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后,沈歆年决定先理清府里的人物关系,既然决定替沈小姐继续她的人生,就要了解一下沈小姐的亲人朋友都有哪些。晓星晓月不必再提,她们两个是沈小姐的贴身丫鬟。几天接触下来,沈歆年已经了解了,晓星沉着稳重,而且功夫应该极不错,从前沈小姐在时,不管去哪,出门都会带着她。晓月不会功夫,但是性子活泼跳脱,烧的一手好菜,很是合沈歆年的胃口。
沈家共有四个孩子,沈歆年是唯一的女儿,虽然行三,但是府里上下也尊称大小姐。沈国公是武将出身,靠军功得封国公,沈夫人娘家姓白,原是五品文官之家,但是夫人与沈国公青梅竹马,相识于微时,十八岁便登门求亲,如今已经二十五年了,一直相敬如宾,从未纳妾,后宅一直都是在沈夫人的掌管中。沈国公虽为武将,但是他并没有要求自己的孩子都习武,而是希望他们能做自己爱的事情,成为想成为的栋梁。
沈歆年大哥沈歆民,三年前刚及第登科,现如今在翰林院供职,是不折不扣的文官。沈大哥文采斐然,丰神俊朗,一直是这鄢陵城中无数闺秀的梦中郎,但是大哥已经二十二,还未曾娶妻。二哥沈歆和,袭承父亲武艺,虽然才十九岁,但是已经跟随大军上过很多次战场,军功卓越,现如今已是圣上亲封三品将军,是最年轻的少年将军。
沈歆年和弟弟沈歆丰是一对龙凤胎姐弟,原主沈小姐温柔娴静,知书达礼,精通各种文史书籍,绣花女工也不在话下。唯有沈歆丰,文不成武不就,整天只想钻研行医,他最大的理想就是进入御医院,成为瑮朝最厉害的御医,虽然。。现在距离他的理想还有很大差距,但是他一直都很乐观开朗。坚信有志者,事竟成的道理。
四兄妹姐弟的名字出自民和年丰,沈国公一直都是心怀家国天下之人,定下的姻亲周家也是世代武将,功勋卓著。一开始,沈夫人并不是很同意这门亲事,因为同为武将联姻,自古便被帝王所忌惮,不过沈歆年与周家阿奕一同长大,从小便心仪于他,又是圣上亲自赐婚,沈夫人这才放下心来。只是安心为女儿准备嫁妆,静等明年二月举行大礼。周奕死讯传来时,沈夫人觉得天都要塌了,她不知道上天为何这般不公,她的女儿明明那么善良,怎么会如此命途坎坷,已经订婚未成亲之时,未婚夫便牺牲了,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瑮朝又一直有将帅死后,可以将遗孀或未婚妻托付给战友兄弟的习俗。沈夫人对周奕救靖远侯府小侯爷一事略有耳闻,但是当她看到坐着轮椅,静静地在沈府会客厅的元宁弋时,泪还是没有忍住。
元宁弋自从南疆回来后,双腿便一直不能走动,他是靖远侯与当今圣上亲姐姐已故常宁长公主的嫡长子,常宁长公主生他时难产而亡,可怜的小侯爷一出生便没了母亲。靖远侯与长公主情深似海,这些年,靖远侯与小侯爷也并不亲近,他一看到宁弋,便想到亡故的爱妻,自从长公主去世后,靖远侯相思成疾,大病一场,病愈后也一直身体不好。所以宁弋这些年一直都是在宫中由太后和皇帝亲自抚养长大,虽然只是小侯爷,但是受到的尊荣待遇比之皇子也不为过。
宁弋今天还是穿着一袭白色素面锦缎袍子,头上带着一只白色羊脂玉的簪子,说明来意后,便一直低头沉默,沈国公知道,他是来求娶沈歆年的,宁弋一直在自责,当初去南疆,他本是不在列,是他求了皇帝舅舅良久,才得到的同行机会,他只是想去偷偷查探一番阿莱部在边境的部署,却不想中了埋伏,更没想到周将军为救自己而死,他深知对不起周家和沈家,但是为今可以弥补的,就只有求娶沈歆年,照顾她的后半生。
宁弋一开始是犹豫的,他不是不想担责任,他只是觉得沈家会对他有心结,沈家大小姐会一直念着周将军不肯接受他的求亲,所以一直没有登门,哪里想到沈歆年如此刚烈,竟纵身跳下护城河,他现在想起沈歆年当时冰冷的身体以及那个并不深入但却炙热的吻,心里犹在起火,尤其是当天晚上和李轩的一番对话,才坚定了他求娶沈歆年的决心。
“宁弋,我知道我只是旁观者,不能帮你做什么决定,但是你想想沈妹妹她的余生,你可以今天救她一次,你能次次都救她嘛?你只有求娶她,将她护在你的后院,你才能时时刻刻保护她,才能对得起周将军与沈国公夫妇。”李轩当晚的声音并不强硬,甚至是一如既往地如沐春风,但是说出的话却一字一字砸在宁弋心上,娶她?曾经是做梦都不会想的事,如今却要因为这样荒唐的理由和她在一起。
“沈国公,在下知道,沈姑娘痛失周将军,心情自然悲痛,但是前朝习俗也有先例,在下愿意求娶沈姑娘,往后一生,我必护她周全,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宁弋缓慢但坚定的开口,沈国公沉吟片刻,平缓的说,“儿女婚嫁之事,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年年她终归还是要有自己的意愿,我和夫人会问过年年的意思,在回复小侯爷,今日还请小侯爷先回去吧。小侯爷也多保重身体,南疆之事,错不在你,不必自责太过。我们还是要徐徐图之,以待复仇。”
话已至此,宁弋只得告辞,刚出前厅,便遇到过来请安的沈歆年,他微微低头致礼,沈歆年也福身回礼,看着宁弋的眼睛,她突然觉得熟悉,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星眸,看得出来曾经仿佛能装下日月星河一般明亮,但是如今只有淡淡的哀伤。身形瘦削,让人一眼看出颓唐,看来一直都没有好好休息。
宁弋推动轮椅缓缓走出去。“小侯爷,等一下。”身后的沈歆年开口,“小侯爷今日此行的目的,小女子已经猜到了,只想问小侯爷一句,小侯爷是可怜我吗?”宁弋回头,今天沈歆年穿着淡紫色衣衫,乌黑的头发,簪着一只素色的珠花,上面垂着流苏,说话时,流苏就摇摇曳曳的。有白白净净的脸庞,双眉修长如画,双眸闪烁如星,带着点儿哀愁的笑意。端庄文丽,宛如出尘芙蓉般清新。只一眼,便深深地看到了宁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