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生骑车过来,下车,推车进门。
方慧出来,一惊道,“爸,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下班了吗?”
方大生边推车进门,边拍着后座上的一摞书,“没有,我给你姐找了些最新的复习资料。”扭头对方慧喊道:“你干什么去?”
方慧略一迟疑,比划着,迟疑地说道:“返校,嗯,打扫卫生。”
方大生脸色一沉,有点犀利地问道:“返校?这时候?”
“嗯,这不快要过春节嘛?”有时候,反问句是更有说服力的。
“哦。快去快回。”
方慧“嗯啊”地应着,急忙跑走。
方大生拎着复习资料进来。
正糊着火柴盒的乔敬一愣,有些慌忙地站起来迎上前去。
方大生把手里的复习资料交给乔敬拿着,瞄了一眼方勤门上的锁,“方勤没什么事吧?”
乔敬两手拎着资料放在旁边,急忙回头点着头。
方大生有些疑惑,走到方勤房门前,侧耳听着。
乔敬有些紧张地两手交叉地搓着。
方大生专注地听着。
方思在屋里踱着,手捧着一本书,念着。
方大生放心地直起腰,面带微笑地看着乔敬。
乔敬长长地舒了口气,冲方大生微笑着。
“我先去看看爸妈。今晚上我做饭吧。”
乔敬本能地点点头,“啊,啊”两声,坐下开始干活。
方大生推门走进里屋。
楚闻杰送方勤出来。
方勤站住,盯着楚闻杰问道:“在家待一段时间?”
楚闻杰低头沉吟了一会儿,抬头看着方勤,一脸郑重其事地说,“不知道,部队随时可能命令我归队。这是我第一次探亲,也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方勤脸上有些紧张地问:“最后一次?什么意思?”
楚闻杰再次沉吟起来。
方勤有些焦急地望着他,急切地问道:“怎么会是最后……”
楚闻杰仿佛下了决心一样,快速地打断她,“要打仗了。”
“打仗?打什么仗?什么时候?”方勤急切而连续地问道。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是随时吧。南边……”他顿了顿,放低了点声音,但坚定地说,“闹得太凶了。”
方勤愣愣地望着楚闻杰。
“我必须上前线!我要参加战斗。我要成为战斗英雄!”楚闻杰眼睛忽闪地望了下方勤,“也可能……”
方勤突然一阵黯然,举手挡在楚闻杰的嘴边:“别说了。我……知道。”
一阵由远而近的警笛声传来。
楚闻杰和方勤不由同时朝远处望去。
一辆吉普车,拉着警笛拐入小巷,朝他们驶来。
正在收拾着床铺的楚天云和楚闻瀚同时愣住,相互望着,然后又默默地收拾起来。
汽车引擎声夹杂着警笛声响了一会儿,止住。
楚天云不由凝神地听着。
一辆吉普车驶来,停在门口。
楚闻杰、方勤注意地看着。
许汉林和张建跳下车,看着楚天云等人,又查看了门牌号,然后两人相互点点头。
许汉林大擦啦地上前问道:“请问,这里是楚闻道的家吗?”
楚闻杰神情不由地紧张了一下道:“是。请问什么事?”
“你是楚闻道什么人?家长吗?”
“我是他弟弟。”
许汉林一笑道,似乎带着点歉然地说:“那你一边等着。你们谁是……”
楚闻杰拦住许汉林,凝视着他,眼神里多少带着点不信任的眼神,不是太客气地问道:“我问你什么事情。”
许汉林有点夸张地扭了一下头,有歪头瞅着楚闻杰道:“什么事?什么事情能告诉你吗?”他有上下打量了一下楚闻杰,无声地嘁了一下,道,“当兵的又怎么样?”比划了一下,“才俩兜,四个兜的我都见多了。”
楚闻杰上前,欲揪许汉林的衣服。
张建上前拦住:“兵哥哥呀,你想干什么?当兵的妨碍公务我们也照抓不误,走开!”
