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之中,现出一道晦暗的人影。
伏跪在地,姿态恭敬。
那人头戴面具,面具掩住他的半边脸,暴露在空气中的另半边,布满狰狞的刀疤。
“少主!”
他嗡声道:“您一言不发离开漠北,差点把家主给急坏了,小的们寻了整整三个月,才寻到您的踪迹,可到了京城,却被线人告知您已来了扬州……”
“您的脚程太快,小的紧赶慢赶追来扬州,还是耽误了一日才寻到您。”
“少主,您怎么跟兰家那群人搅和在一起了?若被家主知道——”
“知道又如何?他还能把我塞回肚子里不成?”
赫连栩冷笑,不耐烦道:“你们不远千里来找我干什么?”
那面具男哭丧着半张刀疤脸,道:“少主,您一言不发跑出漠北,半年音讯全无,家主担心您啊……”
赫连栩语气讥讽。
“他有十几个子女供他担心,何必将心思放在我身上?”
刀疤脸摸了摸鼻子,“他们能和您比吗?您可是家主最心爱的儿子,家主寻了十几年,才将您从——”
提起赫连栩的来历,刀疤脸面色微变。
不敢再在这件事上多作言语,急忙换了话题道。
“少主,您在扬州之行程可否安排完了?是否能回漠北了?”
赫连栩没说回去的事,转身,手中飞刃掠过,斩断那空中惊起的飞鸟的几片尾羽后,将那尾羽递到眸前,观察这艳色的纹路。
问道:“扬州城内,局势如何?”
刀疤脸恭敬地回禀。
“全乱套了,城门都已封锁住了,禁止任何人进出,就连——”
刀疤脸瞥了一眼赫连栩手中的羽毛,感概道。
“就连飞进去一只鸟儿,都得查一查公母……”
赫连栩狠狠瞪了他一眼。
刀疤脸尴尬一笑。
又愁眉苦脸道:“毕竟那可是扬州城的三大主官之一啊,被人砍了脑袋,还砍死在自己床上……如此恶劣的凶杀案,若不将凶手早日捉拿斩落,谁知下一次会不会轮到自己?”
“能破开重重守卫,胆大包天至此,还有自信能逃过扬州城守卫军的人,整个大安朝,再加上咱们漠北的势力,统共也就那十几个势力而已……当然,咱们赫连家肯定不在话下。”
刀疤脸说到这儿,忽然眼角狠狠一跳。
口干舌燥地问道:“少主,您刚才扔的东西……”
“是什么?”
赫连栩那羽毛塞入怀中,漫不经心地拍了拍手掌之上的灰尘。
“没什么,人头而已。”
刀疤脸的表情僵在脸上,心头涌起一个不可置信的,疯狂的想法。
“少主,您……”
人该不会是您杀的吧!
可他不敢问。
赫连栩更懒得解释。
双手背在身后,朝着那日升的丛林深处走去。
“告诉我那便宜爹,我还没玩够,归期未定。”
刀疤脸急了,忙追上他的脚步。
“少主,这回不是家主叫您回去,而是……您的姑母叫您回去!”
“姑母?”
赫连栩脚步微顿,眉目间,染上几丝认真。
“姑母什么事?”
“好像是北边……打起来了……”
……
二人越行越远,声音,亦消散在林间。
……
扬州城三日,人人自危。
都尉府似疯了一般,禁锁城门三日,禁商禁娱三日,地毯式搜捕纠问三日。
将扬州城从南到北从西到东捋了三遍后。
都尉府终于将数千的铁甲卫都召回。
许锃然跪在檐下,眉目间带着愧意,对自己的义父,扬州城的都尉贺大人,嗡声回禀。
“是儿子大意了,当日就应该直接将那所谓的郡主扣下,严刑拷打,说不定今日已找到那杀人凶手了!”
贺都尉摸了摸胡子,眸色虽凝重,却没许锃然那般紧肃。
“那日是过于心慈手软了。”
“管他是什么郡主,管她是真郡主假郡主,咱们奉命办案,受天子约,就算是王爷王妃来了,都不能随意插手的。”
“来了扬州城,是龙就先盘着,是虎就先卧着!想拿他在外地的名声,甚至是京城的名声,都不好使。”
许锃然闻言,语气愈发惭愧,“是我的错……害义父失了先机……”
那日,若非一个负荆请罪被那假郡主给气昏了理智,也不至于这般马虎。
就该将那女子好好绑来,扔进私狱里……
许锃然的心里想法,贺都尉自然不知。
他只是摆了摆手。
他对于这个义子,向来是信任且宠爱的。
“事已至此,你也不必懊恼自责。”
“将那些军将都召回吧,扬州城封禁了三日,只怕老百姓们都惊慌不安,不知所措……”
“此事绝非长久之计。”
“监御史府那边,再好好派人查问一番,尤其是当时守夜的下人,询问一下,是否还有别的线索。”
“你劳累了三日三夜都未休息,先去自己院里休整一下,等晚间我再召你。”
“至于住在符府的那一位……”
贺都尉眼底的厉色一闪而过。
“老夫倒要瞅瞅,这位究竟是何方神圣,敢在我扬州城搅弄风雨。”
贺都尉拔起自己搭在架子上的红缨长枪,眸间尽是上位者的冷漠之色。
唤了几个小厮来,令他们尽快备马。
他……要去符府!
兰溪得到有人拜访的消息时,正要出门。
原本准备从大门出去的她,为了少招惹麻烦,改道后门。
一边悠然地往后院走去,一边和凝霜交谈。
“那顾嬷嬷说实话了?”
不然为何急急慌慌叫她过去。
凝霜解释道:“这两日,每日只给她半刻钟说话时间,其他时间嘴都堵着,这办法下,她果然说了些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