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的后续内容是关于刺杀悬赏名单的制定,张量无心参与此事,但鉴于他对鹰科的人员分布最为了解(他和王队此前参与过调查任务),李融将金额制定的任务交给了他。
基本任务吩咐清楚后,墨鸦科的咽炎提出了孙队失联的问题,但李融却漠不关心地摆了摆手,“这个我已经知道了,我和你们郝科长谈过,他说他会解决。还有问题吗?”
咽炎摇了摇头。
李融扫视一眼,“还有人有问题吗?”见无人发言,他收回桌上的匕首站起来,直接宣布散会。会议就这么草草结束了,张量看出李融因为熊队抓住他的话不放而闷闷不乐,他跟在王队和卢子勤之后起身准备开溜,谁知李融偏偏叫住了他。
“张量。”
“是的科长,怎么了?”张量只好停下脚步对上李融的目光。
“尽快把枭科和雕科的队长代号准备好,对应的悬赏价格不用你操心,今天下午之前传真给总理事,我解释的清楚吗?”李融微笑道。
“清楚。”
“走吧,没事了。”
张量于是匆匆离开,快步追上了王队二人。三人来到D市本部三十八层的咖啡馆,他们各要了一杯咖啡,坐在一张小圆桌旁商量起下一步的对策。咖啡厅的落地窗外,太阳尚在襁褓之中,阴云笼罩着D市高而尖的建筑群,唯一的光源是那些星星点点的交通指示灯,城市尚在梦中,鸦科的这三个男人却已经讨论起自己的命运。
张量最先开口了:“现在我有两个任务要处理,比较紧急的是名单的制定,其次就是那个神秘来电的事。王队,你有雕枭这两科的队长名单吗?”
“有的,我怎么发给你?”
张量为此感到庆幸,“你传真给总理事长好了。”
“好的,现在来谈一下第二件事:关于那个来电。你打算什么时候联系对方呢?”
“不如就现在。”
张量是个注重效率的员工,他掏出呼机,迅速输入那串号码,并打开了免提模式。呼机发出总共五声嗡鸣,对方接通了呼叫,或许是因为通话加密的缘故,对方的声音非常模糊:
“喂?”
这声“喂”听上去像是一名男人的声音,张量握着呼机凑近嘴巴,用毫无感情的音调回复道:“这里是病魔,你找我做什么?”
连同张量在内,圆桌旁的三人都屏息凝神,生怕漏听对方的某句话。
“事情需要当面说,地点你们安排。”
张量立即看向王队,王队小声提醒,“就安排在本部,只有这里最安全。”张量于是点了点头,回应道:“今天上午九点整,D市本部一层。”
对方沉默了片刻。
“如果你们不担心被窃听的话,当然可以。”
说完这句后,对方立即挂断了通话。
“这就完了?”卢子勤还在听,直到呼机传出嘈杂的电流声,他才意识到通话结束了。
“敢在鸦科的地盘露面,估计不是什么刺客。”王队理性地分析道,“这样吧,张量,我先去准备传真的资料,名单的事我会解决,你就不要操心了。我们八点五十在一层会面。”
说罢,王队一口气喝光了自己的那份咖啡,走向了员工电梯。卢子勤看看张量,无奈地问道,“还有三个多小时,我们做点什么好?”
“我哪里知道?”张量端起咖啡,慢慢喝了起来。
两个无所事事的男人相顾无言,他们聊着最近的工作,谈到雕科队长代号的话题时,张量突然想起李融所说的那两个凤凰科代号,问道:“我很好奇,你之前见过两个字以外的代号吗?”
