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有异响,谢沉壁抬眸望去正是一青衣男子,他鼻梁高挺,发丝有些凌乱的搭在额前,身上的衣服有些蕴湿,她看他抱着几捆柴,脸上又无血色不由惊奇。
“蒙涑,你怎么在这里?”
那人不答她的话,只是神色古怪将柴火支在她身旁生火。
裴洌道“你被掳走后,不过几刻卫尉寺来了支援,于是我们一直沿途寻你,昨日我在这下游终于看到你的身影,他是前一个时辰找过来的。”
裴洌端过她的身子,谢沉壁脱臼的手被他碰的吃痛,她神色一紧。
“小心手。”
蒙涑一声急呼,吓得裴洌赶紧松开谢沉壁的手臂。少女忍了痛心下更奇,他怎么知道她的手脱臼了。
见蒙涑行至她眼前,凝眸望她认真问“是那群人把你手臂弄脱臼的吗?”
谢沉壁委屈点点头。
“你手骨错位已经过了至少八个时辰,等不了回洛邑,我现在要将它复位,你忍着点。”
“你还会这个?”
谢沉壁吃惊,见蒙涑抬起她的手她并没有阻止,只是心中有些害怕,她知道正骨会很痛,不由的往后缩。
裴洌顺势将她扣在怀中,蒙涑眼神一闪即刻拉着她的手骨一动。
“啊!––”
裴洌轻拍着谢沉壁的背,温柔道“已经好了,别怕。”
反应过来他们此刻有多亲密后,谢沉壁悻悻的挣开裴洌的怀抱。又不经意瞥了蒙涑一眼,见他只是自若掰扯她的手骨,也分不出他的心绪。
“翁主的手骨应该复位了,你自己动动看。”
谢沉壁舒展手臂,确实已经好了。她欢喜道“谢谢。”
裴洌也欣然道“蒙涑,谢谢你。”
蒙涑眼神一凛补充“翁主记得手这几日不要提重物,不要多动。”
裴洌瞥了蒙涑一眼从他身旁擦过去,扯了那挂于一旁的外袍替谢沉壁穿上。一边笑道“有我在,不会让元敬提什么重物的。”
劫后余生,身边的人这么关心自己,谢沉壁只觉得感动。她与裴洌相视一笑。
她道“他们把我从山上扔下来,幸好跌进江里。”
她有些后怕抓紧的外袍,问“那群人不知到底是何来头,到底有什么阴谋?”
“我把这事跟廷尉监刘大人禀报了,他会查的。元敬,跟你一起被带走的那人呢?”
“那人一路上奄奄一息,我跌落江前他就已经死了。”
裴洌觉得可惜“还以为能找到那人知道究竟是何事,现在是没辙了。”
蒙涑心头有些不自在的心绪闪过,其实在他搀扶那人的时候,那人在他耳旁道了几句话,但是不管是真是假他此时都不便说出口。
他要去探探,如果是真的,或许他能借机获得活路。
再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我们怎么回去?”谢沉壁问。
裴洌思道“这地崎岖隐蔽,只有一小路连通外边,我进来后那条小路就塌了,没有人帮助我们很难出去,现在只能等卫尉寺的人来找我们。”
蒙涑虚道“可是那陡地口必须有人看着,否则会错过来寻的人。”
寒秋霜重,时日漫漫。
裴洌深知不可能三人都聚到那陡地去等,可是蒙涑毕竟之前起过逃跑的心思,这次虽见他拼命来救谢沉壁,可是他不能保证他不会再逃跑。
但是他现在又不想让他们两单独待在一室。
“我去看着那边吧!”蒙涑道。
谢沉壁焦急“可是你不是也有伤在身吗?”
她见蒙涑的肩头血色不知什么原因像被冲刷过般淡了许多,但她明明还记得蒙涑在被围困之际中了一刀。他这么一路过来找她,想必没有什么用什么伤药。
蒙涑看她自己才刚醒还如此担心他,心底不由一软,他忍了不适轻笑道“翁主不记得了,这野外到处有铜钱草。”
“那你的伤口处理过了?”
她实在担心,见蒙涑微微点头便不好再说什么。
看裴洌眼色复杂,蒙涑又道“裴少君,我可以去陡地那边吗?”
