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怒气,不过是无能狂怒。
墨忱卿这个贼子,他是懂得如何戳他的痛处的!
可他却没有办法反驳他!
背离了事实的狡辩,都是苍白无力的!
老皇帝佝偻着腰,气喘吁吁,仿佛下一瞬就能噶过去,“墨忱卿,朕有一件事,想要问问你。”
“但问无妨,我知无不言。”
“你,从什么时候有了不臣之心?”
老皇帝的眸子里透出怨毒。
在他的记忆里,一直到墨忱卿偷偷离开京城,跑去墨州,他都没有发现过他有一点不臣之心。
彼时少年病弱但桀骜,除了和慕容直关系不错,和京中才俊们几乎都没有什么来往,从他母妃过世之后,他活得小心翼翼,衣食住行都挑剔,一天里的大部分时间都花费在挑剔衣食住行上,是个另类纨绔。
老皇帝甚至想不出来,他究竟是利用什么时间搞的那些小动作。
在墨州刺杀失败之前,他不知道他武功竟然那么高;
在随州大捷之前,他不知道他懂兵法;
在派他去赈.灾之前,他不知道他竟然很熟悉官场那些纵横捭阖;
在他勤王打回京城之前,他更是不知道,他竟然已经拿到了墨家军的兵符!
而他犯的最大
的错误就是,不知在什么时候,他竟然养了一支实力强大的私兵!
养私兵犯法啊!
就连慕容琚那个狼子野心的,他都不敢养那么多私兵!
他怎么敢的?!
墨忱卿淡淡一笑,“什么时候?”他一副回想往事的模样,“大概,从我母亲过世前一年吧。”
不是从他母亲过世之后,而是之前?那时他才几岁?
不过是个还穿开裆裤的小崽子吧?!
老皇帝的震惊无以复加。
可是……那前一年发生了什么?竟然让他起了造反之心?
“是不是觉得不可能?那时我才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子。”墨忱卿嘴角微挑。
老皇帝眯着眼睛,打量着他,“是,朕怀疑你根本就是在骗朕!”
“我实在没有必要骗你。”
他的不在意让老皇帝更受伤了。
“我早慧的名声并非虚传,我很清楚地记得,我三岁那年,外公没了,我随母亲去边境为外公守孝,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外面的世界。和京城的繁华不同,那是个……怎么形容呢,可怕,对,那是个可怕的世界。我母亲因为施舍了一个乞丐,引来无数乞丐追着马车讨吃的,他们就像饿狼一样,恨不能把人都吃了。一路上,
全是那样的景象。那时我还只是感觉害怕,还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大概两三年后吧,我知道了外公去世的真相。也知道了一些这世上那些光鲜亮丽背后的肮脏和黑暗。”
“从那时起,我心中就萌芽了一些东西,那时我还不知道那是什么。后来,我经常在街上捡到无家可归的流浪孩子,一开始,我还有能力负担他们的吃穿住,后来,捡到的孩子越来越多,就算我是墨王府世子,也负担不起他们的用度了,我不得不为他们谋一些生路。几年之后,他们竟然形成了一个类似于军队的组织。彼时我已经十岁,读了不少书,见了不少世面,心中有了对未来的规划,于是顺水推舟,建立了自己的势力。”
老皇帝气得破口大骂,墨忱卿却依旧是不温不火的样子,继续道:“或许你觉得,这天下就应该姓慕容。但我告诉你,这天下,不姓慕容,这天下是百姓的天下。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一生都在为你屁股底下的座位奋斗,汲汲营营,机关算尽,视人命如草芥,视你的子民为你的奴仆,你早已失去了民心,当然保不住你的江山,你的龙椅。”
老皇帝
词穷,心里知道大势已去,只是不愿意低下他“高贵”的头颅,他骂了几句难听的,怒狠狠道:“墨忱卿,朕就算是死,也要诅咒你,朕诅咒你永世孤独一人!诅咒你永世不得所爱!”
墨忱卿脸色一寒。
他站起身来,转身缓慢地朝外走去,“来人,将皇上移往西北冷宫,与太后娘娘一同居住。”
老皇帝又慌又怒,“墨忱卿!你个歹毒小儿!朕不住冷宫!朕不和那个女人一起住!你敢,你敢!朕的儿子不会放过你的!”
墨忱卿回过头来,眸中淡得没有一点情绪,“你说的儿子,可是你的四皇子?”他勾唇一笑,“你看他会不会来救你。”
老皇帝怒道:“你把他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只不过也请他去冷宫住了而已。”
老皇帝气得破口大骂,然而,墨忱卿已经走远,他就算骂的再大声,他也听不见了。
侍卫将老皇帝押往冷宫。
他到冷宫,一进破败的院门,一股腐臭的味道扑鼻而来,他知道那是尸体腐烂的气味,但他不知是人还是什么动物。
这座冷宫里埋葬着多少冤魂,可能数也数不清。
穿行于没腿的荒草间,走了约摸一里地,终于到了
破败的宫殿前,一股子血腥味从屋里飘出来。
是新鲜的血腥味。
老皇帝心里一慌,跌跌撞撞往里跑,一进门,就看见房梁上悬挂着一个人——他的四子,四皇子。
一向最是听话孝顺的四皇子。
四皇子面前,站着已被他的三皇子册封为太后的皇后。
太后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匕首血淋淋的,血一滴一滴,顺着刀尖滴下来。
四皇子身上亦是血淋淋的,血从一个个血窟窿里汩汩流出来。
老皇帝心惊胆战,一把推开他的皇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毒妇!”
“毒妇?比起你,哀家可不敢担这个名声!毒杀亲子、儿媳、亲孙子,这可都是你干出来的!哀家只不过是替自己的儿子报仇,哀家可没有妄杀无辜!”
“太子不是朕杀的!”
“你敢说,你手上没沾我儿子的血?没沾我儿媳和孙子的血?!”
老皇帝不说话了。
“你为了你的四子,机关算尽,可到头来,他也不过是个绣花枕头!你有没有后悔,你选错了人?!”
皇后癫狂地大笑起来。
“父皇,父皇救我!”
四皇子身上的伤虽然瞧着可怖,但没有伤及要害,此时还有气在,他颤抖着向老皇帝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