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书包的方慧走到门前，突然停住，退了两步，朝旁边看着。
楚闻杰从旁边出来。
“闻杰？”
“方慧。”
“你，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方叔叔和乔阿姨。”楚闻杰的话听起来不那么由衷。
方慧怔了怔，嘴里轻蔑地“嘁”了一声，提高了什么尾音道：“哦，是吗？”
楚闻杰耸了耸肩膀，不过眼睛低垂了一下道：“是。很久没见了。来看看他们。”
方慧讪笑了一下道：“不对吧。下午你不才见过我爸吗？”
“哦，是，是。我来看看阿姨。她身体好吧？”
“很好。不过，不管你打算来看谁，他们都不在家。”
“哦，那，我先回去了。”
楚闻杰说着，转身离开。
方慧望着他走远，脸色黯然地沉吟了一会儿，转身进门。
灯是亮着的，但房间里没人。
方慧推门进来，微微一惊。
里屋传来婆婆的声音：“是谁回来了啊？”
方慧边关门边说道：“是我，奶奶。”
“是慧啊。你妈跟你妹妹出去了，说给我卖药去了。”婆婆的话依旧不那么连贯，带着气喘。
“知道了，奶奶。您休息吧。”
她把书包放在方桌上，坐下，掏出书本，做起作业来。
乔敬从姚敏的床沿上站起来，对姚敏安慰地笑着道：“姚老师，您就好好歇着吧。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有空再来看您。”
姚敏欠了欠身子，脸上挂着感激的笑容，柔声道：“谢谢您了，这么忙还过来。”
“您别动了。好好躺着，再见。”
“再见，谢谢。代我和老楚问他方叔叔好。”姚敏尽力地梗着脖子深望着乔敬道。
“好，好。谢谢了。”
方勤帮着楚闻瀚收拾着行李包裹。
乔敬出来。
楚天云连忙站起来，望着乔敬说道：“怎么？就走啊？”
“不早了，就不打扰您了。改天有时间再来看望姚老师。”乔敬挥手说道。
“谢谢了。”
“这谢啥，都是邻居住着，应该的。方勤，差不多了吧。该走了，要不你爸就回来了。”
“好了。咱们走吧。”方勤望着楚闻瀚，低声地说了句，“明天见。”又对楚天云道，“再见，楚伯伯。”
“再见。闻瀚，送送乔阿姨和方勤姐。”
楚闻瀚应了声，走过去开门。
乔敬说着“谢谢”，走出，方勤随出，楚闻瀚跟在后面，关上门。
门上贴着封条。一块小石子“当啷”地打在封条上，然后弹落到地上。
门前，夏正阳坐在地上，旁边放着一小堆碎石子，他捡起一个，对着门上的封条掷出去。
石子打在封条上，弹落在地。
他的脸上挂着怪笑，又捡起一颗石子，正要投掷。
楚闻杰的声音响起来：“郁闷着呢？”
夏正阳一个激灵，爬起来，刚爬了一半，见是楚闻杰，又坐下，舒了口气道：“我当谁呢？你啊？怎么跑这里来了？”
楚闻杰坐在夏正阳身边，捡起一块石子，在手里捻着，调侃道：“来看看你是怎样破坏无产阶级专政的。”
夏正阳推了他一把，顺手将手里的石子投出说道：“算了吧，你。你这个专政的工具，不会是专门冲我来的吧？”
楚闻杰把手里的石子掷出，打在“正阳小吃”的牌匾上。接着拍打了一下巴掌，很自信的说着：“你说的不错，都是它惹的祸。”
夏正阳望着牌匾，又愣愣地看着楚闻杰，脸色有些黯然。片刻，似乎是不太情愿地说道：“不错。你怪谁都可以，怪我更没有意见。但是，你千万别怪你大哥。他实在是被人陷害的。”
楚闻杰语气沉郁，又捡起一块石子，在手里捻着：“咱们不说这个。”
楚闻杰说着，举起石子，瞄着小吃店的牌匾，正要掷。
夏正阳伸手挡住道：“行了，你就别再投来投去地专政了。”
楚闻杰笑笑，丢下石子。
夏正阳正色地对楚闻杰说：“咱们可以不说这个，但有的事情是要说的。”
“什么事必须说？”
“阳：明天跟我们一块去农场，看你大哥。”
“我不去。”楚闻杰脸色一沉，断然道。
“为什么，今天你已经去了，不过是没有见着而已。”
“那是被你逼的，也是我没有坚持立场。没有见到，那说明就是天意。”
“你都当了几年兵了？还相信天意，那是你耽误了时间，才错过的。你还说什么立场？你什么立场，又有什么立场需要你坚定的？”夏正阳满不在乎地说着。
“正阳，你怎么就不理解呢？我这次回来探亲，很可能就要打仗了……”
“我这知道啊。”
“你知道什么？我要上前线，上前线你知道吗？”
“你现在休假，去看你哥哥，跟上前线能扯上什么干系？”
楚闻杰认真地看着夏正阳的眼睛道：“你真的不懂，还是假的不懂？部队政审很严格你知道吗？一个劳改犯的弟弟能不能被批准上前线打仗还不一定。我还要去看他？他犯罪我没有选择，可是去看他，那就是一个认识问题，一个态度问题，一个立场问题！”
夏正阳似乎是忍无可忍地一下子跳起来，指着楚闻杰，然后张扬着两手，很重地“嘁”了一声道：“算了吧。我就一个问题，楚闻道是不是你哥哥？”
楚闻杰一愣，犹疑地望着夏正阳。
夏正阳冷笑了两声，转身欲走，想了一下，又停住，直视着楚闻杰，几乎 一字一句地说，“问道哥他没有犯罪，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你自己琢磨去吧，明天去不去随你的便，没人逼你。”
楚闻杰依然愣愣地望着他。
夏正阳指着楚闻杰的鼻子说：“还有，你记住了，不准那样对闻瀚。当哥的，就要有个当哥的样子！”
夏正阳说完，伸手在楚闻杰头上推了一把，离去。
楚闻杰突然跳起来，冲着夏正阳的背影喊道：“楚闻道他就有当哥哥的样子吗？”
夏正阳没有理会，径自加快脚步，走着。
楚闻杰“哼”了一声，弯腰抓起地上的石子，朝小吃店的大门掷去。
数颗碎石打在门上，又“哗啦”地落地。
楚闻杰余怒未消，双手叉腰地站在那里喘着粗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