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淘和铁蛋他们是偷偷跑出来的, 每个人都挎着个小包袱,让驴蛋带队,熟门熟路钻进招待处那一排还没开的其中一间铺子。
这里是用作温泉澡堂的所在, 苗婉没急着开张,主要这里不算利润多高的地方, 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只需要多一些搓澡师傅, 将服务搞上去就好。
在西蕃人来的时候,澡堂子也被烧毁了大半,如今西宁镇没有新澡堂, 当初那个澡堂子的老板选了客栈,西宁镇百姓们现在都没地方洗澡。
苗婉是想着腊月里开,也好让大家干干净净过年。
张大壮不想在招待处负责, 主要他也不善言辞, 自个儿选了这个铺子坐镇。
招聘通告早就发出去了,聘请的是镇子和周边的百姓,其实是两个铺子, 分别是男宾澡堂和女宾澡堂, 因为这时代对女子清誉的看重, 两个铺子没有打通。
张大壮拿着苗婉给的培训须知负责男宾这边,林大志的媳妇四十多岁了, 带着几个婆子负责女宾那边。
如今温泉池已经造好, 淋浴箱也建好了, 只等两人将手底下的搓澡师傅和婆子训练好, 就能开张。
淋浴箱苗婉折腾了许久也没折腾出个所以然, 她破罐子破摔, 直接在墙上固定个长方形戳满了小孔的木箱, 到时候还是拿瓢往里灌水,底下由着人冲澡就是了。
没啥鸟用,但是新奇,也比直接往头上浇水省点水。
开张之前当然要试用,苗婉和乔瑞臣各自带着小家伙们来过一次,温泉水池不算深,最矮的淘淘也能进去泡,只要看好了不让她到深处,就不怕呛水。
小家伙们一个个洗得浑身白嫩嫩的,玩水玩得特别高兴。
夏天都未必能有机会玩水,家长们肯定是不同意孩子们钻那条无名河的,都怕孩子有个万一淹死。
更不用说,大冬天的,一点都不冷,还能在温热的水池子里尽情的扑棱,小家伙们玩疯了。
可惜的是这里引过来的温泉水因为靠近河湟谷地,硫磺味还挺浓的,温度也不算低,小孩子们不能在里面泡太久,所以小家伙们很快就不被允许下水了。
他们没玩儿够,这才有了各自带着小包袱,以离家出走的架势再来耍的事情发生。
事实上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
翠丫带着巧丫和淘淘在女宾区,小娘子看人心细,两个人从头到尾都盯着淘淘,一见她小脸通红就赶紧将人提上来,小家伙们最近有点玩上瘾,只有个淘淘没过瘾。
所以这一次,淘淘打死都不肯跟翠芽和巧丫去女宾区,钻进了一家铺子,抱着铁蛋不撒手,非得跟去男宾区。
驴蛋聪明,偷偷给看门的伙计塞了铜板,带着小家伙们从后门进去,好不容易今天家里没有家长们盯着,人来的非常齐。
结果就碰上了淘淘抱着铁蛋不撒手的情况,驴蛋有点为难。
他带着大家一起玩儿,但他年纪不小了,很清楚男女大防有多重要,即便淘淘还小,也不能带着她满池子遛家雀啊。
淘淘可不管这些,反正毛蛋和卤蛋的家雀她也不是没见过。
别看淘淘和铁蛋年纪小,他们两个性子最急,尤其是淘淘,这是刚生下来就因为急着吃奶而成为屁娃的选手。
在驴蛋跟翠丫说要哄哄淘淘的时候,淘淘拉着铁蛋,颠颠往男宾区冒着水烟的地方跑进去了。
刚跑进去,俩人就发现有个人抬起身子,亵裤正好掉下去,听见动静卧槽一声,就噗通下了水。
“哪儿来的小崽子?瞎跑什么?”
铁蛋只有一个印象,这人腚好白啊,肯定是阿姆他们最喜欢打的模样。
淘淘皱着眉,这人好臭,而且还不穿衣服!
于是,徐易青没等到两个小崽子的回答,就见其中一个白嫩肉乎的小团子,冲后头追进来的一群孩子脆生生道——
“臭流氓!”
徐易青:“……你胡说!我不是!我啥也没干!”
驴蛋他们:“……”
在苗婉和乔瑞臣找过来的时候,就见自家闺女插着腰,学着苗婉的姿态,一字一句堵着某个苦哈哈的军师,不让他出来。
不看颤巍巍的肚子,可有气势了——
“你,臭!就臭!臭美!”
“池子,我家的!”
