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唇角发白,面容也因为身上的伤处疼痛难忍而扭曲。
望及那蜷缩发颤的少女。这样寒的水,这样冷的夜,她年纪这么小,在锦绣软银里长大的贵女怎能承受?
只是神思一刹,他没有停留行至小室外。
这处虽是荒野深谷,可旁边的野丛里多的是那有助止血愈合的铜钱草。
一番倒弄,他终于将采回的野草碾碎一一覆在少女可见的伤处。手上动作虽然轻柔,可在碰到少女伤处时,那人儿还是痛及忍不住的蹙眉。
他的动作只得迅速。
不过片刻,几根树枝搭了湿裳立在这室中,篝火生在其中。裸露的男女在篝火旁紧贴身躯,终于将寒意驱除。
少女身躯纤细肤如凝脂,冰凉如丝绸滑嫩的肌肤在男人粗粝的身躯下。怀中的少女感受到暖意来源处贴,抵着暖处一顿乱蹭后终于安静下来。不过片刻似乎又陷入梦魇,时不时的发出声声呢咛。
蒙涑的心止不住颤栗。
那次在郡守府,她也是这样未着片缕与他同眠,可那时他穿戴完好,境地又紧急迫人,他羞愤加身从来没有想过旁的什么。
但今晚,在这无人知晓的深谷里,只有她和他赤身在这静谧的夜相依。她的每一寸肌肤几乎都紧紧与他贴合。
蒙涑不禁痴望着怀中人,赤裸的少女螓首蛾眉、肤若凝脂,她这样静旖在他怀中,软腰酥胸在他掌下,这场景真是艳丽又糜情。
他的呼吸有些控制不住的急促。
若她知道他这样冒犯她,纵使是为救她性命,也不会愿意吧。
蒙涑转念压下体中暗窜的火。
篝火噼啪作响,屋外的江水潺流声不近不远入耳而来。
他不禁神思游离,如果那一日没有接了张三郎的差事,他们此时又是怎样的境地?
事后听说张叔雍的婚事就算恼怒,她应该也不会去清河了吧?也许那些让她受伤的事也不会发生,她依然是骄傲凌人的太尉府女公子。
而他也还是那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啬夫,如果没有那样的机缘,他与她身份这样悬殊的人,今日绝不会在这寂静的深谷小屋紧紧相依。
此刻,应该也像当差的每一个夜晚,正在置中百无聊赖的值夜。
不过这世间,从来就没有如果。发生的事,也许从来便是必然。
蒙涑收回思绪,望及谢沉壁垂放的右手,见关节错位,他知她手臂必是脱臼。只不过她现在昏睡不醒,他也不敢随意为她正位。
只是动作更小心翼翼。
少女额头伤口瞩目,蒙涑的手指略过那被礁石触裂的伤痕,只是碰到丝毫,女子眉间微蹙惹的他赶紧收回。
他不敢再碰,怀中人梨涡淡现,不过转瞬眉头微微舒展。
谢沉壁昏沉中觉得贴着她的暖意是那么热烈,暖的她实在舒服。她转了身子紧贴在那暖处来源,终于能沉沉的睡去。
这个觉睡得不是太安宁。
深沉而幽远的梦境忽缓忽急,她恍惚间似又来到那条路。
那片幼时的黑暗虽已过去多年,却还是那样深深刻于记忆中。
那群人那样凶狠的涌向她们,她只记得姑母牵着她一直跑、一直跑……那样黑的路像没有尽头一般。
她看不清他们的模样,只能焦急的唤阿母救她!
但是阿母没来,只有一双苍劲有力的手一直拉着她,他们不停奔袭,终于逃离那浩荡的汹意。
只是她努力睁眼看,却一直无法看清那双手的主人。
夜色萧萧惹尘,周遭江流声宛转入耳。
天际鱼白时,女子的身体终于有了丝暖意,蒙涑穿上烤干的裳,又从那枝上取下她的襦裙。
月色的襦裙一层一层缠绕裹席女子曼妙的身姿,那血色腰带被蒙涑绕了几圈,终于挂好在少女不足一握的素腰上。
那人儿还是昏沉不醒,只是生理性畏寒的往他身上贴。
蒙涑伸手触了她的双足,还是那般冰凉,他将她的双足紧紧贴在怀中生暖。
篝火早就燃烬生灰,秋声入夜闻。大地裹寒,只不过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却是如此温暖。
谢沉壁眼皮微动,于透进来的羲光中凝视,一片黯然中一个青衣身影在侧,她生不出力更努力睁眼,也不知此刻究竟是虚是幻。
只是,她不冷了。
不过须臾,她又睡去。这一次,终于没有噩梦。
不知过了多久,皙白的微光刺的她缓缓睁眼。
“你醒了?”
