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十年冬, 对西北的百姓,尤其是西宁镇及周边的百姓而言,是极为特殊的一年。
他们再一次经历了火焰的折磨, 却又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好生活。
大部分百姓都是,他们从未想过自己能住在青砖瓦房里, 学会织上好的棉布,能吃饱穿暖甚至还能花五文钱洗个被搓掉一层皮的澡, 能用得上香胰子肥皂沐浴乳……
最令他们想不到的是,地里能长出亩产两千斤的庄稼。
于百姓而言,地是他们的命, 有地种才意味着能活下去。
所以今年下第二场雪的时候大伙儿高兴坏了,都盼着来年有个好收成。
但那也是春天忙碌播种,夏天忙着浇地, 秋天辛苦劳作后才敢想的, 他们哪儿想过年前就能见到这一幕呢。
土豆可以收成的时候,只有乔家人和徐昌并徐易青知道。
徐昌父子当真派了做错事情的将士过来涮恭桶,白给聚福客栈干活儿。
得知能收成的时候, 几个涮恭桶的将士也抱着恭桶哭了, 立马将情况禀报了上去。
徐昌和徐易青迅速放下手头的事儿过来, 乔瑞臣带着苗婉,乔蕊抱着淘淘, 耿婶和耿叔带着一群孩子们, 全都到了暖棚这边。
大家都想见识一下土豆到底能有多大的产量。
全员下地, 连淘淘都使出吃奶的劲儿, 跟土豆秧子较劲。
苗婉知道底下坠着几个十几个土豆, 很难诓孩子个跟头, 再说地里也都是土, 摔一下不会疼,她也没拦着。
她自个儿都拿着铲子挖土豆呢。
“记得别太用力,到时候把土豆铲破了就保存不到春天了。”苗婉跟张伯和吴伯都叮嘱了。
这两个小老头特别重视,跑前跑后跟人叮嘱。
当然啦,他们这些人来干活儿,不捣乱就是好的,主要干活的还是乔家的佃农和雇佣来干活儿的百姓。
因此,等土豆被挖出来的时候,震惊的人一下子就喊出来了。
“好家伙,真是大大小小十几个???”
“你们看我手里的,这个更大,顶我俩拳头这么大了!”
“咱们当初下种子的时候,有这么大吗?”
“那谁知道,不过我记着是下了几千个种子来着。”
……
有头脑好的算了下,整个人啪叽一下子就摔那儿了。
“哎哟,阿青你咋了?”
徐易青目瞪口呆,面色呆滞,几千个种子,一个种子长出十几斤,三亩地那不得……几万斤???
用多少地蛋发的种子来着?他们问过西域商人,好像是说五百斤。
五百斤对几万斤?徐易青抬起头看天……看棚顶,只觉得头晕目眩,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没睡醒,这梦也太离谱了点。
乔瑞臣的声音淡淡传过来,告诉他,梦确实做的太美了点。
“一共四百斤出来两千多种子,也不是每一株都能十几斤,而且也不是每一粒种子都能种出来,先看看亩产吧。”
徐易青抹了把脸,还好还好,没那么离谱,要不然真是吓死了。
他体力不算好的,但这会儿也拼命干活,只想尽快知道亩产。
那些佃农和短工绷不住,上千斤就是奇迹。
都赶紧回去叫乡里乡亲过来,啥也别说了,都猫冬也没啥正经事儿,赶紧过来帮忙把地收了,来年能不能吃上饱饭,就看现在这一哆嗦。
等苗婉带着孩子们忙活(玩耍)累了,一抬头就发现,好家伙,几个人快打起来了,因为谁先下手快收一颗土豆的事儿。
“怎么这么多人?”苗婉问一直在旁边跟他一起看孩子的乔瑞臣。
乔瑞臣跟她说了刚才的事情,看了眼跟打了鸡血一样的徐昌父子,小声提醒媳妇,“我让张伯安排的,知道的人越多,固北军就越不好意思抢,否则就这几亩地,不够军田分的。”
苗婉眼神立马凶狠起来,“可以分,抢,手打断!”