徐易青简直想哭,换洗衣裳被放在一旁石头上够不着,臭衣裳被孩子们扔远了,他想出去吧,还有个小小娘子骂个没完。
他心想,自己到底是造了啥捏哟!才会留下来盯着西宁镇!
乔瑞臣进来时,徐易青跟看到了菩萨一样,声音都哽咽了,“将军,您先把闺女抱出去,让我把衣裳穿上?”
乔瑞臣眼神闪了闪,看样子,这人对他们一家子了解颇深啊,能留下来一个月,想必是有所图。
他抿了抿唇角,眼神中闪过一抹冷锐,带着心虚不已的驴蛋他们先回了府。
等大家都在守备府坐下来,徐易青听着外头嗷呜嗷呜的哭声,心里头可别提多爽了。
一群小萝卜头可真出息,守在池子边上不叫他出来,最小最肥的那个最恨人,他一动就骂他流氓,搞得他无计可施。
打,狠狠打!
哭,使劲儿哭!
苗婉进来时,瞧见徐易青喝茶都喝出了五石散的架势,唇角抽了抽,看向乔瑞臣。
这人脑子没毛病吧?
乔瑞臣笑了笑,拉着苗婉坐下,跟她介绍,“这位徐先生,一篇《异己哭诉》名扬西北,乃是忠武将军徐昌将军麾下最看重的人才,也是徐将军的义子。”
苗婉懂了,将自己的亲信认为义子算是军中的传统了,一来是为了巩固关系,而来若是家中子嗣不争气,也算是一份传承。
回头要是做报纸的时候,这人可以用一用哇!
苗世仁不会考虑人家不肯的可能,不肯是套路不够,她可能缺很多东西,唯独不缺套路。
但她不懂的是,“最看重的义子……给客栈涮了一个月恭桶?”
没人知道这位徐先生失踪了吗?
说好的最看重呢?怎么着,一年看一回就行?
乔瑞臣似笑非笑看了眼面色不变的徐易青,“想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亦或是涮恭桶这件事对徐将军来说也非常重要。我倒是也没想到,徐将军事忙轻易见不到,手底下的人倒乐得在西宁镇做这等微末小事。”
徐易青轻咳几声,略有些不自在,惦记人家的好东西是一回事,让人点出在郡城不给面子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解释清楚,前头他是自愿留下来涮恭桶,后头他说不定就得涮一辈子。
本来徐易青打死都不肯涮恭桶,这又不是什么体面的事儿。
让看他不顺眼的人知道了,这辈子他徐易青都得被打成粪坑里出来的才子,说不定文章都要被人喷成臭的,往后也没脸见人了。
可话又说回来,打不死……那该干还得干,他腿受伤,一时情急又表露了身份,还什么都没探听到,回去更得被笑话。
牙一咬,眼一闭,最重要的是跑也跑不了,他还是跟着去运粪了。
客栈里人越来越多,洗涮恭桶不可能在客栈里,是在化粪池附近干活儿的。
本来以为会是能把人熏死的场景,没想到去了以后,味儿是有,却没有太重的味道。
一来是天气冷,二来倒粪水的地方竟然严丝合缝盖着的,只有往里倒的时候掀开铁盖子味儿大一些。
徐易青也听说了沤肥的事儿,对将士们来说粮食是重中之重,而且西北受限于气候,一年只能种一茬粮食,一直都受限于粮草问题,不敢真刀真枪跟西蕃人打起来。
听说沤肥能增加粮食收成,而且驿站有人传出消息来,说圣人在西平郡的时候,得知西宁镇的收成,龙颜大悦。
虽然郡城的将军们大都不怎么给乔瑞臣面子,可等春暖花开你再看,那时候大将军也来了,乔瑞臣身份也不会尴尬了,不管他能上还是被压在西宁镇,都不耽误大家跟他交好。
到时候又是另一番场景。
这也是如今郡城没起什么乱子的缘由,大家不给面子是为了往后大将军来了好有交代,不是要跟乔瑞臣闹翻。
徐易青也只是想多打听一下沤肥的事儿,回去好跟义父他们交代,并没打算多待。
几天他不回去,徐昌肯定会派人过来接,好些事儿等着他处理呢。
谁知就是在打探的时候,徐易青发现了不对,如今乔家的地里竟然还种着东西,而且特地起了棚子,里面还燃着炭盆子。
他趁人不注意过去看过,里面竟然郁郁葱葱看起来好像快成熟的样子,叶片尖而圆润,有些像发财树的叶片,只是更薄一些。
徐易青也曾经侍弄过军田,知道这绝对不是稻谷、大豆和青稞,不动声色跟一起洗涮恭桶的人,以及负责看守的人分别套了话。
套出来的内容让他心下大震,这居然是一种叫做地蛋的粮食。
据说亩产比大豆还要高,冬天紧着出一茬是为了留种,要是多留一些,来年西宁镇就不缺粮食了。
徐易青跟其他人不一样,他常年操心军中辎重,很清楚西宁镇一年需要多少粮食。
镇子加上周边,非军户者不足四千,军户与将士不足八千,一万多人一年消耗的粮食不是个小数字。
他看乔家田只开了三亩地不到,就凭这三亩地的种子,就敢说不缺粮?
