丽贵妃冷笑一声,“本宫为何不能全身而退?此事与本宫有何干系?指使你下蛊的是皇后娘娘,为你送酒的也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这件事一个字都不会牵扯到我翊坤宫。所以,你就安心的吃点心吧。”最后一句话丽贵妃咬牙切齿的说出来,随手抓起一块糕就要往薇薇嘴里塞,还没塞进嘴里,一颗石子从暗处飞来,打掉了丽贵妃手里的糕点。
“谁!”丽贵妃被吓了一跳,瞬间心提到了嗓子眼,宁弋推着轮椅缓缓的从暗处走来,“是您自己将帷幔摘下来,还是需要微臣亲自动手?贵妃娘娘。”丽贵妃看到宁弋的那一刻才明白自己中计了。“你,你竟敢算计本宫。”宁弋笑了,“贵妃娘娘说的哪里话?臣何时算计过娘娘,只是娘娘自己太蠢,主动送进网里了,怨不得旁人。”
丽贵妃心头猛然一跳,“你到底想怎么样?”“微臣当然不能怎么样?娘娘千金之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微臣只是很想知道,娘娘有何不满,要对一个小姑娘下如此狠手。”最后一句话,宁弋的语气像是结了冰冷到了极点。丽贵妃不屑一顾,“原来你是替沈家那姑娘打抱不平,她不过是个臣女,还是个死了未婚夫的臣女,有什么资格拒绝我的康儿。康儿能看上她是给她几分面子,居然如此不知好歹,本宫只是要给她个小小的教训而已。”
“哦?那丽贵妃娘娘可知,这个小小的教训有没有起到作用呢?”宁弋的戾气越发地重了,他恨不得立即手撕了这个人面兽心的老妖婆,但是关键地方还没有问清楚,要保持冷静,虽然语气冷静,但话底,却仿佛隐隐正有夹着风暴的暗流慢慢涌动。丽贵妃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薇薇,薇薇别开了头,丽贵妃看着她的动作下意识惊恐地问,“你没有把蛊下给沈歆年吗?”
“娘娘终于意识到了吗?”宁弋怒极反笑,“您的这位忠心耿耿的小宫女自然是将蛊下给了沈姑娘,但是您猜猜沈姑娘有没有喝到那杯茶呢?”他饶有兴趣的欣赏着丽贵妃的脸色变化,但她还是强撑着色厉内荏地回答,“她敢不喝嘛?那是皇后娘娘的赏赐。”
宁弋点点头,“她确实喝了,但是喝的茶没有问题,有问题的那杯茶也被人喝了,丽贵妃不妨再猜猜是谁喝的?”丽贵妃的脑子轰地一声炸了,她听到沈歆年喝的茶没问题就知道出了大事了,所以自己筹划半天最终没有伤到沈歆年半分,茶被别人喝了,她想着进宫的姑娘们,不论哪一个都是当朝大臣的千金,谁出了问题后果都不是自己能承担的,遑论还有哥哥的女儿。
哥哥的女儿!嫣然!丽贵妃面如死灰,“难道?难道是?”宁弋知道她猜出来了,点点头,“看来娘娘猜到了,嫣然姑娘不知道会怎么想呢?自己的亲姑姑害了自己一生。可怜嫣然姑娘对康王情深一片啊。”丽贵妃脚下一个踉跄,没有站稳,瘫坐在地上,嘴里还在说着,“不可能,不可能。那茶明明是给沈歆年的,怎么会是嫣然喝了?你一定是骗我的,一定是骗我的!”薇薇此时开口了,“娘娘,小侯爷他没有骗您,奴婢确实将茶端给了沈姑娘,但是章姑娘她嫉妒沈姑娘的赏赐比她好,众目睽睽之下硬夺了沈姑娘的赏,奴婢提醒了她三次不要喝茶,章姑娘可能以为奴婢是在挑衅吧。”