她也乐意叫将士们吃饱穿暖,可种子给到军田里去,重出粮食来,会都发下去吗?
难道不是那些当官的自家老小先吃个够,多的再分下去?
她拿沐浴乳方子换回来的东西,凭啥都便宜了那群天天就知道逛商业街还有钱扔着玩儿的!
别拿豆包不当干粮,逼急了回头她就把圣旨揣身上去那几家大门口哭,当谁不会泼妇骂街是怎么的。
淘淘看娘这样,奋力抓起个只有她拳头大的小土豆,狠狠往徐易青那边砸,“抢,流氓!”
“哎哟!哪个兔崽子?”没扔准,砸到了徐昌撅着的屁股上。
徐老将军虎目圆瞪,回过头骂。
苗婉立刻弯腰抓着土豆数,淘淘立马蹲下揪土豆叶子,就留下个还没来得及反应的乔瑞臣:“……”
行,亲媳妇亲闺女,熊得快怂得更快。
徐易青听见淘淘的话了,憋着笑,“估计是谁没拿稳呗,您还有功夫跟小兔崽子计较是怎么着?”
看着义子冲蹲地上那娘俩挤眉弄眼,徐昌哭笑不得,踹徐易青一脚,摇摇头继续收土豆。
他还能跟妇人和孩子计较?还不是这家伙在西宁镇的时候没干好事儿,招人家小小娘子恨了呗。
反正徐将军是不承认自己不招孩子喜欢。
三亩地要是十几个人收,怎么着也得两天,可有徐昌带来的人,还有附近赶过来的几十个种地好手,一上午时间就收完了。
张伯和吴伯去借了称来,开始称重。
三亩地每亩地也就分到了七百多苗儿,间插着容易熟的菘菜和生菜种的,估计有些苗没成活,也有头一回伺弄的原因,成苗率大概在七成左右。
可就这样,亩产五百七十斤!
其实两千多株苗在一亩地就能种下,之所以分成三亩地来种,是温度有所不同,伺候的方式也有所不同,怕都放在一亩地里,万一种坏了就不美了。
所以三亩地最多的是七百二十斤,最少的也有四百斤。
除掉菘菜和生菜,如果说一亩地能种两千五百株苗,按照平均值,即便是发苗率只有七成,那亩产也得有两千斤!
要是都能按照七百二十斤那亩田来伺弄,徐昌都觉得空气有点稀薄,那亩产能达到一千二百公斤!
苗婉都有些诧异,土豆赶不上红薯亩产高,后世一般是三千株苗能出五千到八千斤土豆,在这个时代能达到两千斤,已经算是高产了。
不过转念一想,苗婉又觉得合理,本来西北这边土质就比较适合果实在地里面的作物生长,也许是因为西宁镇这边土质好。
她经历过后世,对这个亩产接受良好,百姓们甚至徐昌他们可就没那么好接受了,有些百姓已经冲着地磕头了,满口都是老天爷保佑。
时下江南亩产有达到七百斤的稻谷,京城一带有能达到九百斤的大豆,粮食上来说,就没听哪儿说能过千的。
这儿直接来了个两千斤,即便只是算出来的,也足够让人心惊了。
而且第一次种,成苗率不够高,而且天气也有影响,往后肯定会越来越好啊,要是地里粮食都能这个产量,老百姓们还缺吃吗?
徐昌立刻上前,对乔瑞臣面色好了不是一点半点,“小将军,前阵子我忙着清缴徐家军内部留下的陈氏余孽,着实没顾上应小将军的请,说起来着实有些不敬,不如我请小将军喝上一顿?正好我还藏了些好酒。”
乔瑞臣心知他此番作态的缘由,也不拒绝,只笑道:“老将军的好酒拿过来都得晚上了,下次吧。”
不等徐昌邀请他去郡城,乔瑞臣又道:“有些破了皮的土豆不好放,不如就在守备府吃上一顿土豆宴如何?内子也还留了半坛子好酒,咱们意思意思,别耽误了老将军的公务。”
说起半坛子酒,徐易青唇角抽了抽,不会是给他消毒剩下的吧?
