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叶枫坐在窝棚外面，晒着太阳眺望着远方。
吴晓敏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叶枫早上醒来就发现她不见了。
他在等，除了等也没有什么可以做。至少等着就是一种希望。
他如果不等还能去哪？他的伤口在恶化，整条腿已经麻木失去知觉。
他已经坐了一个小时，太阳完全冲破了云层，整个大地都冒起了热气。
他的腿渐渐有了感觉，感觉到了疼。疼痛随着体温上升而越发加剧。
他褪下裤子解开布条，发现伤口成了黑色，黑色皮肤以伤口为中心向周围扩散，已有巴掌大小。
双脚也有了知觉，脱去鞋子，看到冻肿的双脚泛着亮光，就像装满水的水袋。
衣服也在冒着热气，他干脆把衣服解开，躺在阳光下，一点也不觉得冷了。
不远处传来脚踏瓦砾的声音，他坐起来顺声看去，看到了吴晓敏。
他立刻整理好衣服，挣扎着站起来。
吴晓敏来到他旁边，说道：“我以为你得低温症了，这大冷天怎么把衣服脱了？”
“你去哪了？以为你走了。”
“我去找找看有没有吃的。你看这太阳出来了，灾难也要过去了。”
“能找点药吗？我的腿很严重。”
“这上哪找药？除非等到雪化了，找一家药店说不定还能找到几瓶能用的。”
“等不了了。”
吴晓敏看向他的腿，说道：“真有那么严重。你昨天不是还能走路？”
“那是冻得没有痛感了。现在一步也走不成了。”
“我看看。”
“你？你懂医？”
“我虽然不是医生，对于外伤也懂一些。”
叶枫又坐下来，先脱去了鞋子，“你看我的脚。”
“你的脚怎么成这样了？你真能忍。”
“别夸我。再看我的腿。”叶枫把裤子褪下，露出了黑色的伤口。
吴晓敏惊呆了，“你这腿怎么变黑了？”说着就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按压了一下伤口处，一块黑肉就裂开脱落下来。
这下两个人都傻眼了。
叶枫惶恐道：“这怎么了？怎么回事？”
吴晓敏说道：“这是坏疽。你这条腿保不住了，必须马上砍掉。”
叶枫摇头，“不行！不能砍！我不能没有腿！你把这坏死的肉清理一下，能好起来的。”
“如果引起败血症你就没救了。为了活命，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没有了腿我还不如死了。你听我的，现在血液还没有完全畅通，这坏死的皮肉也不深，你赶快清理掉，也许有奇迹。”
吴晓敏也不再坚持，掏出刀来把坏死的肉一点点割了下来，直到割出血来，露出红色肉芽。
叶枫刚开始还不觉得有多疼，直到割正常的肉时，他疼得握紧了拳头，浑身都在发抖。
吴晓敏也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情况，心里也在砰砰直跳。她横下心来，一只手按住他的腿，一只手快速得去割。
叶枫咬着牙看着血流如注的伤口，说道：“好了，好了，快包扎起来。”
吴晓敏这才想起根本没有提前准备包扎用的布条。看看叶枫，又看看自己，最后把手伸进衣服里，撕下来一大块衣襟。伤口包扎好，又帮着他穿好了衣服，鞋子。
叶枫感激道：“谢谢你。”
吴晓敏说道：“先别谢，你如果能活下去，以后再谢，现在想想我们该怎么办？”
叶枫伸手进口袋掏出一块烤肉，“饿了吧？还有两块，一人一块。”
吴晓敏也不客气，接过去咬了一口，“这从哪弄得？还有调料？”
“一个老人做的。她女儿被那些怪物抓伤了，想让我去找医生，可是我却……”
“我明白。”吴晓敏问道：“她们现在在哪？”
“遇到你之前我看到他们了，她们也变成了那些怪物。”叶枫把最后一块肉拿出来也吃了。
“可怜的人。”
