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御女被禁闭后,李康试着去勤政殿向朔景帝求情,但是都被朔景帝不咸不淡的挡了回去,言语间满是敲打,后来李康又不死心的去向舅舅左都御史求助,但是写出去的信要么就没有回应,要么就是回信让康王安生听陛下的安排。原来当日沈国公和沈歆民去章府时章大人和章夫人便已经知道了自家女儿遇险的事,章夫人登时差点哭晕过去,被皇后召进宫,又知道了嫣然做了坤宁宫女官的事,更是流了好久的眼泪,她含辛茹苦如花似玉养大的女儿,就这样被毁了,心里怎么能没有怨恨,后来更是听说了事情的真相,章夫人恨不能活剐了章御女,但是事已至此,就算真杀了她也弥补不了什么,就让她余生都在冷宫里受尽煎熬吧。章夫人不知道康王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但是章大人确实略知一二,光是那南疆毒药,就不是自己妹妹一个人能弄到手的,所以连带着康王也受到了冷落。康王求助无门,无法只能老实的在府里安静了些时日。
后来,赐婚圣旨便下来了,传旨的那天正好是十五,户部侍郎府和康王府同时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江家有女江兰,蕙质兰心,温婉端庄,仰承皇太后慈谕,特封为康王妃,择日完婚,钦此。”江兰安静地跪在地上看着父亲接过传旨公公手里的圣旨,眼皮也没有抬一下,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公公又和江大人客气了几句,便回宫复命了。康王知道了自己王妃的人选,也没有多大意外,左右现在也不能出府,谁做这个王妃有什么区别呢?
康王妃定下来的那天,宁弋再一次拜访了沈国公府,这次他穿着极正式,还带了许多礼品,沈国公和沈歆民看着他这阵仗,颇为不解。宁弋也没有在绕圈子,“沈国公,在下就直说了,在下还是想求娶令爱沈姑娘,今日是一些小小的见面礼,若是沈国公和沈大人能够答应,在下一定倾尽所有也会护沈姑娘一生。”沈国公看着轮椅上有些文弱的男人,有那么一瞬间想起来他原来的风姿,轻叹一口气。
沈歆民先开了口,“小侯爷,不知您是为何求娶年年,如果还是因为周将军……那在下劝您不必了,年年已经拒绝过了,我们虽然是他的父兄,但是婚嫁大事终归是要她自己点头的,旁人无权干涉。”
宁弋点点头,“沈大人说的极是,沈姑娘若是不愿意,在下自不会坚持,但是在下并非因为周将军,我承认,第一次来沈府提亲是因为觉得有愧于沈姑娘。但是这么长时间接触下来,在下是真心心悦于她。她比在下想象中的更勇敢坚强,但是……此次宫里合欢蛊之事是在下的疏忽没保护好她,所以,我真心想娶她,一辈子都照顾爱护她。”
沈国公轻咳一声,“小侯爷,老夫相信你的决心,说实话,若真要为年年选婿,小侯爷自是上佳人选,但是你要如何让老夫相信你有能力保护老夫的女儿呢?”
宁弋左右看看四下无他人,在沈国公和沈歆民两道错愕的目光中,掀开轮椅上的毯子,缓缓站了起来,“沈国公,沈大人,在下知道你们顾虑什么,若在下的双腿真的不良于行,自是不敢来提亲的,只是在下有些考量,还需二位帮忙保密。”
沈歆民最先回神,点点头,“小侯爷是装的……为什么呢?”宁弋没有隐瞒,思索了一下说,“在下上次和周将军去南疆,回程时走的其实并不是原定计划的路线,是临时起意绕路而行的,但是南疆人不仅精确的知道我们的行军路线还能提前部署埋伏,所以在下合理怀疑军中出了细作。但是在下尚未查到幕后主使,只能假装坐轮椅来迷惑对方,这次南疆蛊毒的出现,让在下更加确定,这鄢陵城里有南疆的细作,更有甚者,宫里朝堂还有与他们里应外合之人。”
沈国公有些愤怒,他们武将辛辛苦苦在前线厮杀,后方居然有如此卖国行径的人,又看着宁弋重新坐回他的轮椅上,“沈国公和沈大人不必有负担,在下也想亲口对沈姑娘说,只是提前告知二位,先征得你们的同意,如果可以的话,明日十六鄢陵城有灯会,在下想请沈姑娘一同前往,在下保证一定好好保护沈姑娘,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沈国公点点头,“老夫没什么异议,这些天年年一直在府里没有出去,老夫知道她宫宴那天也受了些惊吓,若小侯爷能带她出去走走散散心也是好事。只是不知道年年她肯不肯去,小侯爷且等等,老夫遣人去叫年年过来。”
棠梨苑内,沈国公派来的人,“大小姐,老爷请您去正厅。”“哦?”沈歆年放下手里的绣品,站起来伸伸胳膊,“阿爹可说有什么事?”