想起当时腿都快烧掉的痛感,还有那浓醇的味道,他咽了咽口水,父子俩都毫不犹疑应下了。
孩子们也都闹腾着要吃,尤其是铁蛋,那手不知道都摸了什么,说往嘴里戳就往嘴里戳。
“姑姑,条条!”
苗婉看得有点窒息,见淘淘也想有样学样,赶紧拽住她手,连铁蛋的手也赶紧给他拽出来。
“往后在外面摸了东西不许把手直接往嘴里放,要不然虫虫都被你们吃下去了,到时候在肚子里越长越大,得吃药才能拉出来,万一长得太大,还会吃你们的肚肚哦。”
淘淘吓得一下子捂住自己的肚子,“吃鸡,吃鸡!”让鸡赶紧把她肚子里的虫子吃掉!
苗婉:“……”你想的还挺美,肚子里有虫你吃鸡。
“你能把活着的鸡咽下去吗?”她问淘淘。
乔蕊想了想那个画面,有点太美了,嗓子眼噎得慌。
淘淘也有些遗憾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不能。”她娘把嘴给她生小了,要是跟黑鹰那么大嘴还行。
回去路上,徐昌笑着跟乔瑞臣夸,“小将军娶了位贤妻,听着好似对医理也有所了解。”
乔瑞臣刚要点头谦虚几句,但我媳妇就是这么好的意思得表达出来。
结果就听骡车里孩子们又闹腾起来了。
起因是淘淘冲着毛蛋炫耀,“娘生弟弟,能吃鸡的!黑鹰嘴!”
一边说一边比划,让大大小小的都明白她的意思:我娘,生个孩子嘴比狗还大。
苗婉唇角抽了抽,你倒是对你娘有信心。
毛蛋不服气,他对他娘更有信心,“我娘也生!骡嘴!”
铁蛋表示攀比谁怕谁,他声音最洪亮,“我也叫我娘声!驼马嘴!”
徐昌憋着笑,心里念叨,好家伙,一个比一个能,先不说你们老子有没有那个本事,就是不知道孩子出来得丑成啥样儿。
攀比的结果终止于苗婉一人给了脑瓜崩,还威胁小孩子,“再胡说八道,年前可没有不打孩子的说法,过年是不是都想吃竹笋炒肉?”
淘淘嘻嘻哈哈窝在苗婉怀里撒娇,小胖崽子肚子一吸一吸的,也盖不住那份颤巍巍的可爱,“娘疼,淘淘,不打。”
其他孩子有样学样,都往苗婉身上扑,“姑姑疼我,不打。”
“贫道过年吃素!”
“年后再开荤!”
苗婉面无表情:“我都记下来了,回去跟你们爹娘说。”
小家伙们嘎嘎乐着在骡车里四散开来,互相抱着喊饶命,闹腾的左右都往骡车里看,脸上都挂着笑。
反正只要苗婉和孩子们呆在一块儿,几百只鸭子都要被释放出来,往上千只的威力扩散。
说起鸭子来,就不得不说郡城这边的兀良哈氏。
有阮嘉麟在郡城坐镇,云熙学着苗婉的样子半月开一次快闪和乡村大舞台,即便是天太冷往乡下镇子上去的少了些,但随着腊月里要置办年货,也又一次热闹起来。
与之相反的是,兀良哈氏的铺子门可罗雀,哪怕是羽绒服和奶豆腐都没原先那么受欢迎了。
虽然西宁镇不卖奶豆腐,可羽绒服是卖的,只要二两银子就能买个袄子,五钱银子就能买一件厚实的棉服,一两银子不但能买棉袄棉裤一整套,还送围巾呢。
兀良哈氏本来在郡城的买卖是靠牛羊制品和毡毯等占大头,其次是胭脂铺和食肆,羽绒服和烤鸭的红利没吃多久就被掐住了脖子。
时间一长,都知道兀良哈氏在卖仿品,连带着其他东西都卖得不好,不到三个月,十几个铺子的掌柜都撑不住了,纷纷往府里找东家来。
“东家,咱们食肆马奶酒和奶豆腐都卖不动,如此下去,往返运费都要搭进去,眼瞅着腊月了,是不是要降价啊?”
