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姑娘本就是无辜之人,臣女也算不得无辜,之前多有得罪沈姑娘,还曾出言诋毁周将军与小侯爷,是臣女之罪一。妄图抢夺沈姑娘所受御赐之物并占为己有,是臣女之罪二。既是臣女有罪,那便该受些惩罚。往后,臣女愿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为娘娘为沈姑娘为周将军和小侯爷祈福。”皇后听着她的话终归有些不忍,“青灯古佛就罢了,吴御医说,你所中之蛊,每月都会发作。本宫自会去秉明皇上,也会和你的父母说一声,你以后便是坤宁宫四品女官了,地位仅在珈若之下。日后你若是想通了要嫁人,本宫也会为你做主,若是不想,那便一直留在宫里吧。”
章嫣然感激的跪谢皇后娘娘,血脉至亲害自己至此,被诬陷之人反而大度收留给自己机会,章嫣然心里无限悲凉。
坤宁宫发生的事情只有她们知晓,其余先出去的姑娘们神色都不太好,出了这样的事,谁都没法真的冷眼旁观,同为女子,最能理解女子的不易。王钰柔和章嫣然相识多年,还算了解她的脾性,有些担心的说,“嫣然她平时最为要强了,这样的事发生在她身上,真怕她会想不开啊。”说完顿觉失言,若是发生在沈歆年身上,她可是跳过一次护城河的人了,连忙快走几步拉住沈歆年,沈歆年脚步有些不稳,面色还是惨白,王钰柔抓住她的手感觉手心还都是汗,小侯爷紧紧跟在她的旁边。
“歆年妹妹,你……”她看着沈歆年实在不好,宁弋轻轻的往前推了一下轮椅,“王姑娘,有什么事容后再提吧,今日在下先送沈姑娘回府了,王姑娘也尽快回府吧,宫里的事皇上和皇后娘娘会主持公道的,先告辞了。”说完就又拉住沈歆年的胳膊往前走,他一只手推着轮椅走的也并不快,好不容易走到了宫门口,到了靖远侯府的马车旁边,十一正坐在车塬上等着。“沈姑娘,上车吧,在下送你回去。”沈歆年摇了摇头,“不必麻烦小侯爷了,沈府的马车就在那边,我自己回去就好。”宁弋四下看了看并无别人,他径直站起身来把沈歆年整个人打横抱起,“十一,开马车门。”十一看着这一幕都惊呆了,忙不迭的把门打开,看着自家主子把人放下,又一个眼神示意轮椅,十一又赶紧将轮椅弄上车来,宁弋挨着沈歆年坐下,“十一,去沈国公府。”
十一慢慢的驾着车往沈府的方向走着,马车内,宁弋抓着沈歆年胳膊得手一直没有松开过,面色阴沉,“沈姑娘,你先回府,今日之事不要多想了,敢伤害你的人,在下自会让他付出代价。”沈歆年低着头轻轻的啜泣,她是为了章嫣然哭,也不知道她会怎么样,宁弋轻轻的搂住了她的肩膀,让她整个人靠在自己怀里,一下一下轻拍着沈歆年的背,像哄孩子一般安抚着她的情绪。“别怕,别怕,你不会再有事了,我永远不会再让你出事的。”低低的声音传入沈歆年的耳朵,她情绪稍稍平复了一点,擦了擦眼泪。
沈府很快到了,沈国公和夫人已经收到了宫里的消息,只说是有些事情耽搁一会儿晚点回府,正焦急着不知道怎么办呢,沈歆民也坐在厅内沉思,门房来报,“老爷,夫人,大公子,小侯爷送大小姐回来了。”沈歆民赶紧迎了出去,看见宁弋坐着轮椅,十一在后面推着他,沈歆年眼睛鼻子都红红的,一看就是刚哭过,着急的问,“年年怎么了?宫里出了什么事?”宁弋先开口,“沈兄莫急,沈姑娘今日受了些惊吓,可否先让她回房休息,宫里的事,在下会为沈兄和沈国公转述。”沈歆民虽然着急,但也能看出自家妹妹状态不对,同意了宁弋的话,“年年,先让母亲陪你回房,小侯爷,还请移步正厅一叙。”