丽贵妃听完大骂一声,“蠢货!”所以自己非但没伤到别人,反而伤到了自己家的人,怪不得,怪不得皇后娘娘从来没知会自己,怪不得要封锁六宫,丽贵妃彻底慌了神,她要如何向哥哥交代,哥哥知道实情以后还会帮着康儿嘛?她慌慌张张的站起身来想着怎么补救,可以让嫣然做康王妃,嫣然本来就喜欢康儿,她就算出了事,自己和康儿也不嫌弃,这样哥哥就不会说什么了吧。她自己想当然的就要往牢外走去回宫,宁弋拦住她,“娘娘。您认为自己还能走出这道门嘛?”“滚开!常宁的儿子果然同她一样可恶,做母亲的处处针对本宫,当儿子的依然给本宫找麻烦。”丽贵妃疯了一般吼出一句,还没等宁弋反应,另一个人就从旁边的牢房走了出来,“贵妃,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丽贵妃听见声音已经心凉了一半,在看清来人后,彻底腿软跪倒在地。若是今夜只有宁弋在这,她是决计不怕的,不过是个残废的小侯爷,但是没想到皇上也亲自来了。
深夜,坤宁宫。
皇上最终还是没有在牢房审问丽贵妃,而是将她带到了皇后宫里,丽贵妃知道自己已经不能申辩什么了,就将一切罪责揽在自己身上,说是自己看不惯沈歆年不识好歹,又说自己一直不敬皇后,妄想取而代之。皇后娘娘听着并没有说什么,反倒是皇上问她,“朕刚才听你在天牢说常宁的儿子?朕不知,常宁何时针对过你?”丽贵妃心里咯噔一声,一言不发,皇上继续说道,“说起来,常宁怀孕时你不是经常照拂嘛?朕以为你们关系很好,怎的如今就这般对她的孩子。贵妃,你是不是需要给朕一个解释。”
其实朔景帝以前就听过一点传言,丽贵妃还是章家女,常宁还是公主的时候,同时心悦靖远侯,但是后来靖远侯娶了常宁公主成了当朝驸马,再后来皇上登基,章家女参加选秀入宫,一开始章家地位没有现在这样高,章家女初入宫也不过是个五品才人。后来,由于自己的宠爱,加上她生下了李康,慢慢的晋位到现在的一品贵妃,朔景帝盯着丽贵妃,怀疑一点一点涌上心头,丽贵妃还是不肯多说一句,只说臣妾认罪。
朔景帝耐心耗尽,不想在和她说什么,起身回了勤政殿,走之前告诉皇后,“不必容情。以宫规论处。”皇后平静的送走朔景帝,起身站定在丽贵妃身前,“贵妃,想不想见见嫣然?”丽贵妃猛的抬头,“嫣然她在哪?”
“本宫念她可怜,将她留在了坤宁宫,日后她便是我坤宁宫的四品女官。”皇后淡淡的开口,丽贵妃声音颤抖,“嫣然她知道……”没等她问完,皇后便斩钉截铁的道,“她知道,她早就猜到了。本宫没有害沈姑娘的理由,嫣然她虽然娇纵了些,却分得清是非,她知道是有人陷害,所以一早就求过本宫不论如何留你一命。丽贵妃,你当初设计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丽贵妃哭出了声音,“是臣妾,是臣妾害了她。”皇后轻轻的问,“南疆蛊毒哪里来的?”丽贵妃谎称是自己找人出宫寻的,“丽贵妃,你可知此蛊多么阴狠,中蛊者不是一次便无后患,每月都会发作,你可知道?你可曾想过嫣然日后要如何自处?本宫问她有什么打算,她居然也想去跳护城河,或者青灯古佛伴一生,她才十八岁。丽贵妃,沈姑娘也还不到十七岁。同为女子,你为何,你为何……”为何如此狠毒,妄图用一个女子最珍视的清白去毁了她。
丽贵妃此时才知道自己的儿子多可怕,但是那也是儿子,做母亲的自然不论如何也要担着,“皇后娘娘不必说了,此事是臣妾一人所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皇后没有回她,只是朝屏风后叫了一声,“嫣然,出来吧。见你姑母最后一面。”丽贵妃心中蓦然一紧,不自觉的咬紧嘴唇,双手微微颤抖,内心一片冰凉,她听着脚步声一步一步走近,但她不敢回头。嫣然自她身后一步站定,“姑母,不要看看嫣然嘛?”丽贵妃不敢转身,姑侄二人就这样僵持着,章嫣然没有在进一步,丽贵妃也没有转头,过了半柱香,她听见章嫣然声音在响起,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仿佛风中飘着的破碎羽毛,随时都会散去,“姑母保重。”