那地在一里路开外,裴洌眼色一撇,思虑过后道“你最好不要想着逃跑,你有伤在身又许久未进食,这周边布满了官府的人,你逃不掉的。”
听者眼色一沉,而后又深深望谢沉壁“我不会再这么做。”
谢沉壁垂眸不语,那一晚给她带来的痛苦还是令她想来便觉难堪不耻,她实在不知如何化解。
……
少女步伐轻移,行至门边手合门扇望那离去的背影。
不远处的小道上那青衣男子似感觉到什么回眸一望,只见那身着月色襦裙的少女身居中门,她腰身的那根绯色腰带还是他匆匆为她系好的,那女子眼眸盼籁生辉,神色更是忧思不已。
是在担心他吗?
想起这人儿昨晚蜷缩在他怀中一直抽泣的喊阿母救她,蒙涑心中一滞。
其实很想看看她身上的其他擦伤,但他无法开口。
那裴少君道若他不再提起昨晚救谢沉壁之事,且不再靠近她,他允诺回到洛邑一定会让他的父亲裴淳之大人保他一命。
如若不然,他们昨晚这般亲密加之清河那事,他一定会在太后面前多加言语,到时不止他会遭受灭顶之灾,谢沉壁在洛邑也会不得安宁。
性命攸关怎么取舍很明显,虽然有那件事做赌注,但他必得做两手准备。
可为何他会有丝失意?
见裴洌从她身后探出来关了门,他还是收拾心神,谋定后往那个地方行去。
裴洌扶着女子的柔躯靠在芦苇席上,只不过见她看蒙涑的神情,他心中实在恼火。
他昨天本来是和这个啬夫一道寻她,在那陡地外看连着这里的路实在是条危险的死路,便做主不再往里面找。
哪知这啬夫铁了心的一定要进,裴洌过了一晚见他都没出来才跟进来。
没想到谢沉壁真的在这。
他天明之际找到这的时候,见那低贱的啬夫居然用大胆用自己卑贱的身躯覆着谢沉壁。
那样尊贵的女子就在他怀中睡颜安然。
不知为何他脑海里闪过太后开玩笑说将谢沉壁许给他时,父亲一直笑呵呵的说自家儿子要有这么好的福气,裴家祖坟肯定是冒青烟了。
祖坟冒青烟的福气就是这般不值当的被人颉取吗?
还是被这样低贱的一个人!
虽然他们还未到夫妻般的地步,虽然在清河就听过他们两的不堪传闻,虽然他根本没想过娶谢沉壁,但这刻他只觉血涌到头顶,没由来的怒不可遏!
裴洌收回思绪,望谢沉壁神采不佳靠在侧,还是按下怒意解了自己的外袍盖在她身上“你好好休息,如果可以回去我会叫醒你的。”
她拉住他真诚道“裴洌,如果没有你我现在肯定死了。”
少女眼神真诚,裴洌望着拂在他手上的柔荑突然觉得心头一软。
“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就算要我的命我都绝无二话。”
他听得又觉得有些好笑,按了她的头“你被水泡傻了,我要你的命干嘛?”
是了!她这样真情率性的女子,是那个小子一直招惹她,与她又有什么干系?他不该恼她!
谢沉壁看他神色轻松,又犹豫着开口“裴洌,有件事请你答应我。”
他不语,只是眼神示意她继续。
“你相救之情我实在感激,只是这其中过程恐会累及两家声名。”
见裴洌笑意淡去,谢沉壁忙补充“我知道你是为了救我,但是若姑母知晓我们这样亲密,恐怕会有些麻烦。”
言至此,谢沉壁忽然觉得裴洌的眼神有些冷意,她不自觉低了眉眼。
她是觉得长辈知晓会让他们成亲吗?
裴洌想得到答案,他问“那你介意此事吗?”
谢沉壁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她跟他其实算不上熟,但是人家拼了命的救他,她总不能说自己对这种事介怀吧?
其实,或许她也不该介怀。
裴洌见身前的少女眼眸低垂,贝齿轻咬娇唇,脸颊红艳欲滴,他心里突然有股冲动“如果你介怀,回去后我就让阿爹求太后赐婚。”
“啊?不用不用!”谢沉壁连连摆手。
安静下来后,室内的气氛有些仄人,谢沉壁又道“我的意思是你娶妻必得娶自己心爱之人,没必要为这种理由成亲。”
谢沉壁看裴洌不语心里实在忐忑,这样与裴洌对着实在憋得慌,她只得故作轻松道“你不要因为这事就有什么压力,我不介意。”
少女侧过身子装作假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