沈夫人带着沈歆年去了后院,宁弋跟着沈歆民进了正厅,沈国公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宁弋便将赏菊宴上的事和南疆蛊毒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沈国公和沈歆民听了皆是大怒,“阴狠下作!敢害我沈府的女儿,小侯爷,那下蛊之人可有抓到?”沈国公气的摔了茶杯,沈歆民忙在旁边安抚,宁弋继续说,“国公爷稍安勿躁,下蛊之人已经被明安王殿下擒住了,只是幕后主使还没有查到。在下不放心沈姑娘,所以亲自送她回来,人已经送到了,在下便即刻进宫禀明圣上彻查此事,国公爷沈大人放心,靖远侯府也不会放过幕后之人。”
沈歆民知道自己妹妹拒绝了小侯爷的亲事,看他依然如此出力为年年着想,心里很是感动,但是感情之事,还是要他们自己相处才好,他看着宁弋要走,起身对沈国公说道,“父亲,儿子送小侯爷出去。”沈国公点点头,“去吧。”沈歆民推着宁弋的轮椅朝大门走去,他看着宁弋遮盖在衣摆下的双腿有些惋惜,如此如珠如玉的人物,后半生便要在这轮椅上度过了,不论是谁都会觉得可惜。
“今日多谢小侯爷了,只是不知那章姑娘现在怎么样了?”宁弋摇了摇头,说不知,“皇后娘娘单独留下了她,在下也不知会如何,但是总归受了伤害,”他没再说下去,二人都是男子讨论此事有些不该,沈歆民送他上了马车便折返回正厅,他看到沈国公还坐在椅子上,对着碎了的茶盏叹气,“父亲,您说今日之祸是从何而来?”沈国公阴沉着脸抬起头来看着他,“只怕是五皇子和翊坤宫娘娘合谋,皇后娘娘膝下无子,王家和沈家又无仇无怨,此举只怕是妄想一箭三雕。先是嫁祸皇后娘娘下蛊,再是害了年年,你没听刚刚小侯爷说,是康王最先发现的,看清是章家的姑娘才变了脸色。摆明了就是冲着年年去的,只怕是还想挑拨我们和王家的关系,呵!竖子狠毒!此事只怕章家也没少出力,南疆蛊毒,居然还能勾结南疆!”沈国公戎马一生,光明磊落,没想过居然有一天会被人算计女儿的清白,恨不得立即拿刀冲进康王府砍了那个竖子。
“父亲,那眼下我们该做什么?他是皇子,我们是臣子,难道就要我们咽下这口气嘛?这次年年是侥幸逃脱,若是再有下次可该如何是好?”沈国公思忖片刻,“备车,带上谢礼,我们去左都御史府。”
另一边,后宫,翊坤宫。
丽贵妃在堂皇的宫室里焦急的来回踱步,她已经让贴身宫女清淑去打探消息,但是清淑回来只说皇后娘娘封锁了宫门说要捉拿贼人,还把今日入宫的姑娘们都请进了坤宁宫,至于康王殿下,皇上叫他回府了,丽贵妃问,“薇薇呢?她在哪?是逃出去了还是躲起来了?”清淑摇了摇头,“奴婢不知,薇薇没有回坤宁宫花房,也没有来过翊坤宫。”丽贵妃心下一沉,原本的计划是薇薇下药以后回坤宁宫等待搜查,只要她在花房放的蛊毒被搜出来,就能坐实皇后的罪名,这样丽贵妃也能保住她弟弟的命。但是谁知道薇薇居然敢不按计划行事,她心里不安极了,总感觉现在到处都是一片风雨欲来的宁静。
勤政殿内,宁弋正在和皇上皇后推测今日事故的真相,皇上决计不相信是皇后下蛊,宁弋更觉得是无稽之谈,皇后心里满是愧疚,说到底薇薇也是自己宫里的人,做出这样的事来,也是自己御下无方,皇上轻拍着她的手背,“皇后不必担心,朕自会还你公道,此事摆明是栽赃,看来这后宫之中还是不太平啊。正安,你觉得呢?”