“是啊东家,胭脂铺的金丝缕根本卖不出去,赔大了,其他胭脂水粉本来倒是卖的还可以,但郡城的富户不知道为甚,从西宁镇拿了货,直接让人出来挑着货卖,还都很便宜,跟咱们的胭脂水粉差不多价格,质量比咱们的好,铺子这个月连五百两银子流水都没有。”
“东家,我这边听您的,收进来了好多棉花和粮食,还有大量的白糖,本来说是往安永郡去看看,只是行商脚程比咱们还快,安永郡也卖不动,咱们是不是尽早回北蒙,说不准去王庭还能回个本。”
……
阿古拉面色倒是还好,巴音和苏日娜的脸色特别差,外头让尽量多的人消耗聚福商超和西宁镇货物的,他们的人占了最少三成。
可是货到手了,转卖不出去。
加价卖吧,人家买的比他们便宜。
原价卖吧,他们花了银子找人,等于亏。
降价卖?更亏。
本来以为乔家撑不久,可听人说他们完全没有撑不下去的迹象,听说腊月下旬还有增加铺货量的准备,西宁镇商业街还要办什么新年大放送。
价格便宜的兀良哈氏都心动,还想继续拿货,可卖不出去,他们手里的现银就撑不住了,这到底是谁搞谁啊?
“阿兄,是不是该找齐将军还有吴大人他们给递个话,跟乔家坐下来谈谈?要是他们继续这样下去,就别怪咱们鱼死网破,大不了我们烤鸭也不要钱,比鸭子多,他们能比得过咱们?”
苏日娜翻了个白眼,“不动脑子,那咱们养鸭子不花钱?她苗婉这是用别的生意养这个亏损,羽绒服和棉服也卖的多,咱们羽绒服卖不动,现在杀鸭子等于亏双份儿。”
“那怎么办?就眼睁睁看着他搞垮我们兀良哈氏?”巴音不是不知道这办法太简单粗暴,可如今最见效的就是这法子。
以巴音的直觉,苗婉和乔瑞臣绝不是那种会跟人鱼死网破的人。
阿古拉看向苏日娜,“你怎么看?”
苏日娜这阵子跟那些后宅夫人们关系远了许多,一开始她还气,现在也冷静下来了。
最有效的法子不是兀良哈氏出面,“我带着人和货去王庭,将货物都换成现银,让乞颜氏出面跟固北军谈,乔瑞臣不是云麾将军?他总不能不给乞颜氏面子。”
阿古拉眼底闪过一丝讥讽,乞颜氏可能会出面,那货物换成的现银能带回来多少?
“行,那你和巴音明日启程。”阿古拉像是一下子老了许多,想了想又道,“以防万一撕破脸,苏日娜你带着孩子们走,巴音你将家小都带回去。”
巴音面色一变,苏日娜也起身,“那你怎么办?”
阿古拉面色沉稳,“你们都在北蒙,他反而不敢动我,除非大岳想要同时面对北蒙和西蕃两个敌人。”
苏日娜眼神闪了闪,默不作声出去了。
巴音有些着急,“阿兄,你明知道,若是你有什么,往后兀良哈氏就是苏日娜的孩子的,可那孩子一直被苏日娜的阿布养着,往后兀良哈氏是谁的就难说了!”