“这个小的也不知道,只是靖远侯府的小侯爷来了,在正厅和老爷还有大公子说了好一会话了,然后老爷就差小的还请大小姐。”沈歆年点点头,“小侯爷也来了,那我们走吧。”宁弋在厅内远远地看着沈歆年自廊下缓缓走来,今日穿的是件藕荷色的裙衫,头上没有过多装饰,只是简单的挽了发,簪着宫宴那日皇后娘娘赏的簪子。看着消瘦了两分,看来宫宴那日的事确实造成了不小的惊吓。极简又极美,看的宁弋挪不开眼。
“阿爹,大哥。见过小侯爷。”沈歆年福身行礼,沈国公忙让她起来,“年年,刚在房里做什么呢?会不会有些无聊?”沈歆年抬头看着沈国公那殷切的目光,有些不明白,但还是如实回答,“阿爹,女儿刚刚在房里绣荷包呢,女儿觉得挺好的,不无聊,还有晓星晓月陪着我呢。”沈国公点点头,“那就好,不过你在府里这么久没出去过了。想不想出去转转散散心?”
沈歆年轻轻点点头又很快的摇头,“女儿还是不出去了,万一又惹麻烦。”宁弋很快站出来说,“沈姑娘不必担心,在下只是想请沈姑娘去看明晚鄢陵城的灯会,很是热闹的,在下不敢唐突邀约,所以先告知了沈国公和沈大人。”沈歆民也在旁边开口,“是啊年年,你别担心,父亲会派人保护你的,还有小侯爷也在,我们也是希望你能开心一些,这灯会一年只有这一次,错过了可就明年才能看了,从前你不是最爱这一天吗?去散散心,回来心情好些,大哥看你最近瘦了许多,这气色也没从前好了。”
沈歆年忙摸摸自己的脸,不知为何茫然的问宁弋,“小侯爷,我大哥的意思是我变丑了吗?”宁弋轻笑出声,“怎么会?沈大人的意思是沈姑娘更瘦了他心疼,在下看来,姑娘光彩照人,全鄢陵城的姑娘都加起来,也比不上姑娘在我心里的明艳。”他这话说的真诚,沈歆年听了心里也是美滋滋的,“那好,既然是小侯爷的约,我肯定要赴,那明日我们什么时候去,我好好准备一下。”
“灯会酉时三刻开始,但是月明楼新上了好多菜式,不知沈姑娘可否赏光,在下想请沈姑娘用个晚膳再去灯会。”宁弋虽然问的是沈歆年,但是征询的目光还是看向了沈国公,沈歆年也看向了父亲,“阿爹,女儿可以去吗?”沈国公点点头,“当然了,年年去了要多用些,若是觉得好吃了,阿爹天天差人去月明楼给你买。”
沈歆年一阵欢欣,“谢谢阿爹,谢谢小侯爷。”宁弋此行目的达到了,便要告辞,沈歆民照例要送他出去,但是被自家小妹红着脸拉住衣角,问能不能由她代劳,沈歆民看着妹妹这有些羞涩又期待的目光点了点头,沈歆年小声的说了句谢谢大哥就提起裙子小跑到宁弋身边,沈歆民回头和沈国公对视一眼,“父亲,儿子看年年的嫁妆是时候该清点起来了。”
沈歆年故意走的很慢,宁弋看她红扑扑的小脸,小碎步慢慢走的样子便也慢了下来,“沈姑娘,是有话对在下说嘛?”沈歆年点点头,小声的说,“谢谢小侯爷,我还是第一次看这种灯会,有些期待。”宁弋又笑了,宁弋不笑的时候生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场,但是笑起来却十分好看,沈歆年看的呆了片刻,很快回过神来,“姑娘高兴就好,那明日申时在下来接姑娘,姑娘可还记得上次在宫门前说过什么?”沈歆年很认真的回想,又疑惑的看着宁弋,她这个样子实在有些可爱,宁弋轻轻提醒,“姑娘说要穿在下送的衣服。”沈歆年恍然大悟,郑重的点点头,“我想起来了,小侯爷放心吧。”宁弋走后,沈歆年猛的想起刚才自己说的话,沈大小姐可是每年都会参加灯会,但方才自己说是第一次看,小侯爷也没说什么,沈歆年拿不准他是没有放在心上还是已经猜到了。