徐易青不信。
可这是所有人的美好愿景,也是徐易青的。
不信但宁可信其有。
加之徐易青听人说乔家负责的两个老庄稼把式非常重视这几亩地,说的信誓旦旦,他就知道,自己走不了了。
怕乔瑞臣等人太快想起他来,他还特地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在人过来接他的时候给义父留了信,就这么住下来了。
前头若是说他被人逮住了,不得不涮恭桶,那是让人笑话的羞耻。
现在他是自己不想走,但凡能探听到那么一点高产粮食的消息,在徐家军军田下也能种上,他这叫忍辱负重,是大功臣,谁敢笑话他就能抽谁的那种。
两相对比,涮都涮了,但凡不是傻子,徐易青就坚决不肯走。
这会儿看见乔瑞臣面上的笑,他这一个多月也没白待,知道这位是个聪明的,而且曾经的羽林卫副指挥使,眼力肯定也不缺,顾左右而言他没用。
他直接说了实话,“好叫夫人知道,我听人说您这边有亩产上千斤的粮食,大冬天都能种植,着实是想要见证一番,特地留下来的,将军和夫人事忙,故而徐某不敢前来叨扰。”
苗婉恍然大悟,土豆腊月里就能收成,这位是身在粪坑心在地里啊。
乔瑞臣捏了捏苗婉的手,没让她开口。
他淡淡道,“若徐先生想知道,只需让徐将军与我说便是,京中也在秘密试验,在西宁镇这也不算得秘密,何须徐先生……为贼呢。”
徐易青:“……”还是没忘了他夜探制碱厂的事情。
他忍着尴尬,面上只做出啥也不知道的样子,“将军严重了,徐某只是听人说那边有更好的东西卖,但是不对外,徐某实在是被客栈的好东西迷了眼,想要去看看,能不能买到一些。”
乔瑞臣不为所动,“大半夜?”
徐易青微笑,脸皮比两口子想的厚多了,“白日岂不是连谈的可能都没有,守卫也不可能让我进去啊。”
乔瑞臣点头,“看样子先生是清楚,半夜也进不去,所以也不分白天黑夜,只换了目标。”
徐易青:“……”他只是忍不了臭而已。
到底偷偷去人家池子里洗澡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徐易青从善如流致歉,“是徐某孟浪了。”
见乔瑞臣只字不提那地蛋的事儿,徐易青觉得脸都丢干净了,不肯放弃。
“不知道那地蛋何时可以收成?徐某也算是伺弄过田地,瞧着该是快成熟了?听说这些地蛋便可以支撑来年西宁镇一年的粮食,想必到时候也还得种一些稻谷和青稞,不知可否匀一些给徐家军?”
乔瑞臣抬起眸子看他,“这是徐将军的意思?”
徐易青明白乔瑞臣想说什么,苦笑着摇摇头,“是徐某为将士们起的私心,可将军应该清楚,如今郡城几位说得上话的将军不肯表态,实则也是为了将军着想,毕竟新上任的大将军还未到西北,若现下几位将军都支持您的话,无异于是把将军放在火上烤。”
苗婉感觉徐易青说的有点道理,这么说起来,那些将军们没私下使绊子,只是冷淡,也是看好相公。
那分一点土豆说不定能让他们动心,真跟乔家站在一起。
她扭头去看乔瑞臣,但乔瑞臣只是微微一笑,又捏了捏苗婉的小手,让她别着急。
“几亩地的粮种也不过将将够西宁镇一部分人用而已,自然还是要种稻谷和青稞等作物的。
将军们的好意我心知肚明,不如等大将军来了,将粮种献给大将军,由他来做主,子承也好让大将军明白,子承并无弄权之意,也不枉费各位将军们的一片好意。”
徐易青脸色有点发青,真要是落到大将军手里,好的是为着整个固北军考虑,贪的捏在自己手里起军田,徐家军能不能吃饱还是个未知数。
苗婉也恍然大悟,又学到了,拉拢底下人不如拉拢大将军,她眯了眯眼,这军师不老实啊。
见徐易青不吭声,乔瑞臣也没阻止她说话,苗婉想了想,就知道这位肯定是不知道土豆到底有多好,不肯拿出底牌来,她笑了出来。
“相公,我忘了跟你说,这一个地蛋能做五·六颗种子用,一颗种子又能结出十几二十个地蛋,咱们西北低至沙土居多,地蛋在地底下被压得没那么紧,说不准比在西域长得还好。
一颗种子少说也能结出个小十斤粮食,咱们打算留出来过年炸着吃的那部分,送徐先生一些也好嘛。”
徐易青本来拿捏不准这地蛋是不是夸大其词,不想如乔瑞臣所愿露出底牌,听了苗婉的话,心下大动,有点把持不住了。
“一颗地蛋能结出几十斤粮食?夫人没有夸张?”
