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量和杜宾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事情的经过，他们着重强调了行凶者是雕科的科长，其余细节或许有一些美化；猛兽科的笔录不在乎他们是谁，两人使用的都是化名，这是飞鸟科员工的特权。做完笔录后，白先生的那辆轿车被狼科扣下了，二人只能等斩钢租车来接他们。后续的路程再没有发生什么可怕的事，但斩钢也没有心情买奶酪了，三人困乏地乘出租车回到了R市第一机场，登上了返回D市的飞机。
虽然斩钢很想知道他们为何会沾上一身的血，但一上飞机她就倒在沙发上埋头睡起觉来，晕机让她注定无法在路途中保持清醒。
张量很体贴地取走了沙发旁和水有关的饮料，只留下了几瓶酒：他现在需要酒精来平复自己的心情，因为张量今日接连使用能力让自己患上精神疾病，现在的他身心俱疲。
杜宾坐在沙发上取下氧气面罩，随意地用衣袖擦拭起来，但那面罩上的颜色并不是涂层，或刮或擦都无可奈何，他也就放弃了清理，戴上面罩后问张量道，“贤弟，之前那个拿长剑的暴徒是何人？我总觉得眼熟，只是想不起来，我在M市待的太久了。”
张量端着一杯葡萄酒坐在杜宾对面，喝下半杯后后，他开口道，“是鹰科，不，是雕科的科长斯特拉。”
杜宾点点头，接着问道，“白先生的雇主就是斯特拉的堂弟，对吧？”先前他在轿车中用读心的能力得知了基本情况，但本着认真的原则，他每次都会在闲暇时验证自己的信息，避免信息有误（虽然这种情况从未发生过）。
“没错，这谁又能想到呢？”张量并不知道那斯特拉的那一剑已经杀死了白先生的雇主，他还天真的以为斯特拉的能力可以隔山打牛，谁知对方只是简单地捅穿了人质、丝毫不念手足之情。
“话说回来，那斯特拉为何会对你下死手？即使他看破了你的伪装，同为飞鸟科员工也没有必要这么绝情吧？”杜宾问。
“唉……”张量叹了口气，“这就说来话长了。”
“无妨，我愿意听。”
张量于是喝一小口红酒，此时杜宾与他已经有了过命的交情，他没有必要刻意隐瞒，缓缓讲起往事：“斯特拉是鹰科的老臣，但他并不是范德布姆家第一个进入鹰科的成员。如果我没记错，他哥哥：哈罗德·范德布姆，才是首个为鹰科效力的范德布姆。”
“你是说，他的家族中不止他一人效力于鹰科？”
“没错，更确切地说，范德布姆家族是鹰科最大的赞助人，没有之一。其中最出名的两位——相信你有所耳闻——就是范德布姆兄弟，哈罗德和斯特拉，他们兄弟二人都是同性恋。虽然这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但媒体就喜欢拿这个做文章。”
“这我倒是不清楚。”杜宾实话实说，“我不是很在乎椋鸟科以外的事。”
张量点点头，“我也一样，但工作要求我必须了解他们，这当然是有原因的：在十多年前，鹰科和鸦科都是完整的，突然有一天，哈罗德，不知道他是疯了还是怎么，总之，他杀害了自己的男友，把对方的尸体丢在了水库里。这种极端行为自然引起了公愤，不只是鸦科，就连鹰科也对这种行为表示谴责，毕竟，水库是很重要的。除此之外，鸦科谴责他还有另一个原因……”
“他的男友是鸦科的人？”
“没错，而且是鸦科的理事员。不像现在，当时理事员这个职务还隶属于各科，每个科室都有自己的理事员，任务发布完全是各科自己的事，因此负责联络员工、交付任务的理事员职权是相当高的。哈罗德杀害鸦科理事员的事不但暴露了他的取向，还导致了鹰科和鸦科的第一次冲突：虽然明面上没有争斗，但鹰鸦两科早就打得不可开交了，这场冲突死了许多人，大多是预备役成员，也有一些重要角色，其中，鹰科真正损失的重要成员都死于一场刺杀——那是个谜团，但我知道谜底。”
杜宾摆了摆手，“贤弟，你不必告诉我……”
“不，我是信任你的，我跟你讲：那场刺杀中鹰科损失了三人，分别是雕科科长，哈罗德·范德布姆，还有斯特拉·范德布姆的男友。与他哥哥不同，斯特拉的男友是鹰科员工，而且是某个非常重要的理事员。这次刺杀让鸦科紧接着鹰科分裂了，两科从此相安无事了很久，直到最近……”
杜宾点了点头，“所以，这也是你们找我的原因？鸦科希望椋鸟科在这场新生的争斗中提供支持？”
“没错，如果鹰科还要和我们厮杀，那么我们需要争取一切可争取的力量。”
两人对视了良久，不由得一同笑了起来。
“不过，我还是有一点没搞懂，”杜宾换了话题，“哈罗德为何要杀自己的男友？”