吴晓敏看了一眼窝棚，说道：“看来我们要在这里住上几天了。你还记得那老人在哪住吗。她那里可能还能找到食物。”
“她那里有很多，她说够她吃一年的。就在我们相遇时那个斜坡上面。上了斜坡一直往前，我一路走的是下坡路，所以你看哪高就往哪走。有一条密道同样她住的地方，入口是一条山脊，你找找看应该能找到的。”
“我知道。最迟明天我就能赶回来。你一个人小心点。”
“只要雪不融化，我都会安全。”
二
下午两点。
雪面已经开始融化，一脚踩上去就是一个深深的脚印。
行走在雪上的人都开始觉得闷热，浑身走出了汗。
吴三解开了衣扣，敞着怀牢骚道：“这天怎么说热就热了？昨天还冻得要死。”回头冲着古海嚷道：“古海，快过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极寒天气吗？这怎么突然就热了？”
古海走上前来，说道：“热就对了。说明之前科学家判断是对的。地球的轨道发生了改变，就像过山车，冷热交替会很频繁。现在只是第一个交替，以后就是常态化了。”
王宇说道：“那么这天热起来会持续多少天？最高多少度？”
古海说道：“这个难说，可能比之前雪天长，也可能短。温度可能和以前一样，也可能高，也有可能低，都不确定。”
吴三说道：“你说了半天等于说了一堆废话。你不是会看天吗？你看现在蓝天白云……”他望着天空突然停住了，突然伸手指向天空，说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人都好奇抬头望去，只见万里高空有一个黑色物体悬浮在那里。
赵文说道：“直升机？”
唐明说道：“我见过会飞的东西不少，什么最先进的飞机，各类飞行器都见过。这个真没见过。这个高度看起来约有一张饭桌大小，可见它要比最大的客机还要大数倍。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有这东西。”
古海说道：“难道是外星人？满天云层突然散开，难道是他们在帮我们？”
张兰催促道：“管它什么东西。快点赶路吧。这雪一化就更难走了。”
王宇说道：“已经到了。就在这里。”他指着前方十几米处，说道：“雪已经把楼完全埋没了。”
张兰说道：“快，快挖。铁锹在谁那？快动手！”
赵文拿着铁锹走了过去。玲玲拿着另一把铁锹，她之前是把铁锹当拐来拄，现在听到母亲这么说，她也走上前开始挖。
正常情况下，男人们不会看着一个女人劳累而不管，而现在男人却都在看，没有人过去帮忙。他们心里也都有自己的理由。
王宇身份特殊，又要避嫌，所以脱下皮衣铺在地上，然后坐在上面脱掉鞋子，倒鞋子里面的水。
吴三也不想在王宇面前表现得和玲玲亲近，也脱掉袜子拧水。
古海要观察玲玲和王宇的关系，之前因为和玲玲走得太近差点没了命，现在他也坐了下来。
唐明作为一个神经兮兮的百岁老人，他没有年轻人那种见到女人就热血沸腾的心。在他眼里，女人和男人没什么区别。
张兰已经走得气喘吁吁，鞋子里也早就湿透了。她晾晒着自己的脚，对其他人说道：“这里我最大，现在开始大家都听我的。你们六个人两个人一组，每组挖二十分钟。再过十分钟换人。”
大家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告诉她已经听到。
雪面很容易挖，越往下就越坚硬，六个人循环了几次，到五点多才挖到了一扇窗户。
这时挖掘的是王宇和唐明，看到窗户时，都立刻停下了。
王宇一想到曾经差点死在这里，就感觉毛骨悚然，有转身逃跑的冲动。
“怎么办？”
唐明明白他的意思，说道：“你想怎么办？”
“她们既然非要来，那就告诉她们这里的危险，进不进去就由她们了。”
两人从隧道里走了出来。
张兰问道：“怎么样了？”