“所以我让你也回去。”阿古拉认真看着巴音,“乞颜氏想要吞并兀良哈氏,可兀良哈氏的人脉只会人我们家的血脉,你回去后不要管苏日娜怎么做,只将兀良哈氏所有护卫都集中在部落里,她若有了其他心思,杀了她的护卫,投奔布奇氏。”
布奇氏是北蒙上一代的王族,现在也是北蒙大族,乞颜氏只要不想四分五裂,就不敢轻举妄动。
“那阿兄你呢?”巴音紧皱着眉头,“若乞颜氏想要征战大岳,肯定希望你死。”
阿古拉笑了,“这就是我跟乔子承谈判的本钱,他若不想战,就不敢让我死。”
不敢杀他,那这阵子的针对就是虚张声势,差不多就得罢手。
若敢杀他,也算是给北蒙敲个警钟,大岳也将北蒙当做敌人,该打就打吧。
阿古拉身为北蒙人,总要为北蒙做点什么。
面对乔瑞臣时,阿古拉也非常坦诚。
曾经一起背对背互相信任,经历生死的兄弟,面对面时,已经没了曾经的友谊,但说话不用绕弯子。
“乞颜氏要求兀良哈氏与乔氏合作,弄出乔氏与乞颜氏来往的密信,让乔家可以为北蒙所用。”
乔瑞臣有些震惊,若兀良哈氏跟乔家合作做买卖,书信往来肯定会有,谁也不知道其中会不会有乞颜氏的人,想要做手脚太简单了。
“所以我背信弃义,与乔家一刀两断,明面上我是不甘心被乞颜氏占去一半家产,还没能报仇,将仇恨撒在乔家身上。
背地里我是对乞颜氏表达不满,要赚更多钱壮大兀良哈氏。”
乔瑞臣沉声道:“这一切都建立在你们觉得大岳不会轻易撕破脸的基础上,是也不是?”
阿古拉点头,“乔娘子骂得对,北蒙人确实有优越感,包括我在内,一开始都觉得乔家不敢真的针对兀良哈氏。
这些年陈嗣旭给我们的方便也进一步滋养了北蒙的野心,既然你们能占中原,兵强马壮又知礼的北蒙人为何占不得?起码我们不会像西蕃人一样烧杀抢虐。”
乔瑞臣脸色冰冷,“所以你认为发起战争不会死人?”
阿古拉无言以对,离开前顿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头,“我能做的就这么多,兀良哈氏都未必能保得住自己,舍了名声,舍了家财,也许还要搭上妻小,你的救命之恩,我还了。”
乔瑞臣明白阿古拉的意思,若阿古拉想要侵略,他大可跟乔家成为最紧密的合作伙伴。
但阿古拉选择了背信弃义的道路,为乞颜氏不满,北蒙也并非铁板一块,兀良哈氏也许能拖住乞颜氏的脚步几年。
等乞颜氏愈发兵强马壮,一统北蒙时,彼此的盟约说破就破。
这些年大岳朝中三足鼎立,到底是让先帝留下的根基被破坏了许多。
陈嗣旭纵容西蕃人猖狂,如今大岳在弱势地位,就像是一块肥肉,人人都想吞下去。
乔瑞臣回到西宁镇后,没跟苗婉说,只是愈发忙碌起来,快要过年了还总是奔波在郡城和西宁镇之间。
早出晚归,他走之前淘淘没醒,回来后孩子们也都睡了,一直到除夕之前,淘淘都没再见到过爹。
所以等除夕看到乔瑞臣,本来在跟铁蛋他们玩耍的淘淘突然就愣住了,然后蹒跚着小肥身子跑过去,抱住乔瑞臣的腿就哭了出来。
“爹坏!呜呜……想爹爹。”
乔瑞臣心疼得不得了,将淘淘抱起来,孩子哭起来大颗大颗的眼泪擦都擦不及,“爹错了,往后爹等你醒了再出门好不好?”
淘淘抱着他,“呜呜不好……”
不等乔瑞臣继续安慰,淘淘又喊,“爹不在,没人尿床,没人放屁,呜呜……没人抱跑……嗝娘不认。”
乔瑞臣:“……”懂了,我不在家,黑锅没人背。
他迟疑着拍了拍淘淘的后背,“挨打了?”
淘淘捂着腚,嗷呜嗷呜得更委屈了,一旁乔蕊笑得打跌,就听淘淘幽幽哽咽,“姑坏,跑得快,大嘴巴,呜呜……淘淘疼。”
乔蕊:“……”不跑等着被尿床锅和放屁锅压过来吗?我乔小娘子不要脸吗?