张量又喝下一小口酒，摆出无奈的表情，“这就是千古之谜了，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他杀男友的理由他弟弟斯特拉一定知道，不如我们去问问他？”
两人又相顾大笑起来。
“总之，雕科那三人丧命后，科长的位置就空了出来：老科长陈展即将退休，按照惯例，科长应该由雕科一队的队长尼克来当，但尼克当时病的厉害——我是说精神疾病，他没有办法接任，所以科长的职位就落到了二队队长，也就是斯特拉身上。”
“我很好奇，那个尼克是范德布姆家的人吗？”
“大概不是，事实上我不清楚，没人知道尼克姓什么，虽然尼克这个名字听上去像外国人，但他并不是外籍员工。”听出对方的声音愈发嘶哑，张量从沙发侧面的冰柜中取出另一只酒杯递给杜宾。
杜宾点点头，接过张量递来的杯子为自己倒了半杯喝酒，但他戴着面罩，迟迟没有动口，“大科的事情就是复杂啊，我们椋鸟科就没有这么多事。”
“凤凰科还在时更加复杂，万幸它已经解散了，否则后果很严重。”
“你是说？”
张量喝光红酒，轻轻放下酒杯，苦笑道，“凤凰科是飞鸟科当之无愧的第一大科，也是A市直辖的科室。凤凰科还在时每年都要从BCD三市吸收成员，很多老死不相往来的仇敌变成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同事，斗殴、群殴、行凶，暴力事件因此层出不穷，或许这也是凤凰科解散的原因吧。”
“有意思……凤凰科解散后，它原本的成员呢？”杜宾将面罩拽到脖子上，将红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重新戴上面罩：他不戴氧气面罩就浑身不自在。
“前凤凰科成员组建了鸽科，但规模已经大不如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去其它组织干活了，因为鸽科的薪资并没有那么诱人。”
“其它组织？”
“比如说，骷髅蝴蝶特快、A市之光、All Cure、SG这些组织，唉，大多是灰色行业。”
这话让杜宾挠了挠头，“All Cure也是灰色行业？”
“所以说‘大多是’，不过All Cure垄断了万灵药的生产，我不觉得它的手段能完全合法。”张量解释道。
“我还有一个小问题：鸦科重组的契机是什么？并无冒犯，我只是说，如果想维持和平，鸦科保持原状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你们的总理事长是出于什么原因才重组鸦科？”
“我当真不清楚，”张量想起李德雇佣白先生的事来，皱起眉头，神色严峻，“李德从不向他的员工解释自己的动机，那家伙的心思不是我这种人能猜到的。不过，鸦科重组让我的薪水翻了一番，总归是有好的一面。”
杜宾点了点头，“抱歉，贤弟，虽然这么做并不礼貌，但我刚刚阅读了你的思维，我必须要问一下：你们决定刺杀鹰科的哪几个人？”
张量有些惊讶，但还是回答道，“这个你迟早会知道，但我确实不清楚。刺杀名单不是我拟定的，我甚至还没有参与执行，目前为止，我只知道刺杀的对象总共有三个，第一个已经死了，就是我们先前提到的尼克。”
“代价呢？杀尼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们死了两人。”
杜宾又点了点头，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缺钱吗？”
“不缺。”
“既然刺杀的代价如此惨烈，你和弟妹直接辞职去做些生意不是更好？何必要冒着丧命的风险参与行动。啊，不要误会，虽然本人名义上还是科长，但我在M市已经置办了自己的产业，所以我现在并不领飞鸟科的工资，如果你们不来找我，我每天的生活就是爬山、打坐、修行，乐得清闲……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们不缺钱的话，没有必要参与到如此危险的斗争中去，贤弟你是因为什么理由才留在鸦科的呢？”
张量苦笑道，“因为忠诚。”
“是了，这也是我的理由：椋鸟科的信条就是正直与忠诚。”杜宾难得露出了热切的目光，他摘下面罩，为两只酒杯重新倒满酒，自己端起一杯来，说道，“敬忠诚！”
张量也端起酒，回复以同样的祝酒词，“敬忠诚！”
二人碰杯，酒杯发出的清脆碰撞声在机舱内回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