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钥匙开门的声音。
靠墙蹲在地上，显得很疲惫的楚闻道缓缓地站起来。
许汉林和张建进来。
楚闻道朝他们抿嘴笑笑，伸出两手。
张建看了许汉林一眼，甩了下头，乙会意地把手铐给楚闻道戴上。然后站到楚闻道的侧后。
楚闻道目光平视着，朝门口走去。
许汉林和张建跟在楚闻道的侧后。
夏正娇趴在传达室的小窗前，吸了一下鼻子，然后伸手使劲地敲着窗子。
片刻，一个中年大叔拉开小窗，对着夏正娇叹了口气说：“小姑娘，我都给你说了，这不是你来的地方。我也不能放你进去。”
夏正娇又吸了一下鼻子，眼睛里含着泪水道：‘大叔，你就让我进去吧。我给你牛皮糖吃还不行吗？“
中年大叔也吸了下鼻子关上小窗，接着从窗前消失。
夏正娇愣了愣，接着又用力地敲着窗子，一边不停地吸着鼻子，一边带有哭腔地喊着：”大叔，大叔……“
侧门突然开了。
夏正娇扭头望去。
中年大叔站在门口，正朝她招手。
夏正娇高兴地用袖子抹了把脸，连忙跑过去。
中年大叔领着夏正娇进来，让她在炉子旁坐下，把自己桌上的一个搪瓷缸子递给夏正娇：“看你这小姑娘，都冻成这样了。快喝口热水暖暖。”
夏正娇接过缸子，喝了一口，放下。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纸包，解开上面的纸绳，拿出一把，不过只有三五颗牛皮糖，递给中年大叔。
中年大叔愕然地看着夏正娇：“你这是干什么？”
“给你的。我说话算话，你要是让我进来，就给你牛皮糖吃的。”
中年大叔无奈地叹息着，接过夏正娇递过来的牛皮糖，看着。
“你吃吧。这是我跑了好多好多副食品店才买到的。可好吃了。”夏正娇举起一块牛皮糖递给中年大叔。
中年大叔望着夏正娇，有些抑制地拿过她腿上放着的纸包，把手里的糖放进去，仔细地捆扎着。
夏正娇吸着鼻子，好奇地看着中年大叔捆扎纸包。
夏正娇歪头盯着中年大叔：“大叔，你怎么不吃呀？不喜欢吃牛皮糖，还是跟我奶奶一样对糖过敏？”
中年大叔系着纸绳的手抖了一下，咬着嘴唇，深深地点了点头，“对，我过敏。”
夏正娇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楚闻杰已经换上了一身便装，两手抚额地坐在书桌旁。
夏正阳默默地坐在他旁边的床上，两眼注视着自己的脚尖。片刻，他踌躇地说：“闻杰，真的是我的错，跟闻道哥没有关系。”
楚闻杰猛地松开两手，逼视着夏正阳。
“没有？那什么技术……，是怎么回事？还有持刀伤人呢？你说，跟他没有关系吗？”楚闻杰恨恨地说着。
“闻杰你听我说……”
“你不要说了，我不想听！”
“闻杰，你能不能不这样？在里面，那帮人审问我的时候，处处针对闻道哥，而且，他们还拿方勤要挟闻道哥。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是有人故意要整他！”夏正阳努力地说服着楚闻杰。
“有什么问题？要是有问题那也是他自己的问题。他要是不去挣那两个钱，不给人家拿刀出来，能有这些后果吗？我妈能被他气成这样吗？”
“你，你怎么能这么想？你知道当时的情况吗？”
“我不想知道，我什么也不想知道。我就知道他连累我妈，让她病成这个样子，连床也下不了。这一切都是他的错。”楚闻杰恨恨地用拳头击打着自己的手掌。
夏正阳欲说什么，但又没有说出口，两手举过头顶，晃了晃，无力地垂下，原地转了个圈说道：“正阳，算我求你了行不？他是你哥，你妈那也是他妈。他怎么能故意气她呢？”
“你不要给我说这些，他不是我哥！他把我妈气成这个样，你就是说他个天花乱坠，我也绝对不认他这个哥！”
门被猛地推开。
楚闻杰和夏正阳都愣愣地看着。
楚闻瀚站在门口，脸色冰冷。突然大喝一声：“楚闻杰你能不能小声一点？！”
楚闻杰有些懵懂地看着楚闻瀚，脸上的肌肉突然抽搐了几下，狠狠地问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楚闻杰!”
