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吃狗肉正吃得高兴,大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一个高大的粗壮汉子闯了进来。
老翘一看是个生面孔,心道:坏了坏了。
一圈人面面相觑,现场静止了几秒钟。那汉子走近大锅看了看,气呼呼地扫视了一圈,憋了半天蹦出一句:“这是额家的狗。”说罢就转身就往门外冲。
老翘一蹦而起,连忙跑出去,在操场拉住那汉子:“老乡老乡,有话好好说,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有事好商量嘛。”
那汉子气呼呼地说:“额能去哪里?额去你们老一团告状。你们农场的兵偷吃额家的狗。”
这时几个兵也围了过来,拉住那汉子一个劲地解释。
王一山说:“老乡,对不起啊,是我不小心打的。是你家的狗抢我的鸡,不是不是,是你家的狗咬我的山鸡……”
那汉子不等他说完,瞪了王一山一眼:“这山鸡是你家养的?你们农场还养山鸡?”
老翘说:“老乡,是这样。是我这个兵打了一只山鸡,你家的狗咬了那山鸡就跑,我这个兵不小心就开枪打了你家的狗。”
那汉子说:“打了我额家的狗不算,还吃了额的狗。解放军就是这样讲道理的?我不管。我要告状去。”说罢使劲挣脱,作势往外冲。
老翘忙道:“是我们没道理,是我们没道理。行了吧老乡,有事好商量嘛。”
王一山大声喊道:“老乡,我赔!我赔行了吧?我真不是故意的。”
那汉子挣在原地不吭声。当地老陕本来就不善言辞,狗被吃了本来就是奔着让人赔来的,听了这话便不再往外冲了。
王一山说:“老乡,你说个数。赔多少?”
那汉子梗着脖子,还是不吭声。王一山急了:“老乡,你说嘛。这个事情是我办得不地道。我向你道歉,认赔。”
“十块钱,再,再……”汉子憋了半天:“再给额10发子弹。这事就过了。”
农场的几个兵都愣了。老翘说:“老乡,你要钱可以,要子弹干嘛?”
汉子说:“额是大队的基干民兵,有枪木有子弹,你给额10发子弹,额留着打山猪。”
几个大头兵面面相觑,呆了半晌不知道该怎样回复他。不用讲,这是违规,出了事故不得了。
老翘小心翼翼地说:“老乡,加点钱,不要子弹行吗?”
那汉子嘴巴一扁,作势又要冲出去。王一山喊了声:“给!给!我给。”转身就跑进场部。
老翘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一个老兵问:“老乡,你咋知道是我们打的狗?”
汉子说:“额家的狗不见了,大队的社员说听到河边有枪响,这方圆十几里除了你们放枪,还能有哪里?额就一路找来了。才挨近你们这屋呢,就闻着肉香了。”
王一山抓来一把子弹,大约有10来发,连带10块钱一起塞在汉子的手里:“老乡,我赔你。”
那汉子拿了东西,神色缓和了许多:“解放军要吃狗肉,到额们大队找额嘛,额是三队的社员。额带你们去买狗,不要随便打嘛。”
王一山说:“是是是,以后我们去找你,不随便打,不打。你叫啥名啊老乡。”
“叫额‘二蛋’吧。队里都这么叫,都知道额。”
老翘说:“二蛋兄弟,给你子弹的事情,不能告诉别人啊。”
二蛋点点头:“额知道,额要说出去,额就是狗。”
老翘说:“那人家问你哪来的子弹,你咋说?”
二蛋说:“这还不容易?额就说是打靶的时候自个儿攒下来的,额们好多个民兵都这样干,攒下子弹打山猪。和连长关系好,都能搞到一点子弹。”
老翘松了口气。二蛋说:“额走了。要买狗记得到队里找额。”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回到屋里,几个老兵扣扣索索地开始凑钱,一毛两毛地凑。王一山说:“哎,别给我啊,我不要。算我请的。”
老翘说:“你一个月津贴7块钱,你请得起吗?”
王一山说:“那是我的事,反正你们给钱我就不要,这祸是我惹的,你们要给就是不把我当战友。”看他语气坚决,几个老兵数钱的手明显慢了下来,巴巴地望着老翘。
老翘看了看那锅狗肉还冒着热气,一挥手:“不给就不给。吃!”
大家嘻嘻哈哈地又开动起来。
王一山说:“班长,这么大一只狗才10块钱,这老乡也算厚道。我原本以为他要好多呢。”
老翘说:“王一山,你大城市的兵,不知道乡下人的辛苦。一年到头挣工分,一个工分才4、5毛钱,一个好劳力辛苦一年才挣个百把块,还不够一家人吃喝。这狗他还不能拉去卖,怕被割资本主义尾巴。”
王一山“噢”了一声,默默低下头。老翘这番话也触动了几个农村老兵的心事,这狗肉吃到嘴里好像也没之前那么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