苗婉歪了歪脑袋,想着自家闺女那无辜的样子,轻描淡写做出单蠢样儿,“我为什么要夸张呀?要不是这东西又顶饱又好吃还产量大,我又不是银子多的烧手,非得大冬天种出来过年吃。”
徐易青:“……”你自己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吗?就为了过年解馋,非得现在种,你还不是有银子烧的,是什么?
可若是一颗地蛋能结出几十斤粮,几十斤又能变成几百斤,一亩地至少上千斤,那……
他呼吸都有点不稳,那到时候将士们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但徐易青身为军师,自然少不了多疑的性子,他狠狠掐了掐手心,面上还是云淡风轻模样,“如此说来,到时候徐某就等着将军的年礼了,徐某定会请义父亲自上门给将军送年礼。”
这承诺在徐易青看来就足够了,只要徐昌承认乔瑞臣的云麾将军之位,愿意上门送节礼,其他人也不好不来。
到时候即便大家还不怎么配合,起码大将军来了以后,不会直接将乔瑞臣撸到底。
苗婉撇了撇嘴,这真是上嘴皮子贴天,下嘴皮子靠地,啥也没付出,只好大的口气。
“倒是不用这么客气,我家里孩子多,大都留着做粮种,我们自己还得吃,最多能给府上送一兜子尝尝味儿,年礼就不用了,相公觉得呢?”苗婉怕自己说错话,看向乔瑞臣。
乔瑞臣眼中闪过笑意,自打上回媳妇骂了苏日娜,他就发现了一点,有时候媳妇任性,比他费劲正式下什么决定要好得多。
至于其他人说嘴?嗐,谁不知道他是耙耳朵。
“娘子高兴就好。”乔瑞臣温柔看着苗婉,“你不是嫌猪油不好吃?回头榨豆油叫我,我力气大。”
徐易青:“……”汰!胃里不舒服。
苗婉得意扬起下巴,不等徐易青继续讨价还价,她先一步继续道,“徐先生不必太客气,我这人就是喜欢交朋友,看人顺眼送人点东西也无妨,毕竟整个西宁商业街大都是我送出去的方子,有钱大家一起挣,有好吃的大家一起分享嘛。”
徐易青愣了下,他总感觉苗婉话里有话。
可不等他想明白,苗婉又给了他一个大比兜,“对了,徐先生喜欢什么我说送就送了,可先前徐先生闯我工厂和温泉澡堂的事情,咱们也得好好算算账吧?”
她让人拿了个算盘过来,“工厂里的夜班员工被徐先生吓到了,精神损失费每个人二两银子不多吧?
还有护卫要将徐先生抬进门,给您消毒避免您得破伤风,去药堂破伤风最少也得十两银子起步。
给您消毒的烈酒乃是我这边特地蒸馏出来的,费了好些从关内进来的好酒,一坛子就得一百两,您用了半坛子,这部分得您出吧?”
噼里啪啦算完,苗婉笑眯眯看着徐易青,“总共七十八两,先生您看是给银票,现银还是货物?我这边不挑,跟您上门取也行。”
徐易青:“……”他不缺这点银子,他就是想知道,这位乔娘子数貔貅的吗?也太会抠钱了。
哦,他给他们家涮了一个月的恭桶,没工钱拿,还要倒给钱,说出去谁信啊?