楚闻杰脸色涨怒,还欲上前。方勤慌忙拉住。
许汉林发现了楚闻杰旁边的方勤,诧异着,随即诡异地笑了。“是你啊。出来了,还不好好在家呆着,又跑这儿搅和什么。你要是想再进去,句子里的大门可是敞开的。”
方勤怒而无语,一双大眼睛瞪得更加圆了。
楚闻杰上前一步,伸手指点着许汉林,断喝道:“你说什么?你给我放尊重点儿!”
许汉林抬手拨掉楚闻杰指着的手,拿腔作调地说:“你给我放尊重点儿!这是我执行任务的范围,轮不到你在这里大呼小叫的。”
楚闻杰一时说不出话来:“你……”
许汉林愣愣地看着楚闻杰,目光里充满挑衅。
楚闻杰甩掉方勤的拉扯,欲猱身上前。
门“咣”地被打开,楚天云站在门口,沉声喝道:“闻杰!”
楚闻杰愣住,恨恨地望着许汉林。
楚天云上前,口气很客气地说道:“同志,你们有什么事情,这边来说。”
许汉林上下打量着楚天云问道:“你是谁?”
楚天云淡然一笑道:“在下是楚闻道的父亲,你们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讲。”
许汉林乜斜了一眼旁边被方勤拉住的楚闻杰,冷笑一声轻慢地说:“这就对了。你儿子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吗?”
“知道一些。”
许汉林眼睛盯着楚天云的眼睛,片刻,又挪向一旁,装腔作势地道:“那好。简单地说吧,参与计技术性划环,还持刀伤人拒捕。现在决定,一没收非法所得,二劳教三年。这是执行送达书,签字吧。”
楚闻杰闻听一把甩掉方勤的拉扯,急伸手欲夺许汉林手里的通知书。
许汉林一撤身,闪过楚闻杰,横眉立目喝道:“楚闻杰你已经拒捕过一次了,现在还要抗拒专政吗?!”
楚天云突然断喝一声:“楚闻杰!你现在还是个军人!”
楚闻杰陡然停住,怒视着许汉林,大口地喘着粗气。
楚天云接过通知书,手有些颤抖:“我们要上诉,上诉。”
许汉林看看左右,显然是判断了一下形势,耸耸肩道:“那是你们的事。我的任务就是把这个事情通知到。麻烦你签个名。”
楚天云犹疑了一下,在递过来的文件上签上名字。
许汉林讪笑了一下,对楚闻杰叹息地摇摇头道:“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样?跟你爹学学,可看人家多讲礼貌啊。”
楚闻杰怒目望着许汉林。
许汉林嘴里“嘁”了一声,收拾好文件,转身,突然愣住。
夏正阳面无表情地站在他面前。
许汉林望着夏正阳一愣,嘴角扯动了一下,连续地几次才闪过夏正阳,上了旁边的吉普车。
夏正阳扯着车门,大大地拉开着,忽闪了两下,“砰”地一把怼上。
夏正阳跟楚闻杰相视一笑,同时向前,轻轻地相拥,望着吉普车掉头离去。
楚天云把手里的通知又看了一眼,塞进口袋,悄然推门进去。
方勤望着关上的房门,转身欲走。
方慧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喊道:“姐……”她发现了楚闻杰,愣住,诧异地叫了一声。“闻杰?”
“哦,方慧。你也在这里?”
“是啊,你什么时间回来的?”
“刚刚没多久。”
方勤突然上前拉住方慧,方勤诧异地问:“怎么啦?”
“爸回家了!”
方勤一怔,快速地左右看看,然后拉起方慧道:“走,我们快点回家。”
方慧点点头,然后冲着莫名其妙的楚闻杰和夏正阳笑笑,跟着方勤正要走。
方大生骑车赶到。
他把车一横,挡住了方勤和方慧的去路。
方勤愕然。
方慧回头望着楚闻杰和夏正阳,眼里透着求救的神色。
夏正阳欲上前,方勤用眼神在制止着。
楚闻杰会意,拉住了已经跨出一步的夏正阳。
方大生拉着方勤来到门口,猛地推开门,把方勤搡进屋里。
方勤有些踉跄地坐在床上。
门被咣当关上,随即是一阵锁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