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吗?”宁弋低低沉吟一句,“沈姑娘觉得,宁弋此身还有什么立场可怜别人呢?”他敲敲自己的膝盖,意有所指,他其实并不确定沈歆年还记不记得当晚的情况。事发突然,他也顾不得许多,是的,他的腿其实早就好了,他只是一直觉得南疆之事没有那么简单,所以一直在装着还不能下地走路的样子,除了明安王李轩,只有当晚被自己救下的沈歆年知道,他忽然有些紧张,没有想到在这会碰到沈歆年,更不知道她会不会当场揭穿自己。但是表面看起来,他还是那个冷静高冷的靖远小侯爷。
在宁弋心里打鼓的时候,沈歆年又开口了“小侯爷,阿奕他并不是为了救你死的,他是为了守护瑮朝的江山和边境,小侯爷不用自责,更不必因心生愧疚而来求亲。歆年虽为女子,却也明白大体,更希望此生能和心悦之人共度,若小侯爷只是因为怜悯愧疚,那还是请回吧。小侯爷的情意,歆年心领了。”说完又一福身,进入了正厅跪拜父母。宁弋在身后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又什么都没说,低下头默默的走了,他虽然坐着轮椅,但并未让影卫跟随,自己驱着轮椅来到门外,十七连忙上前,问道“小侯爷,回府嘛?”“不,去明安王府吧”。
这是沈歆年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正面近距离观察自己的“父母”。父亲沈国公身高约八尺,身材修长,透着一股常年习武征战之人才有的杀伐果断。这几日因为沈歆年的事情,他一直告假在家,穿着一身深青色常服,面上隐隐有几分憔悴和疲惫。她看着这满带笑容的面庞,咚的一声便跪下了,将沈国公吓了一跳,连忙起身问道“年年,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想嫁元小侯爷,为父去回绝了便是。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沈歆年并未起身,她很想和盘托出自己也不是原来的沈大小姐,但是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自己都用了好几天才接受。她不知道怎么让已经年逾不惑的沈国公夫妇接受,只是继续跪着,“是女儿不孝,让阿爹阿娘担心了。”沈夫人急忙拉起歆年,“年年啊,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都知道,阿奕去了,你心里难受。傻孩子不要说这些,快起来。你身体还没有完全好,地上冰凉,可不要在跪出什么事来。”
“阿爹阿娘,女儿虽是女子,也明白这些旧俗,但女儿不想嫁,女儿不想因为小侯爷的愧疚和怜悯嫁给他。从前和阿奕哥哥定亲,是因为他真的心悦女儿,如今阿奕哥哥不在了,女儿也从护城河里死过一次了。从今以后,女儿每一天过得都想像新生一般。”沈国公看着女儿倔强的眼睛,她语气不强硬,还是温温柔柔的,但是他知道他的女儿再也不是原来那个温柔娴静的年年了。
“年年不想嫁,那便先不嫁了,为父也只是希望你过得开心一点,瑮朝虽有此习俗,但终归婚嫁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意愿。往后若是你又想嫁了,为父自会在替你做主。”沈夫人在旁边默默流着泪,歆年柔声安慰了母亲许久。这几天,沈夫人流的泪实在太多,眼睛已经明显的红肿,整个人虽然还是清丽,但是好像一下老了好几岁,沈歆年在心里长叹一口气,原来的沈大小姐看来爱周奕入骨了,不然怎么忍得下心丢下如此慈爱的父母,奋不顾身的跳入那冰凉的护城河呢。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沈夫人说“年年累了吧,快回去歇歇吧。母亲没事了,母亲只要每天能看到你,便知足了,只是我的女儿不要在去寻短见了,你若真的有点什么事,可要母亲怎么办呢?”沈歆年连连保证,一定好好生活。沈夫人这才放她回自己的院子。
沈歆年的院子叫棠梨苑,棠梨寓意纯真的爱情,也寓意离别。她走回院子,站在门口望着那苍劲有力的三个大字,这是周奕题的,可不真是应了“棠离”了,她不禁想着周奕是个怎样的人,虽是武将,却也有一腔柔肠,全都系在沈大小姐一人身上。难怪沈大小姐会殉情了。
她在门口站了许久,决定要去为沈大小姐立个牌位,正巧,晓星出门寻她,看到她站在门口愣神,连忙上前扶住“小姐,您在想什么?”“晓星啊?附近都有什么寺院嘛?”“寺院?”晓星登时警铃大作,小姐难道这是寻死不成,改为看破红尘出家常伴青灯古佛了吗?“小姐找寺院做什么?小姐您就算出家也要带上我们啊。”她声音抖得大了起来,惹得晓月也跑了出来,“什么?小姐要出家?小姐您要出家?”沈歆年觉得头都大了,这两个小姑娘,脑回路属实清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