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柳耘笙奇怪刚才讨论重点是天恩街,怎么冷月儿关注石王街,柳耘笙以为冷月儿是想通过石王街接近天恩街呢,看冷月儿神色哪里不对。
“项可的家在石王街。”冷月儿从衣架上取下了一件黑色戴帽斗篷:“想不到吧!他在跟酒盅儿来翠微居之前回了趟家,把他的褡裢送回去了。”
“项可?家在石王街?他是皇亲国戚?”柳耘笙觉得不可能,这么个平平无奇的小子。
说话间冷月儿已经系好了斗篷,这行头柳耘笙熟。
“你说百不通先?还是石王街天恩街先?”冷月儿划了道儿,找到百不通就能打听到项可真实身份,去一趟石王街天恩街就是踩踩点,有没有收获看天意,军报的事儿冷月儿也就好奇,并不是冷月儿当务之急的计划。
“你能搞定百不通?”柳耘笙心知百不通苦海之流的大修行者,自己五品捕头身份根本降不住,冷月儿攀亲戚也难说,来软的说不定面都见不着,来硬的,打架又不是个儿。
柳耘笙更担心冷月儿降阶的魂力还有她的恢复程度。
“我怎么能跟百不通动手?那是我大哥的大舅哥,且!你咋想的。”冷月儿想的是套亲戚,就嫂子那层论,百不通透露一下项可身份不过分吧!
“那我们先去天恩街踩点,我只能大概估摸信鸽的落脚点,很难精准,大概有个数,百不通住柳树里,天恩街往东七八条街。”柳耘笙不敢切近跟踪信鸽,就是他知道天恩街随便一户他一个五品捕头都惹不起,柳耘笙看着草莽,心里拎得清,柳耘笙就想顺道看看,干这行的职业病,零星线索都想挖一下。
“然后夜访百不通!”冷月儿点头:“子时尽快回来!”冷月儿就怕自己出去这段时间老猫或者二姐安可心回来。
“对了,你明天让你的人查查附近客栈有没有我二姐安可心的消息。”冷月儿心里不踏实。
柳耘笙应着抬脚出门,身形在门口顿住了,冷月儿跟出来,柳耘笙让开了,冷月儿看见通往后宅的过道口站着项可。
隔着两间房门,红灯笼前后都拉长了项可的影子,他就站在过道口,夜风微微,他的青衫摆动,表情沉郁低落还带着孩子般的怯怯。
柳耘笙回想刚才两人提项可的声音大不大?这个距离项可应该听不见吧!
柳耘笙和冷月儿有点意外,一时间两人尴尬住。
“闷,出来透透气。”项可的影子孤单的移动,少年郁郁葱葱的神采没有了,他跟白天同酒盅儿玩耍的项可判若两人。
“额,我们也闷,想出去透透气。”冷月儿没说话,柳耘笙接口,柳耘笙没啥,冷月儿披风都装备好了。
冷月儿和柳耘笙都想看透眼前的采药郎,但是,都奇怪的不想用残忍的方式。
想想离家出走的酒盅儿都是莫家堡的孩子,离家出走的项可出自皇亲国戚好像也不是太离谱难以接受,想到这层,官场老油条柳耘笙都客气了很多。
项可想跟冷月儿聊聊,看见柳耘笙他提不起积攒半天的勇气。
项可就这样局促不安的看着冷月儿如莲花一般开到自己跟前,月光微微,冷月儿在他心里晶莹闪亮。
“也没事。”项可看着冷月儿来到自己跟前,他反而不敢看着冷月儿的眼睛,他内心慌乱又纠结不安:“你要出门啊!”
冷月儿放下了斗篷帽,她也在想如果当场戳穿项可的谎言会怎么样?
或者用石王街敲打一下他会不会和盘托出,省却了很多麻烦?
冷月儿纠结一下终究硬不起心肠,既然不想戳穿他的身份,为什么还要另辟蹊径知道真相?
项哑从不出叶脉川从不入中靖,他的参与是因为项可的身世关联吗?
项可知情多少?
