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之士在上下翻看了食盒后,并没察觉到什么可疑之处,于是开始一个糕点接一个糕点掰扯开,终于在一个糕点里发现了一根小竹管。
“里面有纸条,这是你的事,我可不会管你。你也已恢复了身份,可以自由活动了,但还是要嘱咐你一句,凡事都要小心谨慎,三思而后行。”严之士将竹管递给楚天枢,然后一把将食盒揽住,下了逐客令,“糕点留下,你可以走了。”
“师父,我可不可以也吃一个?”楚天枢接过竹管,眼巴巴地盯着食盒里的糕点。
“不可以!”严之士突然假装严肃起来。
楚天枢可不管这些,肚子里的馋虫直勾勾的要了他的魂,一个前扑,在食盒里捞了一把后,瞬间翻身冲出门外,跑的时候还不忘把手里的糕点塞进嘴里。
“你这小混蛋,我怎么就净教出你们这些机灵鬼。”
听着身后不断传来师父严之士的骂声,楚天枢哈哈直笑。
当楚天枢走下楼时,正好遇上了脸上红肿尚未消去的监工吴乐。楚天枢笑着打招呼道:“吴监工,您没事吧?”
看着换了一身崭新机造处军械师学徒五阶制服的楚天枢,吴乐双眼似乎要喷出火来,恶狠狠地说道:“别以为自己乌鸦变凤凰了就得意洋洋地显摆,你就算是从囚犯变成了学徒,一样得受我监管。”
“是!是!是!吴监工教训得是,我有事要忙,告辞了。”楚天枢快速离去,并不想过多理会如今狼狈不堪的吴乐。
“你——”看着软硬不吃的楚天枢,吴乐心中更是恼怒,本想挑事招惹楚天枢,好教训一顿这小子,发泄今日心中的郁闷,可楚天枢却是径直走开。
楚天枢走到机造处一个僻静角落,从竹管中取出纸条,缓缓展开,几个小字映入眼帘:今夜子时军府后门等候。
看完字条,楚天枢便把其与竹管一起扔进了附近的火炉里,全部焚烧干净。之后回到宿舍,找出一套破旧的麻布衣服,换下今天下午刚领到的机造处军械师新制服,趁着暮色悄悄出了机造处。
走在青阳大街上,楚天枢深深吸了一口气,欣喜地说道:“啊!自由的感觉真好。”
来到青阳镇军府后街,楚天枢和沿街的饥民一般,裹上个破席子便在街边角落里席地而眠,一边休息,一边静静等候子夜的来临。
到底是转机,还是危机?入了局就必须全力以赴。
明月缓缓爬上深幽的星空,洒落下满园的银辉,在青阳镇军府的小花园里,李慕骁踩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来回踱步。
今日视察机造处,遇到了当日搭救自己的铁石铺小子,似乎连日来的蛰伏隐忍,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可深谙官场人心险恶的她,懂得任何时候都得小心谨慎,一步错就是步步错,所以今夜还得试探试探,那人是否真的可靠?
在镇南行道的三个都府里,武阳都府民风最为彪悍。虽处于环境贫瘠的西南,但长年抵御蛮夷所养成的悍不畏死精神,为周边都府所敬佩。
武阳都府里的年轻派军官们继承了先辈荣光,是一样的争勇好斗。为了家族彪炳史册,为了自己的战功以及地位,各权力派系间的明争暗斗在所难免。
身为女子,在行伍间求功名本就不易。此次身为武阳都府要员的父亲,动用了极大的家族关系,为自己谋了个青阳重镇镇守使。本以为终于可以大展身手,一展自己“赤虎”的威名,可谁承想,赴任青阳镇大半年有余,各种糟事接踵而来。
不仅被县令束缚手脚,手下的城防军竟无几人可用,以致到如今依旧一事无成,只能隐忍蛰伏,成为了别人眼中的“病虎”。
那几日,在深山密林里连日逃亡的窒息感,家族护卫为了保护她,一个个在她面前死去的画面,总让她一次次在梦中惊醒,醒来后一身的冷汗。
是谁在她赴任路上进行的暗杀?家族里至今也没查到什么线索。作为武将世家的家中长女,为了家族荣耀,只能选择继续披荆斩棘。
侥幸获救来到了青阳镇,面对的却是一个烂摊子,上任镇守使在抵御蛮夷入侵时不幸牺牲后,武阳都府似乎选择性遗忘了这个地方,五年里没再委任新的镇守使,一直由县令兼任。
五年的经营,权力集于一手,县令陈宫已完全成了青阳镇的土皇帝,势力遍布青阳镇方方面面,各个角落。
县令这一派系已是根深蒂固,自己初来乍到,哪里撬得动这种大山呢?
虽名义上是青阳镇的镇守使,却是被下面的人给架空了,一直未能真正地进行权力交接,没谁会真正听她的调遣。
面对陈旧破败的军府,原本两千人编制的城防军队伍,因为干旱荒年,被县令不断削减军费,如今仅剩下两百余人,且全都成了矿场和机造处的“看门狗”。
原本该是只能有一百人编制的缉私队,却足足变成了一千人。
她需要帮手,需要亲信,需要一个本地且熟悉机造处的人,大费周折去机造处巡查就是为了找这样的一个人。
楚天枢便是最好的人选,敌人的敌人就是最好的朋友,楚天枢正好和县令有过节,脑子足够聪明,性格也够沉稳。
李慕骁缓缓抬头,凝视着高悬的明月,眼里闪着一束如虎扑食的厉光。
良久,收回杂乱的思绪,轻轻走到后门,打开门栓,探出身子向外张望,已是深夜子时,街上一片的寂静。
听到军府后门响动,一直在暗处观察的楚天枢立刻起身靠了过去,在确认正是李慕骁后,开口问道:“行行好,给口饭吃吧!”
“进来吧,正好有些吃剩的夜宵。”李慕骁认清靠近的小乞丐正是楚天枢后,转身走进了门里。
楚天枢随着李骁进了门,反手把后门关上,并整理了一下自己杂乱的衣服。
李慕骁一直在前面走着,楚天枢不远不近地跟着,谁都没有开口,似乎都在相互试探着对方,直到走进了军府的讲武堂。
“你叫什么名字?”李慕骁站在青阳行军图前,打量着图上的各种地名,开口问道。
“楚天枢。”
“好名字!铁石铺就在这个位置吧,青阳镇的东南面。”
“是的,在青阳山脉的外围。”
“你猜猜,我为何今夜找你至此?”
“不用猜,你缺少帮手,而我正好合你意。”楚天枢微微一笑。
“真聪明,不过我凭什么相信你,就因为你救过我吗?”李慕骁回过头反问道。
“不!是因为我的野心,我的野心并不比你的小,所以我们都是一样的人,这就是你可以相信我的地方。”楚天枢沉声回道。
“野心是要藏起来的,可不能随便乱说,否则会死人的。”李慕骁突然大笑道。
“是的,我就只想给镇守使大人做个牵马的,一切听大人吩咐。”楚天枢也跟着笑了。
“我就喜欢聪明人,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行军左司马了。”
“多谢大人提携。”楚天枢拱手谢道。
在这寂静的子夜里,一头赤虎举起锋利的爪牙,正从蛰伏中起身,缓缓走向更深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