卢子勤连连摇头,“听都没听过。”
“鳗,伟大投杀者……我倒是认识一个人的代号是三个字,但他不是鸦科的人。”
“话说回来啊,为什么盐池今天没来?”卢子勤转移了话题。
“不清楚,她可能不在本市吧。”
两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半小时,直到没有话题可聊,他们就这么相顾无言地坐着,看着落地窗外徐徐升起的朝阳,阳光穿破云层,打破了那些式微的雨云,看来今天依旧是个晴天……
时间终于来到了八点五十,张量和卢子勤来到本部一层。王队已经等待多时了,因为本部一层可能会有住户出入,他事先通知管理员进行了清场,确保不会有闲人偷听他们的谈话。
三人坐在大厅内的一张棕红色沙发上,开始了莫名漫长的等待。
沙发两侧摆着大件的绿植,两张对向摆放的沙发之间是一张矮茶几,张量三人坐在同一张沙发上,三人的坐姿各不相同:左侧的张量靠着沙发的靠背,右手抓着呼机,时不时看一眼呼机的数字屏,并用余光细数着茶几上烟灰缸内的烟头数目;王队坐在两人中间,他的上半身保持着直立,没有接触靠背,双手交叠搭在了大腿上;坐在最右侧的卢子勤干脆是半躺在了沙发上,他翘着二郎腿,左手手肘抵着沙发的扶手,右手则在脸上摩挲着,似乎是在挠他那刮得干干净净的胡子,尽显无聊的神态。
虽然只需要等十分钟,但卢子勤还是觉得太过无趣,于是他从武装带里取出一把半自动手枪,向弹夹内填入一颗子弹,笑眯眯地开玩笑道,“我们来玩轮盘赌打发时间吧。”
这话把张量和王队都逗笑了。
王队笑着吐槽道,“我头一次看见有人要拿左轮以外的手枪玩轮盘赌,你还是自己玩吧,我和张量没有赌资。”
卢子勤只好耸耸肩,“好吧,既然这样,我给你们表演一下安全的轮盘赌:我管这个叫美式轮盘赌,因为用的是美国产的手枪。”
说罢,他左手持枪,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张量和王队侧目看着,他们都清楚卢子勤的能耐,因此没有阻止。
“看好了,我只表演一次啊。”卢子勤张开右手,示意手中空无一物。
收回右手后,他扣下了扳机。
枪声吵醒了趴在服务柜台上酣睡的大堂经理,他惶恐地抬起头,用惺忪睡眼望向枪声传来的方位。
卢子勤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住了那颗子弹,他将严重变形的弹片丢向身前的茶几,弹片稳稳地落在了烟灰缸内。
“天下武功,无坚不破,唯快不破。”卢子勤模仿着电影台词自夸道。
狂风,这就是卢子勤的代号,和他弟弟卢子安一样,他的强化系能力也侧重于强化速度。卢子勤不但能抓住手枪子弹,在有道具辅佐的情况下甚至可以拦下狙击枪子弹。
终于,随着卢子勤收起手枪,一楼大厅的电动玻璃门缓缓打开,大厅内极其安静,不绝于耳的只剩下来客的脚步声。
三人同时看向来客。
那人穿着一身纯黑的礼服,胸前的口袋内别着一只白花,他的皮鞋经过了细心的擦拭、显得格外亮眼,但最令鸦科三人在意的不是此人的皮鞋,也不是他那身意味深长的装束,而是此人那双通红的眼圈。来客似乎患上了眼部疾病,也可能是哭了太久,总之,他的眼眶红肿不堪。
张量对那来者并不陌生:他正是白先生雇主的男仆,当初那个拿自动手枪威胁他的男人。即便如此,张量还是不知道此人叫什么,于是朝男仆一抬手,问道:“你是?”
“我叫付正音,”客人没有客套,他右手中提着一只小手提箱,将箱子摆在了茶几上,坐在了三人对面,“我认出你了,你就是病魔。”
张量并不知道白先生的雇主已经丧命,他强迫自己露出微笑,看着茶几上那无比熟悉的提箱,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见他没有开口,王队和卢子勤就更不敢贸然说话了,他们上下打量着这打扮别致的来客,最终,卢子勤小声给出了自己的判断,“看着像是刚出殡回来。”
客人肯定是听见了这句话,他愤愤地瞪了卢子勤一眼,但也很快移开了视线,通红的眼眶望向三人中坐在最中间的王队,或许是因为王队身上带着与生俱来的领导气息,客人就这么沉默地看着,王队不禁内心发毛。
良久,付正音低声解释起自己此次前来的动机。
“我来见病魔只有一个原因:斯特拉要杀你,那么我就要你活。”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只有张量纳闷地挠了挠头,“等等……我不是很明白,斯特拉想杀我,这点我倒是清楚,他想杀的人可谓海量……但是你和他不是一伙的吗?”
付正音严肃地正了正衣领,“你会感到困惑我也能理解,如果换做别人或许会迁怒于你。但我是个黑白分明的人,谁杀了我的主人,谁就是我的仇人,不论起因经过,我只在乎结果,仅此而已。”
看着客人那忧伤而又杀气腾腾的眼神,张量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不完全明白,于是试探性地问道:“等等,等等……你的意思是,我的雇主……我是说,白先生的雇主,也就是你的主人、那个年轻人,死了?”
“难道你不知道吗?”付正音反问。
张量当真不知道,他的表情管理能力欠佳,惊讶的表情跃然脸上,“我还以为斯特拉用能力避开了他,莫非他真的只是一剑扎穿了……”
见客人的眼神越来越锐利,张量急忙住口。
“斯特拉杀了他,所以我要复仇,但这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虽然我不清楚你和斯特拉有什么恩怨瓜葛,但他要杀你,我觉得仅凭这一点,我们就有理由互惠互利,所以我来了。”付正音解释道。
张量扭过头打量同伴的反应,见王队和卢子勤都是一脸茫然,他只好将自己在P市的经历简单复盘一遍,这下二人才醒悟过来。
王队思索片刻,说道,“你说你想让张量……哦,张量就是‘病魔’,你说你想让张量活?莫非他现在有危险?”
