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后门,楚天枢看着那扇小小的铁门,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师父的样子,瞎了一只眼的小老头,看起来神情格外的严肃。
那时的自己穿着囚衣,像个小乞丐一样,但他一点也不嫌弃,谆谆教诲,将所有的本事都传给了最小的徒弟,这份厚爱,终身难忘,亦无以为报。
穿过后门便进入了青阳镇的铁矿石场,此处原先是城防军守卫,因为矿工暴动,平定之后将其交给了缉私队守卫。
此时,矿场的大部分守卫都已被调走参与城门口对李慕骁猛虎火骑兵的防守,缉私队也未料到楚天枢会从此突围,因此矿场里仅有十几个缉私队守卫,被猎人小队潜入其中,几下便解决了战斗。
看到守卫被击杀,被抓来的矿工们瞬间进入无序状态,为不过早暴露自己的突围行踪,楚天枢不得不紧急安抚这些矿工们。
同是苦命人,楚天枢给矿工们两条可选择的路,第一条是愿意和他们一起进入青阳山脉逃走的,可以跟在队伍后面;第二条是不愿意一起逃走的,告知其外面正在激烈交战,要先找个隐蔽地点躲起来,待交火停止后再逃命,特别告知不要靠近机造处周围。
虽这一番做法可能会有暴露自己的风险,但楚天枢无法见死不救。交待清楚后,楚天枢让城防军组织愿意一起逃走的矿工们开始上山。
进入青阳山脉的小路位于矿场的边缘,得亏有大师兄带路,否则真的难以找到。
当持续不断的火炮轰隆声停止,武阳军士兵从倒塌的围墙中鱼贯而入,只是冲进去后,却发现整个机造处里空无一人。
武阳军把总正准备命令士兵开始挨个房间搜查时,严之士推开了阁楼上的大门,举着一火把,走到了走廊外。
武阳军士兵看到这一举动,瞬间明白了其意图,快速冲进阁楼,想要制止严之士,却只听见阁楼上不断传来“哈哈”的大笑声。
严之士在阁楼上蔑视着楼下慌乱的众人,大笑着丢下了火把,楼下的火油瞬间被点燃,窜起的火苗引燃了四周的火药筒,更猛烈的爆炸在机造处内接连响起。
巨大的高炉爆炸,阁楼被大火吞没,高耸的烟囱倒下,机造处内所有人的眼中皆是绝望。除了严之士,他为自己的传承,为了自己的徒弟贡献了自己的一切,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知足。
在山腰上目睹机造处爆炸的楚天枢,咬牙转过头,狠狠抹了一把眼泪,在心里暗暗说道:师父,放心吧,我一定照顾好师兄们!
机造处工作人员看到机造处被炸毁,而从始至终都未看到首席大师傅严之士跟来,瞬间明白了一切,纷纷面向机造处方向跪地叩首,泪流不止。
撤离的队伍如长蛇般在青阳山脉里前行,武阳军遭遇接连的打击,暂时是不可能再追来了。利用这空隙时间,楚天枢吩咐苏猛清点人数,伤亡已经不重要了,就看看还有多少人活着。
在清点人数的过程中,楚天枢终于看到了自己的二哥楚天航,其正紧紧抱着一个罐子在队伍中赶路。
“二哥,你抱着的是啥啊,跟个宝贝似的?”楚天枢叫住了他。
“茶叶,上好的茶叶!”二哥笑着说道。
“唉,我还以为是金子呢。”
“这可比金子贵重多了。城中混乱之时,所有伙计都在抢财货和粮食,我就只拿了这罐上好的茶叶,你们都不识货。”二哥骄傲地说道。
“听你的,只要你不嫌累就行。”楚天枢并未反驳。
“你忙你的去吧,不用管我,我能走。”
二哥办事机灵,一切都听从楚天枢安排,城里一旦发生混乱就赶紧往机造处跑去,因此躲过了祸乱。看到楚天枢一直在忙,也就没上去打搅,故而此刻才相认。
不一会儿,苏猛就清点好了人数,赶来向楚天枢汇报。
“城防军连带受伤的还有195人,机造处军械师等人员105人,随队的矿工有356人。”
“300多的城防军步兵,竟折损了100多号人。好在机造处的军械师都存活了下来,没有损失。这些人在今后都将成为铁石铺的火种。”楚天枢听着苏猛的汇报,心里不断盘算嘀咕。
一个时辰后,楚天枢带着长龙队伍终于来到了与李慕骁事先约定的青阳山脉路口外。
楚天枢让众人在树林里等候,自个带着猎人小队前去探路。
进入路口,就看到李慕骁早已等候多时。楚天枢放眼看去,还有近上百匹战马围在四周,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看来李慕骁并未遭到像样的围剿打击。
“城防军步兵还剩多少人?”李慕骁对着赶来的楚天枢问道。
“差不多两百人!”
“那这次我们还赚了,武阳军加上缉私队保守估计得折损上五百人。”李慕骁笑着说道。
“怪不得没追来了呢。”
“他们还是会追来的,只是需要缓一口气。”李慕骁转过身,望向山外继续说道,“家里来信了,青阳镇守不住,要我撤出镇南行道,前去陇右行道与家族汇合参与平叛。”
“放弃青阳镇,我没有怨气,但我不想跟你走。”楚天枢抬头说道。
“李家已经撤出武阳都府,再给不了我们任何支援了,我必须离开。”李慕骁转回身问道,“你不跟我走,是有什么打算吗?”
“我想留在青阳山脉。”楚天枢说道。
“就算现在山匪与叛军不对付,但你也不能跟他们搅在一起。你若是想投敌,我现在就杀了你!”李慕骁盯着楚天枢的眼睛说道。
“不!你要回去跟随守护自己的家族,我也要回铁石铺守护自己的家。我若是跟你走了,他们也难以撑下去了。”楚天枢低头说道。
“好吧,所有的城防军步兵都留给你了,活着等我杀回青阳镇!”
李慕骁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是下了决心,翻身上马,带着剩下的一百多名骑兵,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青阳山脉!
“我等你回来!”楚天枢连跑几步追上前,大喊道。
当马蹄扬起的尘土散去,却见有一马一人并未跟队离开,那人就是楚天枢从南诏国带回的鹰眼苏里扬,他选择了留下。
“你不走啊,留下会死的,跟他走或许能当大官,也能去看更大的世界。”楚天枢看着马上的苏里扬,笑着打趣道。
“不走,我要跟着你这位巫神。”苏里扬笑着回答道,他如今已能用大陈官话简单交流。
一切交接妥当,楚天枢再次召集队伍继续赶路,争取在天黑前回到铁石铺。
一路上,楚天枢也向城防军的几名军官交代了李慕骁的要求:坚守铁石铺,等待其回归。
苏猛是一向认同楚天枢的,其他几人也无意见,并未有人选择离队。
傍晚时刻,铁石铺升起的烟柱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大战过后的劫后余生,让大家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忍不住高兴地欢呼起来。
在一片的喧闹声中,楚天枢独自一人抱着楚天歌的骨灰罐子,对着铁石铺的大门,轻声说道:“天歌,我们终于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