第二日,宁弋果然早早地就来接沈歆年,沈歆年穿着宁弋在丹蔻阁定的海棠红色的裙衫,脸上薄薄的擦了胭脂,唇上点了唇脂,一看就是悉心打扮过的,宁弋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心里赞叹着她的美。沈歆年有些紧张的上了靖远侯府的马车,“小侯爷,我今日看起来怎么样?”宁弋一本正经的回答,“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沈歆年知道这是诗经里夸女子美貌的诗歌,脸更加红了,“小侯爷,我们先去哪里?”“昨日不是说了,月明楼新上了菜式,在下带姑娘去尝尝。”沈歆年开心的说,“好呀好呀。只是……”看着她欲言又止,宁弋猜了出来,“放心吧,今日不会有什么王爷来烦姑娘,在下定好了厢房,只有你我二人。”
月明楼,听松居。
宁弋点了好多沈歆年喜欢吃的菜,沈歆年不自觉吃了许多,宁弋一直静静地看着她,最后她有些不好意思,“小侯爷,我是不是吃的有点多了,你也快吃啊,吃完我们赶紧去灯会。”宁弋说,“不着急,灯会开始还有些时间,姑娘慢慢吃。”说着又夹了一块芙蓉肉给她,“在下看沈姑娘爱吃这个,一会儿在下去和掌柜的说一声,让厨子下次带着东西去府上做。”
“啊?倒也不必如此麻烦,想吃的话我再来买就是了。”
“可你昨日不是说,怕麻烦不想出门吗?”
“我那是因为,因为……”因为后边的沈歆年没有说,但是宁弋知道那是因为宫宴留下了阴影,沈歆年沉默片刻,放下了筷子,抬头看着宁弋,“小侯爷,我时常想,若那日受害的真的是我,嫣然姑娘她,是不是就可以好过一点了,我总觉得是我害了她。”宁弋呼吸一滞,“不可能!”沈歆年看他这么大的反应,知道这个时代人最在意的是什么,但她还是有些不理解,“小侯爷,若真的是我,你还会像今日一样坐在这里同我吃饭吗?”
宁弋没料到她做这种假设,脱口而出,“当然会,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陪你一起。”说着意识到自己有些冲动,闭了闭眼冷静片刻,重新开口,称呼也变了,“年年,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无论你怎么样,我都是真心喜欢你,就算那日……我肯定就会马上求陛下赐婚,以后我会护着你。”沈歆年愣了,她以为宁弋会很介意,没想到他居然还肯,心里暖暖的,很是感动。见她没说话,宁弋以为吓到她了,连忙说,“当然,没有这种如果,所以现在,在下也没去求圣旨,怕姑娘不愿意。”他越说越觉得尴尬,生硬的岔开话题,“姑娘快吃吧,灯会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