“我说了,我不清楚斯特拉为什么要杀他,不过……”付正音皱眉道,“没错,不止病魔一人有危险,你们所有人都有危险,只是这危险究竟是什么,抱歉,我暂时不清楚,但我将这个带来了,相信你们这些专业人士能看懂这物件的含义。”
说着,付正音俯下身,将茶几上的提箱平放。他打开提箱,这次箱内装的不是黄金,而是两个橙红色的信封,信封用粉蓝色的丝带缠住,丝带的打结处烙着纯白色的蜡封,精致的颜色搭配让这两封信件看上去十分高档。付正音用双手捧起信封,小心地递给王队。
王队才不清楚这信封的价值,但见对方如此谨慎,想必是什么重要文件,他也只好有样学样、小心翼翼地接过,只用一眼,他便认出了那对蜡封上的标志,不由得张大了嘴,四个字脱口而出。
“A市之光!”
坐在两侧的张量和卢子勤也感到惊讶,急忙凑近观察那信封上的标志,果然和王队所说一致,那蜡封上倒立的花体“A”字正是A市之光的标志:虽然这家黑市声名鹤立,但收到过它邀请函的人万中无一,只有真正黑白通吃的业内大佬才有资格收到A市之光的来信。张量在飞鸟科兢兢业业干了十六年,从预备队员一路混到了骨干的位置,却从没亲眼见过A市之光的邀请函,足见这两封信的珍惜程度。
“没错,这是A市之光的入场信函,斯特拉和我主人打交道为的就是这个。”付正音说道,“虽然他从未透露过想要在A市之光购买些什么,但我清楚斯特拉的背景,我猜,无论那是什么,你们都不会想让它落进雕科的手里,尤其是斯特拉的手里。我说的对吗?”
王队只能点头。即使否认也是无济于事,只要稍微了解飞鸟科的人都清楚鸦科和鹰科的关系。
“那么你们应该率先把斯特拉想买的东西买下来,阻止他的行动你们才能真正安全。这个邀请函可以让你们进入A市之光,A市之光的拍卖每四个月举办一次,最近的一次在九月五号,也就是后天,你们需要抓紧时间了。”
张量看着那精美的信封移不开眼,“我还有一事不明,你的主人和斯特拉不是堂兄弟的关系吗?斯特拉为何下得去手……你不要误会,我只是好奇。”
谈到这个话题,付正音怒不可遏,他的脸上写满了仇恨,咬牙切齿地回答道,“我的主人是姓范德布姆不假,但……他是黑道,斯特拉是白道。斯特拉从没把他当成兄弟过,虽然时常来往,但他一直把我们看成走狗……我要他死。”
看着那双通红的眼睛,张量也只能点头。
这时,一直没能插上话的卢子勤终于逮到机会发问道,“虽然有点冒犯,但我一定要问:范德布姆兄弟都是同性恋,你和你的主人也唔唔唔……”
张量及时发动能力,让卢子勤患上了失语症。他本以为这个问题会激怒付正音,但对方的反应却十分淡然。
“随你们怎没想,现在都无所谓了,我只要你们帮我报这个仇!”付正音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另外,我要提醒你们一点,每张邀请函允许客人带一名保镖同去。为了确保你们的行动确实有利于我的复仇计划,你们必须带上我同去,其余三个人选你们自己决定。我还要事先警告你们,斯特拉绝不会放过这次拍卖机会,他肯定有其它方法进入拍卖会,你们要做好和他交手的准备。当然,如果你们能杀了他,任何额外要求我都能够接受。”
这下王队犯了难,他将邀请函放回了提箱内,合上箱盖,低头不语。
卢子勤很想说话,他急得手舞足蹈,奈何张量就是不愿解除能力,他死活说不出一句话来。
张量明白王队的顾虑:刺杀斯特拉需要上级认可,何况斯特拉是科长级别的人物,和他一同出席拍卖会的人想来不是等闲之辈,仅凭他们三个对抗两个科长级的人物无异于自取灭亡。
思考一分钟后,王队方才开口:“我尊贵的客人,你可能不清楚斯特拉的实力是什么水平,在飞鸟科,我们一般只用两个字形容这种人——科长。这么跟你讲吧,从飞鸟科成立以来,鹰科一共出过五十一名科长,他们无一不是趟着血水、踩着怪物的尸体走到那个位置上的,但我们这位斯特拉·范德布姆科长,他不是淌着血水、踩着怪物的尸体上台的,他是踩着人类的尸体走到今天的。鹰狮内战时,他一个人屠了狮科一整个武装部队,这才得到了‘死钢’的代号。别说是我们三个,就算是我们三科的科长来了,也未必有把握杀死这种狠角色,何况他还能带一人同去,能和他走到一起的家伙估计也是科长水平。”
付正音善解人意地点点头,“我明白了,但哪怕能让斯特拉在灭亡的道路上多走一步,我都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我不要求你们在拍卖会上攻击他,A市之光的警卫不是吃素的,就算不考虑斯特拉的实力,你们得手的可能性还是太低了。我只要求你们出资和斯特拉竞拍,无论他想买什么,我都不会让他如愿!不择手段!不惜代价!”
这下王队放心地答应了他的请求:虽然在战斗力上不敌斯特拉,但在资金方面,他们三个还是有一定实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