乔瑞臣哭笑不得,哄了半天,答应晚上让淘淘吃好吃的,答应带着她一起睡,许下了好多不平等条款才哄好这小家伙。
乔蕊有点吃醋了,等淘淘继续跟铁蛋他们跑开去玩,才走出来哼哼,也不说话,反正兄长要是不哄,回头她去跟嫂子哭。
乔瑞臣当然不能给乔小蕊告状的机会,笑着摸了摸乔蕊的脑袋,“哼什么?你嫂子呢?”
乔蕊嘟嘴,“你都答应了那么多事儿,也不问嫂子同不同意,还找嫂子干什么呀?你带着乔小芊一起睡好了咧!”
乔瑞臣一脸你在说什么屁话的表情,“别闹,我答应再多,你嫂子不同意也白搭,哄孩子的话你也信,你几岁了?”
乔蕊:“……”哥哥变坏了,她喜欢,嘿嘿……回头有好戏看了。
等乔瑞臣找到媳妇,才发现自己的书房叫媳妇占了一大半,她正趴在桌子上绞尽脑汁画图呢。
“怎么不叫小蕊来给你画?”乔瑞臣从身后抱住媳妇,深吸了口气轻声问。
最近忙着部署各个地方的军备和布防,苗婉跟着淘淘作息,他也好久没能抱抱媳妇了,说好的更熊的崽子也没时间。
苗婉感觉到熟悉的气息,没被吓到,只轻哼,“就小蕊那大嘴巴,我要让她帮忙画图,回头都知道了。”
乔瑞臣笑了,怪不得淘淘还知道大嘴巴什么意思,估计是从媳妇这儿听得。
他亲了亲苗婉的耳朵,将她抱在怀里,“你要画什么,我帮你。”
“好呀好呀,我说你来画。”苗婉把自己改了好半天的图跟他说。
“城墙估计得等春末才能修好,在此之前得多设置一些陷阱,里面全都倒上辣椒水,也不怕有人踩进去,城墙附近没人会瞎逛,在那里的人都是将士,提前说好不会摔进去的。”
“但凡摔进去的,一碰到辣椒水肯定要叫出声,让人警醒着点就是。
我看郡城有郡守派衙役巡街,咱们没有衙役,不如就请西营的人以出外勤的方式巡城墙,多设置几个哨点。”
“我前阵子让顾师傅研究玻璃,发现边缘磨的薄一些,然后中间厚度不同,能看到远处,只不过还得调试,现在有些眼晕,等调试好了,哨点一人发一个。”
苗婉知道望远镜跟放大镜有关系,上学的时候孩子们都知道放大镜的原理,就是将镜片边缘打薄,不过怎么做成望远镜苗婉还不太清楚,只能让顾师傅磨出不同的厚度来慢慢调试。
“还有就是万一打起来,得有医院……药堂,我准备请几个愿意教导人的大夫,多教出几个会包扎的学徒,也好让将士们更安心。”
“再有就是修路的时候,在乡下还有往郡城路上去的地方多建几个驿站点,但凡有贼寇肯定要去探一探,里面放上迷药和毒药什么的,回头让人带上解药,说不准能抓住几个死耗子。”
……
乔瑞臣听苗婉一点点指着图纸说,眼神越来越柔软,“阿婉,你别担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和淘淘的。”
苗婉鼓着腮帮子戳他,“只保护我们俩有什么用?西宁镇要是再被西蕃人烧一次,我心疼都能心疼死!”
“不许随便说死。”乔瑞臣手紧了许多,“我不会再让他们有机会伤害你们……和西宁镇的。”
苗婉有些敷衍地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家相公功夫不错,可是一个人再厉害也厉害不过一群人,她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
指望生孩子的时候见到「苗婉」,黄花菜都凉了,所以她还是准备做些力所能及的准备。
今年的生辰愿望她都想好了,就想请老天爷粑粑给个金手指,哪怕特别特别小的金手指也行。
粑粑,我愿望就在这儿了,希望粑粑你给点力。
苗婉不知道的是,自己在心里逼逼叨叨的时候,千里之外的风雪中,某个人猛地打了一连串的喷嚏。
“天儿也太冷了!加快速度赶路,赶紧到驿站泡个热水澡,煮点姜汤喝,尽快出关!”
“诺!”一队彪悍冷冽的汉子齐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