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万万不可!”监察御史高适跪地大喊道,“陛下这一走,关中百姓可就全都要遭受叛军铁蹄的践踏了。”
“恳请陛下与群臣百姓死守长安,可将皇宫中的库房打开,以钱财招募百姓中的忠义敢死勇士,并发给盔甲武器,编成军队守城。让我等以死报国!”高适满脸涕泪地高呼道。
朝堂上的众人已被近在咫尺,逐渐逼近的叛军吓破了胆,竟无人对此表示支持。
高适,虽以诗才闻名,但却是大器晚成。科举不第,年近四十岁还在四处行走,不断寻找机会,干谒上层,捧上文章,企盼一鸣惊人,实现抱负。
可纵然他自认为腹内藏经史,胸中隐甲兵,偌大的长安城却知己寥落,无人赏识。
灰头土脸的他一直流落长安城中,俯仰贵宦,淹蹇潦倒。后因得太守张九浩赏识,荐举其步入仕途,考中有道科,前往河南行道当了一个县令,却又不喜欢这对上要迎来送往,对下要驱役百姓的生活,便又辞去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官职,前去投靠哥舒特,成为其幕僚。
哥舒特为胡人,于文化学识上自是不如汉人,得到高适这有名的大文化人,自当重用,让其掌管军中文书工作。高适工作认真,踏实肯干,很快便得到哥舒特的器重。
随着哥舒特的一路高升,也随着被举荐为监察御史,年近半百才步入朝堂,却又偏偏遇上了这动乱时局,提携自己的贵人被俘,如今皇上更是要逃离帝都。这让高适彻底地豁出去了。
太子陈恒见高适谏言死守长安,眼里亮起了一道光,也终于鼓起勇气,上前进言道:“儿臣恳请父皇与臣等死守长安,护我大陈江山社稷!”
太子一派见此情景,亦是十分会意的跪下附和,请求玄帝留下,死守长安!
玄帝看着跪伏的大臣们,站起身,大声说道:“朕已明白众爱卿心意,决意与尔等一起御驾亲征,死守长安!”
玄帝说完之后,为表御驾亲征的决心,还下令宫城守将把宫门的钥匙交给近侍宦官边令诚,让其准备明日出征事宜。
太子一派的大臣们看到如此局面,顿时喜笑颜开,各自欢笑着下了朝堂。
入夜,玄帝密令禁军仪仗悄悄从闹市中的兴庆宫迁到北边人少的禁苑,召来龙武大将军陈玄礼迅速整编城中禁军,赏赐士卒大量钱财,并从马厩里挑出良马九百匹,打点行装。
天隆十五年六月十三日,一个细雨蒙蒙的清晨,玄宗带着杨贵妃姐妹,宰相杨孝忠以及宫里的皇子皇孙公主们,在以陈玄礼带领的几千禁军的保护下,一行就隐秘而匆忙地从禁苑的延秋门逃出了长安城。
玄帝离开了长安,大批的宗室贵戚和朝廷重臣,却都还被蒙在鼓里。群臣们依旧如往常准备上朝,因为玄帝昨天说了,他要御驾亲征,连宫门的钥匙都交给近侍宦官了。
早朝的钟鼓依然鸣响,卫兵也仪仗俨然,直到兴庆宫大门开启,内侍宫女蜂拥而出四散奔逃,文武百官才知道皇帝已经离开了长安。
一手开创了万国来朝的玄帝宗,竟然连臣子与百姓都欺骗了!在百官面前表示的御驾亲征,不过是为自己准备放弃长安前往蜀中避难而放出的烟雾弹。
玄帝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拼命三郎了,他一边鼓舞长安城的军民要坚持到底,一边却拉着杨贵妃逃跑了。他抛弃了他的九重宫阙,抛弃了他的万千臣民,抛弃了他一手缔造的盛世,以“御驾亲征”的名义,向着西南方向的蜀地逃亡而去。
陈恒真的对自己的父皇失望至极了。昨日监察御史高适请命死守长安时,他真的以为父皇真的会和群臣一起死战,顺应民心。
如此这样窝窝囊囊地偷偷逃跑,将来还会有机会再回到这大陈的帝都长安吗?还有机会收拾已经沦陷的半壁江山吗?江山都没了,他还有机会当皇帝吗?
动乱发生之后,玄帝已感觉到年老而力不从心,想要太子陈恒监国,杨孝忠却害怕陈恒掌权之后会针对他,百般阻挠,让自己的妹妹杨贵妃嘴里含土请命,请求玄帝不要交权,最终监国的事还真就停了。
衔土请命那是臣下请求死罪的极致行为,杨贵妃以死来威胁玄帝不要交出军权,陈恒一个不被重视的太子能有何办法?
宫中皇帝出逃的消息传出,长安城瞬间大乱!
达官贵人慌忙收拾金银细软往城外逃命,而百姓则是往城里跑,看看能否趁乱捡漏,甚至有百姓骑着毛驴上了金銮殿,一睹曾经的皇家风采。
由于事出突然,出了长安,沿途没有任何地方官吏迎接收留仓促出逃的皇帝,不少的随从在路上陆续走散。
出逃路上,官军向路过村庄取食。一位民间老人借着向逃难的玄帝进献食物的机会,大胆向皇帝进言:“陈有道包藏祸心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但陛下却是熟视无睹,还杀掉那些揭发他谋反的忠臣。当年贤臣宋璟当宰相的时候,情况可不是这个样子,大臣们都能直言进谏,天下也因此太平。”
这一番忠言,直指玄帝与宰相杨孝忠的过错。可玄帝还要依靠杨孝忠前往蜀中避难,对着谏言也只能是逃避。
天隆十五年六月十三日午夜时分,经过一天一夜的赶路,玄帝一行人来到了定州都府的兴平驿站。连日来的提心吊胆使得众人根本顾不得什么尊严和体面了,一个个横七竖八地躺在驿站的破草席上,相互拥挤着睡下,顷刻间便鼾声如雷,早早地进入了梦乡。
太子陈恒在长安城破之前,也逃了出来,率领殿后的2000人马追在玄帝身后赶到兴平驿站,这2000人马里包括禁军中的精锐部队——飞龙禁军。此外陈恒的两个儿子广平王陈俶和建宁王陈倓都带有亲兵扈从跟随。
人困马疲,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玄帝一行人草草收拾后再次踏上了逃亡之路。
六月十四日中午时分,玄帝一行人走到了凤仪坡。
可到达凤仪坡后,负责保护玄帝安全的禁军将士们却忽然停了下来,再也不肯往前走了。
禁军将士们被迫抛弃妻儿老小,随着天子一路从长安逃亡出来,心中早已积累了太多的不满与愤怒。当走到凤仪坡驿站时,发现驿站空无一人,储存的粮食亦是空空如也。
饥饿加上亡命奔波的劳累,使得士兵们连日来积累的不满情绪终于彻底爆发,他们需要皇帝给他们一个说法,因此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一场兵变,呼之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