项可要把自己的手指头掐疼了,他的影子和冷月儿的影子重叠,项可有些孩子气的欢喜,欢喜里面又有胆怯和逃避。
项可低头看着两个人的影子重叠,大脑一片空白。
“过道有风,晚上不要出二院。”冷月儿忽然改了主意,她解下斗篷给项可披上:“有事不妨跟我说说,有些事一个人扛会扛的艰辛,说给我一个外人可能没有什么坏处,朋友嘛,最起码我一定从你的角度理解你,能帮你尽量帮你。”
冷月儿暗指寒潭之眼,她没有提项哑,可能她和项可都需要一个缓冲。
柳耘笙发现冷月儿想走攻心路线了,他待在原地不说话。
项可看着冷月儿的影子在自己的影子上动来动去,他一会儿融入她,她一会儿融入他,斗篷真是温暖,他两肩的瑟瑟寒意瞬间消失了。
项可诺诺张嘴,只是张了张嘴,他木纳的像个锯嘴葫芦,跟酒盅儿的废话本事一到冷月儿这儿就全没了。
“项可!你的腿平时不咋快,咋一离我眼就飞毛腿一样。”酒盅儿刚刚撒完尿,本来想偷偷到前面看一眼师父,然后再回后院守着项可,冷月儿交代他保护项可的事他可是当真。
“师父!”酒盅儿看着冷月儿,唯恐冷月儿说他看顾项可不周:“师傅,我只是撒个尿的功夫,谁知道他腿儿这么快?”
“我又没乱跑,我就是在这个过道口站站。”项可莫名其妙有点怕酒盅儿,酒盅儿比他小八岁,他反而觉得跟酒盅儿有安全感,他反而像个小跟班。
酒盅儿看见项可披着师父披风很不满意,但是看师父在不好意思说,来到项可旁边就揪他:“回屋啦,接着讲镇檐兽。”
项可跟个受气包一样跟着酒盅儿,临进过道口回头看了一眼冷月儿,笑容干净温柔。
“我看你不能拿项可当个孩子啦,他可比酒盅儿大不少,别看跟酒盅儿跟前受气包一样,主意大的很。”柳耘笙提醒冷月儿,他模模糊糊的也不知道意指哪方面。
冷月儿点了一下头:“老实巴交的孩子那有胆量离家出走,项可只是有一点性格上的懦弱,他骨子里品格纯良,因为这份骨子里的纯良关键时候让他有勇气选择。”
柳耘笙看冷月儿:“你怎么说话老气横秋的,跟阅人无数一样?”
冷月儿唉了声:“一般我能看透好人,坏人看不透。”冷月儿撇眼看着背光的柳耘笙,替他发愁,这大龄儿童发型太有损神捕形象。
柳耘笙浑然不介意冷月儿何种眼神何种表情看他,只要看他,他感觉他都要自来疯。
“那说说我?”
“看不透!”
“咱俩性格喜好多接近,你难道不应该最了解我吗?”柳耘笙正跟冷月儿下回廊台阶,他感应到了修行者气息,冷月儿也感应到了。
柳耘笙打住话头,两个人一对眼色,柳耘笙祭出本命兽金刚双彪,冷月儿却一个眨眼后瞬间放松了。
一个瘦小枯干的影子从假山竹林瞬忽而至。
“猫伯!”冷月儿摁住柳耘笙,她不是怕柳耘笙把老猫咋样,她怕柳耘笙被老猫咋样,老猫没见过柳耘笙。
冷月儿跟柳耘笙重点提过老猫,柳耘笙对老猫是非常非常好奇的,冷月儿一提点,他本命兽收的那叫快,因为,老猫的速度和魂力波动让他认识到差距了,别说其貌不扬的老头就是老太太他也不敢小瞧。
柳耘笙现在有一个认知,但凡跟冷月儿沾边的,他都要先放下骄傲和身架,老老实实做个知书达礼的晚辈。
老猫一直在看柳耘笙,老猫确定柳耘笙不是安家人,安记镖局的人包括趟子手,只要老猫照过面的他都有印象。
老猫很奇怪,但是没有问。
“猫伯,在下京调捕头柳耘笙。”柳耘笙倒是先自我做了介绍,很不见外的一声猫伯也跟老猫套了近乎。
老猫明白了。
冷月儿幸亏自己刚才被项可一耽误。
“先不要夜行,外面到处是巡逻的黑甲卫,金甲羽林卫也封锁了京城北半边。”老猫在书房坐定,柳耘笙才看清老猫不但瘦小枯干,微微罗锅腰,看着六旬左右,因为消瘦,更加褶皱深刻,眼睛炯炯有神带着干练,看冷月儿时却立马一脸宠溺疼爱。
思域空间阶级柳耘笙看不透,但是高出自己和冷月儿一大截是很明显的,而且自打老猫出现的那一秒开始,柳耘笙莫名其妙就觉得脊背发冷,有双尖锐的眼睛不知道在何处盯他,他有感应不到何因。
冷月儿听完老猫的话,心里想:项可偷偷回家,说明他回了京城,杜老大和他的家人不出动才怪,看来得想办法把项可带出京城,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现在不但要防左秦,还要提防黑甲卫杜老大还要项家人,不,项可是随母姓隐瞒身份的名字,他父姓名字不知道,那么他家人暗查就隐蔽多了。