“回陛下,微臣认为还是要从根源谈起,此次赏菊宴的初衷就是为了替康王殿下选妃,是陛下仁慈才让臣等一起参加。所以,我们还是要从康王选妃一事入手,沈姑娘并不想做康王妃,据微臣所知,沈国公府和沈姑娘本人都已经明确拒绝过康王殿下了,若是她今日真的遇害,陛下认为,康王会如何抉择?”宁弋不咸不淡的把问题抛给朔景帝,这些年来,朔景帝一直偏爱李康,原因无他,皇后无子,李康是朔景帝在世的儿子中最聪慧的一个,可惜所有的聪慧都不用在正途。
朔景帝拧了眉头,若只是后宫中人为了嫁祸皇后他还愿意相信,但是牵扯到皇子,他终归有些心软,“正安啊,依朕看,此事该当与康儿无关,朕猜这应是后宫哪位嫔妃所为,目的是为了嫁祸皇后,所以,此事还是从这个角度来查吧。”宁弋听着朔景帝言语间明显的回护并未反驳,只是继续说道,“陛下说的是,只是那名禁军,不知到底是何人,听康王殿下肯定的意思,他好像挺熟悉禁军的,袁校尉说不是禁军中人还遭到了康王的训斥。”话头到这宁弋及时一转,“不过若是后宫中人行事,那不如陛下我们用下蛊之人来放个线钓鱼如何?”他知道此时朔景帝心里对李康还是期许很高,他也不急在这一时就想着让朔景帝赐死他,他只需用朔景帝最逆鳞的禁军在他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任由其生根发芽。
果然朔景帝想起禁军的事,脸色都冷了几分,“不管此人是何人,都胆大妄为至极,就腰斩了吧,至于正安你说的钓鱼,该如何钓呢?”宁弋看着他冷下来的脸色知道自己目的达成了,就顺着说下去了,“陛下可以下旨把薇薇打入天牢,先不处决并昭告后宫,此人罪大恶极却愿意戴罪立功说出幕后主使,所以陛下和娘娘仁慈愿意留她一命。臣觉得,会有人坐不住来杀人灭口的。陛下和娘娘觉得呢?”
朔景帝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按照宁弋的说法将人关进了天牢,皇后并未对她用刑,只是冷冷地看着她,“薇薇,本宫自认对你不薄,你若是说出主使之人,本宫也愿意放你一条生路,但你执迷不悟的话,本宫也保不了你。”薇薇何尝不知道皇后娘娘宽厚待下,但是她想着宫外的弟弟,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不住地磕头,“皇后娘娘,是奴婢对不住您,来生奴婢为您做牛做马偿还今日之罪过。”皇后叹了口气,“罢了,先押入天牢吧。”
内廷的公公听从皇后娘娘的旨意,故意拉着薇薇从各宫门前走过,最终才送她入了天牢。丽贵妃自然也知道了薇薇被捉的消息,惊的更是坐立不安,虽然她手里捏着薇薇弟弟的命,但是谁人能不怕死呢,万一薇薇怕死供出自己,可怎么是好?她又让清淑去打探一番,得回的消息让她走了铤而走险的冲动。
这天夜里,她买通了天牢的狱卒,换上了宫女的衣服,披上戴帷幔的披风,狠了狠心,拿起了御膳房做的点心和酒,往里边下了十足十的鹤顶红。清淑见她如此行事,劝她另寻他法,可是丽贵妃已经不管不顾了,根本不听任何人的劝阻,悄悄地穿过翊坤宫直奔天牢而去。
因为提前打过了招呼,她谎称自己是皇后宫里和薇薇交好的宫女,不忍她在天牢里受苦,所以私下偷偷给她送些吃食。狱卒放她进去,她很容易地找到了薇薇的牢房走了进去,她一站定,便放下了食盒,薇薇静静地看着她端出里面的东西,没有动作。“终究是不放心要亲自动手吗?”薇薇的声音有些抖,“就算我什么都没说,也不肯放过我吗?”丽贵妃顿了一下,“你想多了,这不过是普通的点心和酒,本宫看你受苦特意给你送来的。快些吃吧。”“贵妃娘娘,您想过没有,若是我今日死在了大牢里,您能全身而退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