“你再叫一遍？”
楚闻瀚回身把门关上，正视着楚闻杰，咬牙地看着楚闻杰。
“你叫啊？”
楚闻瀚把手在楚闻杰面前大力地挥着道：“你这样大声嚷嚷就不怕妈担心吗？你口口声声说大哥把妈气病了，你恨大哥。实际上你生气的真正原因是你这个被判劳改的大哥影响了你在部队提干当官！楚闻杰，我说的对不对？！”
楚闻杰微微一愣，随即猛地挥手，一巴掌打在楚闻瀚的脸上。
楚闻瀚一下子跌坐在门旁，下意识地捂住脸，震惊地看着楚闻杰。
夏正阳不知所措地蹲下，扶住楚闻瀚。
楚闻瀚推开夏正阳，“嚯”地站起来，拉开门，奔出。
夏正阳朝门口奔出，气急地一跺脚喊道：“你这是干什么？他是你弟弟啊！嗨……”
夏正阳说完擦肩而出。
楚闻杰愣愣地站在那里。
夏正娇趴传达室在窗台上，望着派出所的院子。
中年大叔坐在桌前翻看着报纸，不时抬头看她一眼，然后不由自主地摇摇头。
夏正娇趴在简易的条桌上，枕着手臂悠悠地问道：“大叔，我能跟我闻道哥说话吗？”
中年大叔看着夏正娇，宽厚地笑笑道：“能。我都接到通知了，说今天要送到农场去。”
夏正娇一个激灵站起来，愣愣地看着中年大叔问道：“农场？是劳改的吗？”
中年大叔顿了一下，望着夏正娇，一脸的怜惜地说道：“是的。有人呢，犯了错误，就要到那里去劳动，表现要好呢，就可以回家了。”
“我闻道哥是不会犯错误的，怎么还要去那里劳动啊？”
“傻丫头，人都是会犯错误的。”
夏正娇像受了什么刺激，转身倚在窗台上，撅着嘴，大声道：“闻道哥就不会不会犯错误！”
中年大叔望着夏正娇，愣住了，随即不由笑了。
夏正娇盯着中年大叔一阵脸色骤变道：“你别笑，闻道哥就是不会。肯定是他们弄错了！”
中年大叔换了副和善的面目道：“好，好。你下来，坐下歇会儿。他们来了，得找我开门。”
夏正娇审视地看着中年大叔，片刻，点点头，从窗台上下来，坐到炉子旁，一边烤手，一边不停地吸着鼻子。
大小不一的两个帆布旅行袋和一个装着各种洗漱用品的网兜放在餐桌上，旁边的凳子上竖着一个打得很标准的背包。
楚天云把一应东西给楚闻瀚和夏正阳拿好。
夏正阳掂了掂背上的背包，不由赞叹道：“楚伯伯不愧是当过兵的，背包打得真标准！”
楚天云笑笑，脸色严肃地对楚闻瀚叮嘱道：“记住了，一定要少说话，见到你哥是最重要的目的，千万别节外生枝。懂了吗？”
楚闻瀚点头：“知道了吧。”
楚天云认真多伸出手与夏正阳握着道：“正阳，辛苦你了。”
“这是什么话，楚伯伯。我这是应该的。都是我……”夏正阳凝重地看着楚天云，充满悔恨地说道。
楚天云撇了撇嘴角，温婉地说：“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闻瀚比你小，你看着点。伯伯先谢谢你了。”
夏正阳突然有些哽咽，不由低下头。
楚天云不忍，拍拍两人的后背，又轻轻地推搡了一下，沉声道：“走吧。”
“再见，爸爸。”
“再见，楚伯伯。”
楚天云没有言语，只朝他们摆摆手。
两人朝门口走去。楚天云静静地看着。
夏正阳突然止步，紧接着奔到楚闻道的房间门口，伸手欲推门。
楚闻瀚急上前拉住他。
里屋哥仨住的的房间里，背门临窗站着的楚闻杰朝后扭了一下头，倾听着。
楚闻瀚和夏正阳对视了一眼。
夏正阳收回目光，跟着楚闻瀚开门离去。
楚天云依旧伫立在餐桌旁。
里屋传来姚敏的喊声：“老楚，老楚……”
楚天云一个激灵，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转身朝里屋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