冷月儿思虑一下子延伸很多。
“月儿,你又降阶?”老猫首先发现了冷月儿魂力状态,他最关注冷月儿这个,所以最先发现这个。
冷月儿回过神立刻语笑嫣然摇头:“没事的。”
柳耘笙看着在老猫跟前的冷月儿一副讨乖的小女生模样很惊奇。
“我先说,”冷月儿急不可待的要跟老猫汇总消息:“路上遭遇三次叶脉川寒潭之眼,侥幸击退,一次莫名其妙魂符师偷袭,一次东夷修行者水路偷袭,一次红枫叶偷袭,我中了一点诛心粉,所以降阶保命。”冷月儿尽量简短述说,她没有提酒盅儿,项可和莫言莫南的纠葛,还有偶遇的莫语司马东风,她认为无关的旁枝末节不提也罢,冷月儿看老猫蹙眉感应自己魂力赶紧说:“诛心粉之毒已经散去,我身体甚至思域空间对诛心粉极度排斥,这种本能让我不会深入中毒。”
老猫摸了一下冷月儿的头发,冷月儿却发现老猫在想别的,冷月儿想着可能是柳耘笙在场,老猫有所顾忌。
老猫的手停在了冷月儿后脑勺,他当然感应到了冷月儿魂力里面的特别成分。
“我机缘巧合魂力融入了……”冷月儿磕巴了一下,她不知道怎么形容项可血:“就是有人的血克制寒潭之眼。”
“百越项氏!”老猫定定看着冷月儿。
“猫伯也知道百越项氏?项哑!”柳耘笙大喜过望。
“我们正在岭南川受阻。”老猫不想跟冷月儿说冷炎现状,这是冷炎交代的,对外不言军事。
原来老猫早知道定国军进军不顺 ,看来老猫来之前就已经兵困岭南川了。
“只是想不到他真的修成了寒潭之眼!”老猫赶紧叉开行军话题。
“特么太厉害了。”柳耘笙很会来事,书房没有茶,他顺手奉上酒囊。
老猫接了过来,他知道柳耘笙没有夸张,能全身而退已经不容易了。
“猫伯,你可知道京城官宦或者皇亲国戚谁家纳百越女为妾的,或者猫伯认不认识百越修行者左秦?”冷月儿替老猫拔掉了酒囊塞子,酒香扑鼻,冷月儿忍着咽了口唾沫。
“你遇见了左秦?”老猫岂会不认识左秦,他惊讶于冷月儿的询问:“你难道不知道已病故的皇贵妃是百越人?”
老猫也看看柳耘笙。
“皇贵妃?”柳耘笙和冷月儿都长大了嘴巴,同时想到了项可。
柳耘笙从来不关心这个,他根本不知道。
柳耘笙几乎惊掉下巴:“项可是皇子?”
“我去!”冷月儿只说出来这句,她捂着头顶,蹙眉,感觉懵懵的:“怪不得石王街。”
老猫叹气摇头。
“皇贵妃几个孩子?”柳耘笙问的傻里傻气。
“就一个,南阳王知道吗?皇上子嗣单薄,就因为生下南阳王殒命擢生皇贵妃,要不然百越妃子怎么能晋皇贵妃。”老猫看着柳耘笙,不知道他为何如此大惊小怪:“项哑是他舅舅,左秦是他姨母,他因为是庶出,又有百越血统,皇上一直有所担心,是太子为保他一世安宁请皇上赐南阳王爵位,准予宽带,准予不进宫请安,不进朝参政,百官不得参奏。”
冷月儿脑袋飞快跟着逻辑:“皇上子嗣单薄,是不是就太子和南阳王两个?是不是太子病体羸弱?”
项可是因为和太子手足情深才离家出走采药五龙岗的,那么带着药回京了为什么还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顺腿儿了?
“你怎么知道?”老猫这个吓一跳,太子状况宫内严加封锁消息,他也是这两日密探得知,他奇怪冷月儿怎么知道的。
“我们不但知道太子有病,看样子不轻,还知道猫伯刚才说的黑甲卫和金甲卫联合出动也是因为在找寻南阳王。”柳耘笙说着看了一眼冷月儿,两人对视,都是忽忽悠悠一阵子玄乎,项可真是个天大的烫手山芋。
项可是南阳王,一个有着种种特权的南阳王竟然偷着出来采药,并且离家出走成瘾,更不思议的是,他的舅舅居然深入中靖劫杀冷月儿,参与安记失镖案。
当今皇上的大舅子参与西沙王府与陶太师府联姻阴谋当中,劫镖杀人,他要干嘛?
谁能驱使授意他行事?
冷月儿就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背攀爬,她浑身冰冷,但是手心钻出了汗。
冷月儿看着柳耘笙,柳耘笙一激灵,蹭的一步就迈出去,蹭蹭就往后院跑。
项可!你丫藏的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