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丕恍然。
在里面待着，至少不会饿死。
运气好时，还能被人选中买走。
除非他们愿意做一个食不果腹的乞丐。
想到这里，刘丕开始有些疑惑。
“行宫那些小乞丐，当初为什么不来这里呢？”
朱扁轻叹一声：“他们大多不知道十里庄，而且几乎没有文书。十里庄也不敢收留，只能流落街头，时不时还会被无端缉拿顶罪。”
“原来如此！”
进到十里庄，熟悉感油然而生。
错落有致的泥砖瓦房，十多名孩童正在路边玩过家家。
与刘丕前世老家相差无几。
没走多远，来到一棵大榕树下。
那里站着十多名小厮，手里都携带着齐眉短棍，三三两两地与庄里人谈笑风生。
这和睦的场面，与刘丕想象中的场景截然相反。
两名小厮见到朱扁，赶忙上前迎接。
朱扁掏出十里庄的令牌。
他们接过后仔细查明真伪，确定无误后，才唤来一名穿着长衫的中年男子。
“二位贵客，小的是十里庄的管事，姓孙，你们可以叫孙管事，也可以叫我小孙。二位此次前来，不知是想找什么样的人？”
孙管事言行举止颇为得体。
朱扁平静道：“老夫需要几个老实本分的，固执些没关系，关键是要有点小本事。此外，还需要几个力气大的，有点残缺无所谓。”
要求虽然有些笼统，孙管事却好像明白朱扁的意思。
招呼一名小厮过来，报上一连串代号。
不到五分钟，便三十多人聚到大榕树下。
他们安静地排成一列，像货架上陈列的商品，等待客人挑选。
规则很简单，客人先简单过目，遇到感兴趣的庄奴就停下来。
一旁的管事就会立马凑过来，送上将那名庄奴的详细资料及价钱。
如果觉得合适，当场交钱，立刻就可以拿到他们早已备好的文书照身，直接领人离开。
若是不满意，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即可。
少了刘丕脑海中那种贩卖奴隶的残酷场面，更像工厂招工，写明简历和薪酬。
老板觉得合适，就当场拍板。
朱扁领着刘丕，开始一一打量那三十多人。
最前排是十来个壮年男子，年龄都在二三十岁之间。
他们以前大多因为某些原因，落下不小的残疾，被原先主人送到这里。
其中一个长相颇为邋遢。
双手布满皱纹和小伤痕，应该是个懂手艺的庄奴。
他的右腿只剩半截，拄着拐杖才勉强站稳。
朱扁不由自主地停下。
孙管事眼尖，很快就递过一张纸。
上面虽然写有这人的身世境遇，孙管事还是耐心地复述一遍，帮助客人最快了解。
“此人姓周，名卯，三十岁，孤身一人，曾是某个大庄园的木匠，性格木讷。两年前不慎锯断右腿，手艺尚在，行走不便，作价五两银子。”
不用刘丕多说，朱扁当即掏出银子，将这个名为周卯的木匠买下。
文书现场交割，这笔划算的买卖就算完成了。
皇城之中，想要得到一名正常的木匠庄奴，至少需要二三十两银子。
如果是手艺娴熟的老木匠，则会高达数百两银子。
刘丕正打算修筑水碾。
张铁头只是铁匠，有了木匠周卯，想必能很快完成。
朱扁继续往前走。
一个家丁打扮的人，很快引起朱扁与刘丕的注意。
这个人应该才二十出头，长得颇为高大。
脸上布满毫无生气的死灰，应该是遭受过沉重打击。
孙管事旋即照例递过资料，开始同步解说。
“吴索，二十一岁，孤儿，曾在某府做家丁，颇有拳脚。”
“因暗中与主人女儿相恋被砍去双掌，从此心如死灰，作价二两银子。”
朱扁望了一眼刘丕。
刘丕轻微点头，确定要将吴索买下。
朱扁虽然有些不解，还是爽快地掏出二两银子。
孙管事利索地办完手续，心中多少有些惊讶。
在他的认知中，一个人失去双掌，那就意味着他已经完全丧失作用。
甚至还要人帮忙料理生活。
“难不成他有某方面的……”
带着这样的心思，孙管事向身后小厮递了一个眼神。
那小厮瞬间明白深意，离开小广场，转身走进一座密不透风的屋中。
孙管事的微小举动，朱扁和刘丕并没有注意到。
转过身，来到队伍中排。
这排可供挑选的庄奴，如同大杂烩。
虽然还是以青壮年为主，但老少皆有，样貌也是天差地别。
其中一对爷孙，令两人驻足。
老人已过花甲之年，如同虾米般佝偻着。
稀拉的白胡子，黝黑的脸颊和双手，足以说明他是个苦命人。
孙女与刘丕一般年纪。
稚嫩的双眸被凌乱青丝掩埋，瘦小身板背着一个竹篓，乖巧地站在老人旁边。
孙管事习以为常地上前。
“老者名为郑平，六十七岁，曾是某药铺掌柜的采药庄奴，年迈体弱。”
“旁边是他收养的孙女郑芽儿，刚满五岁，比较瘦弱。二人合计三十两银子。”
朱扁连资料都没有细看，当即掏钱。
皇庄行宫，最缺的便是识医懂药之人。
夏季高温还好，小伤小病可以凭自己的体质扛过去。
等到换季，或者不幸遇到大伤大病，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一般而言，采药庄奴的身价是最贵的。
普通水准的就要上百两，手艺精湛者甚至超过万两。
采药庄奴本就稀少，每次有人公开出售转让，都会遭到哄抢。
郑平若是有儿女，将采药的技艺传承下去。
即便老了，也能在主人家混口饭吃。
可惜他只有一个收养的小孙女，相当于两个累赘。
朱扁和刘丕继续走马观花。
走到最后一个人跟前，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然后互相轻微地点点头。
“王虎，四十四岁，为人执拗，曾是某商行得意庄奴。”
“因运货时不肯缴纳过路费，得罪了强盗，家眷尽数被屠。”
“此后便有些神智不清，武艺尚在，作价仅需一两纹银。”
朱扁没有多说什么，掏出一两纹银递给孙管事。
刘丕看着王虎，第一时间便想到张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