最终,皇后还是没有要了她的命,在宫里下蛊构陷皇后,依宫规褫夺封号,降位末等御女,移居隐月殿,无诏永世不得出。朔景帝顾忌李康,没在追究南疆蛊毒的来源。秋意越来越浓,天也越来越凉,章御女移殿的那天,嫣然特意求了皇后娘娘来远远地看了一眼。她看着自己曾经骄傲不可一世的姑母如今落魄的样子,才短短几天,仿佛苍老了十岁,头发凌乱着,身后只有清淑陪着,主仆二人缓缓的走进隐月殿,她又看着隐月殿门缓缓地关上。嫣然捂住嘴,她哭的很悲伤,没有声音,眼泪却从指缝间,不住地滚滚而下。
嫣然平复了许久,才离开隐月殿回坤宁宫,但是她初入宫不久,没走几步就迷了路,绕着绕着居然绕到了御医院,匆忙间还撞到了一个年轻的小御医,不小心打翻了人家的药箱,嫣然慌忙蹲下捡起那些药装进箱子里,直道对不起,站起来后,小御医认出了她,“是你啊,你身体好些了吗?”嫣然一愣,小御医挠挠头,“我是御医院的吴淼,那天,那天……”他吞吞吐吐地,嫣然就明白了,他见过那天失身的自己,脸色瞬间发白,她实在不愿想起更不愿有人提起。吴淼看着她的脸色知道她肯定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连忙拉住她胳膊,语无伦次的解释,“那个,姑娘你不要误会,在下,在下没别的意思,在下是医者,就是单纯的关心姑娘身体好了没有?姑娘放心,在下没对任何人提过一个字。”嫣然现在有些抵触男人的接触,一把将胳膊扯出来,匆匆跑出两步,又尴尬的折返回来,“那个,吴御医,你知道坤宁宫的路在哪边嘛?”吴淼欣喜地表示自己正要去给韩才人请平安脉,可以顺路带她回坤宁宫。路上,吴淼绞尽脑汁想着说些什么化解刚刚的尴尬,“姑娘,为何要去坤宁宫?”
“回吴御医,奴婢现在是皇后娘娘宫中礼教司仪。”吴淼赶紧说道,“姑娘客气了,对在下不必谦称,姑娘也不必叫在下吴御医,直呼吴淼即可,或者可以称在下的表字如海。”说完又恨不得当即咬舌,表字只有亲近的人才会叫,果然,嫣然没有叫,“吴御医才是客气了。”吴淼点点头没在说话,到了坤宁宫门口,嫣然对他道谢转身便进了殿门,吴淼一步三回头的往寒雨殿走去。
一切尘埃落定后,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这半个月沈歆年在沈府没有出过门,每日安静的在房里绣花,晓月每日变着花样做好吃的给她,但是她心里总是记挂着嫣然姑娘,也没有胃口吃不下什么,晓星晓月在旁边看着干着急却也使不上什么力气,那日父亲和哥哥去了左都御史府回来后也没说什么。只是母亲来告诉自己,幕后之人就是丽贵妃,她不满沈府拒绝康王,又妄想嫁祸皇后,才出此毒计,已经被褫夺封号幽闭在宫里,和打入冷宫也没什么区别。章嫣然留在坤宁宫做了礼教司仪,沈歆年稍稍欣慰了一些,她还怕嫣然会想不开,不过皇后娘娘仁慈,出手救了她一命,日后想必也会护着她。中间沈歆丰回来过一趟,听说此事后气的恨不能冲进宫找人理论,大哥拦住了他,他冷静下来后做了个自认为伟大的决定,他要参加御医院遴选,他要进宫做御医,沈歆年不解,沈歆丰不自在的解释,“这样万一以后你在进宫,我就可以想办法保护你啦。”最近的一次遴选就在年后,如今已经快要十月了,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让他准备。所以,他便将自己关在房里每天翻医书,抄药方,背药典。府里上下对这么上进的四公子还是头一次见过,不由得都啧啧称奇,沈国公和夫人更是高兴,恨不得一天三顿饭都给他亲自端到屋里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