王宇说道：“通了。不过之前我说的事大家都还记得吧？不记得的和没听过的我就再说一遍，这下面有僵尸，他们会吃人。也许现在还有，就藏在某个角落。那东西凶猛残暴，速度极快，一般人根本打不过他们。从这进去，翻过窗户，里面是一个房间，走出房间往右一间间找，会看到有一个房间有血迹，那里就是。”
张兰说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不带我们去了？”
唐明说道：“他已经有心理阴影了，去不成了。你们就按照他说的，很容易就能找到。记住不要发太大动静，也不要多逗留。”
玲玲一马当先，走进隧道回头说道：“你们几个男人都只想看着吗？谁跟我们下去？”她说着话看向了王宇。
王宇扭过了头。
她又看向古海。
古海看了一眼赵文，对玲玲说道：“我和你们一起走，我还没见过什么僵尸，也去认识一下。”
赵文说道：“我也没见过，我去开开眼界。”
吴三也提着铁锹走上前，说道：“你们都要去？我也去。”
五个人鱼贯而入，玲玲走在最前面，张兰拉着女儿的手跟着。后面是古海，赵文，吴三。
隧道坡度很大，几个人连滑带摔就到了窗口。
玲玲拿出手电照进去，里面是空荡荡的房间，房间墙上还贴着几张海报。
翻进屋子，又小心翼翼打开房门，探出头向走廊里观察了一下，没有发现可疑情况。
她带着人顺着走廊向右边走，每遇到一扇门都要慢慢推开一条缝，先确认安全后才进去查看地面。
五个人为了抓紧时间，分散成两队，玲玲和母亲，还有古海，三人为一队。另外一队是吴三和赵文。
两队人一左一右，各自小心地搜寻着每一个房间。
很快，古海发现前面地上有很多血迹，血迹从前面一个房间出来，一直延伸到尽头的楼梯处。
“你们看，那间房。”古海小声提醒众人，手电同时也照了过去。
在这漆黑密闭的地下楼层里，本来大家的心都绷得很紧，现在看到前面满地的血迹，不禁都感觉后背发凉。
赵文说道：“不能一起去。两人负责盯住楼梯口，一人看住背后，另两个人过去。”
张兰拉住玲玲，说道：“就是死，我们一家人也要死在一起。”
玲玲点点头，这个时候的亲情父爱战胜了她内心的恐惧，“妈，我们走。”
吴三说道：“我和古海看住楼梯，老赵你看住后面。”
在吴三的调动中，玲玲和张兰已经来到了那间屋子门口。
门是敞开的，房间内是漆黑的。
母女两人对视一眼，悲伤的情绪又涌上心头，视线瞬间就模糊了。
玲玲擦了擦眼泪，说道：“妈，你在外等着。”
张兰拭着泪水说道：“这是你爸最后来的地方，我怎么能不进去？”她迈步就走进了房间。
玲玲紧跟着也走进来，用手电顺着血迹照射过去，看到了一摊混着血的碎衣布片。
布片和地上的血迹牢牢地冻在了一起，拿不起来也扣不掉。
玲玲说道：“妈，你看这衣服碎片，不是爸的。这是其他人。”
张兰只顾落泪，听她这么一说，擦干眼泪，仔细去辨认，发现女儿说得一点不错，这不是孙超。
她说道：“快，再仔细看看别的，看是不是混在一起了。”
两人跪在地上一片一片去辨认，但是有很多冻在一起，又混着血液，很难分辨。
吴三在外催促道：“快点，我们要出去了。”
古海说道：“体谅一下她们吧。多给她们一点时间。”
吴三说道：“我给他们时间可以，可没人给我们时间。你没听到吗？下面有动静。”
古海心头一惊，他确实没有听到。他侧着耳朵蹲下身用心去听，还是什么都没听到。
吴三说道：“听到了吗？你还体谅体谅我了吧？”
古海摇摇头，说道：“什么都没有，你听错了吧？”
吴三淘气道：“和你们这些人组队就是费劲，我说什么你们都不相信，太累了。”
古海知道吴三不是普通人，抱歉道：“我知道你肯定听到什么了。不过你能描述一下吗，我也想知道你听到的是什么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