那道模糊的身影近身扶她,谢沉壁定神一看,惊呼“裴洌!”
看到熟悉的人,她环望身处这地,见旁边木柴燃烬,她的外袍搭在支起的木架旁,她心中委屈难过迸发,急急靠在裴洌怀里,眼泪瞬间湿了裴洌的衣襟。
裴洌被她弄的有些不知所措,他心中微波荡漾并没有推开她。好像天明时来到这升起的怒火似乎被少女的泪水浇灭不少。
怀中人停止抽泣,泪眼婆娑望他又看了自己的衣裳,她的衣襟明显松松垮垮。
裴洌忙解释“昨夜一时情急,你的裳太湿我只能给你褪了。”
她面颊绯红实在不好意思。
他说他褪了她的裳。
那……那怎么行。
心底觉得很是怪异,想到那样旖旎的场景,她面颊又有些升温。
裴洌不知少女的心思,望及她额头及手臂上的擦伤有些许心忧。
“你身上的擦伤的伤口不算深,敷药后也有愈合之势,小心点别碰到了。”
谢沉壁望身旁的草药,铜钱草?
原来这个东西大家都知道能止痛促愈合。
“身子还感觉冷吗?”
听裴洌问,谢沉壁不禁想起脑子昏沉时感受到的暖意。
虽说他们都是同出渔阳的世家,这些年来谢沉壁也听阿爹与同僚在府上玩笑之际谈及洛邑城中的家世相当的少年男女,说裴家小郎君武艺高强,相貌堂堂。
那时她总是听过就罢,她可从未想过他们两会有今天这般亲密接触。
今日这事若让姑母知晓,那裴洌肯定是她板上钉钉的夫君了。
绝对不可以。
身旁的人还在等她的回答,少女被那迫人的注视羞垂了眸。
裴洌靠她更近了些,他的声音深沉慵懒“元敬,你还觉得冷吗?”
“我、我不冷了。”
裴洌望着身边少女慌乱的神情,心中生出一丝奇特。
他嘴角一弯,神色稍急“昨日怪我不好没有护好你,若不是我掉以轻心,你根本不会被掳走。”
那本不是他的错,况且他还这样拼命救她,他是个大好人!
“这事怎能怪到你头上?”谢沉壁正了神色“裴洌,你的救命之情我无以为报。”
“保护翁主是卑职应做的。”
谢沉壁郑重言“我欠你一命,允你一诺,不管何时何地,若你相言,此诺必践。”
少女的承诺,天真又坚定。
她允他必践一诺?
裴洌蔑笑 “你还是先顾着自己的身体吧。”
“我认真的。”
裴洌戏谑的表情惹的她有些不快,病弱的少女眉头微蹙,少年郎的心思突然一转问“什么都可以答应吗?”
“不违背仁义礼智的自然都可以。”
裴洌的眼角升起真正的笑意,他微微点头。
“回去后我定要将你救我这事禀告姑母,为你请赏。”
至于细节,她当然不准备说出来,只不过让姑母知道裴洌对她有救命之恩就行。
少女言之凿凿,实在是天真烂漫。裴洌实在忍不住笑意,拱手作礼“那卑职多谢翁主了。”
谢沉壁见他止不住的笑意有些出乎意外,他这模样跟他之前阴鸷不定的样子相差太大。
她感慨“没想洛邑百官口中惊悚可怖的血滴子竟然还会笑呢。”
裴家父子的声名她还是有所耳闻的。
望着少女莞尔笑颜,裴洌凝眸低语“传闻从来都虚虚实实,元敬,或许以后你会更了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