“哦对了,我这里还有个好主意。”苗婉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跟西营北营说的事儿。
“军中将士若是犯了错,打狠了怕出人命,不狠打又怕其他人违反军纪,我这里可以为固北军提供一些活计,若是有人违反军机,可以直接送来我这儿涮恭桶啊,从早涮到晚,就给吃窝窝头,菜里也不放油,保管他们回去再也不敢犯纪律。”
徐易青都麻了,合着我一个人遭罪还不够,你还想让整个徐家军都……
“将来你们种地蛋,也得用粪肥啊,他们来涮恭桶,还能学沤肥呢,一举三得,徐先生不用太感谢我,我这人就是心善,肯定不用你们教学费了。”苗婉又道。
徐易青:“……”和着你还是想过全都倒给你钱的事儿???
不过这法子好像挺不错的,他一个军师都涮了,那自然是……多多益善,那帮刺头和兔崽子保管再也不敢犯纪律。
这么一想,好像他倒给钱也挺划算的,徐易青不知不觉越想越觉得合适。
“回头我与义父商议,若是那地蛋我们徐家军军田也能种,到时候少不得得让人来叨扰将军和夫人。”徐易青结了账,留下了一句准话。
等回到郡城见到徐昌,跟义父说起来,才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
徐昌是个粗人,越听眼瞪得越大,听完大腿一拍,骂他蠢,“娘的,和着老子儿子和兵都得给她干活儿,还是脏活儿。老子罚手底下的兵是老子的事儿,凭啥给她干活儿?她不给老子工钱就算了,回头沤肥她肯白教?粮种还得买,就这还把你说服了,这娘们儿有点邪性啊。”
徐易青这才反应过来,对啊,犯错受罚那是徐家军自己的事儿,乔娘子想让人干活儿,工钱可以给到义父啊,凭啥白给她干活儿?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让个小娘皮给绕进去了。
“淘淘都骂他臭流氓,他还欺负相公,把满肚子坏水儿说的正气凛然,不坑他坑谁。”苗婉也在家里笑。
“反正他话都应下了,回头他若是不肯认,我就让人编话本子满郡城嚷嚷他涮恭桶的事儿。”
乔瑞臣对娘子的护短很高兴,自然无有不应,只是惦记着先前外头的哭声。
“淘淘她们呢?”
苗婉哼哼,“估计跟巧丫一起晾腚呢,一群臭崽子,也不怕不小心摔在水里头淹着,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乔瑞臣探头听了听隔壁的动静,也没有呜呜咽咽的声音,估计是晾睡着了。
他有点好奇,“你还打巧丫了?”就,没想到娘子能下得去手。
“那倒没有,请二嫂和三嫂过来揍的。她们俩还挺忙,来了上手就揍,揍完就走,一点时间都没耽搁,驴蛋和狗蛋都没躲过去,她们带着人来的。”苗婉想起来就想笑。
“以前还能给驴蛋和狗蛋跑的时间,今天直说没那个追的功夫,直接给摁那儿了,俩人都给打蒙了,我差点没笑出来。”
连翠丫都很懵,那种我来打你是赶时间,你识相点我快打快走,不识相是想多挨揍的架势,谁也没见过。
打完了就剩满院子捂腚的,这挨打效率贼高。
乔瑞臣也被逗笑了,“那我去跟那群小崽子们说说道理。”
“我觉得没啥用,他们就是知道自己错了,下回有机会还要犯,只要知道熊大发了挨打都是这么疾风暴雨的,往后肯定就会谨慎点。”苗婉觉得没必要。
她小时候难道不知道骑猪撵鸡不对吗?不知道在沙发上蹦跶不对吗?
小孩子不考虑对错,只考虑我爽不爽,爽完疼不疼……咦,这么一说好像大人小孩都适用哩。
苗婉眼珠子一转,抱住了乔瑞臣的脖子,“相公,今晚没有小淘气钻被窝了。”
淘淘需不需要爹娘是间歇性的,偶尔睡觉的时候见不着娘就要吭叽,大部分时候有乔蕊带着都不想爹娘在哪儿。
今天都是伤腚崽儿,肯定顾不上过来钻被窝。
“家里这么多熊崽崽,我想……”她凑到乔瑞臣耳边上,“要不咱们再生个……”
乔瑞臣以为她要说生个乖巧的,心里有点为淘淘委屈,这崽子生出来熊不熊谁知道?
“生个更熊的吧!”苗婉嘿嘿笑,“到时候淘淘看着弟弟妹妹挨打,肯定就不会委屈了,毕竟当爹娘的一视同仁,有对比才有幸福感。”
乔瑞臣:“……”
他顺着媳妇的力道将人搂进怀里,媳妇邀请还不为所动那是有病,只是激情未消,他也替媳妇担忧。
“你眼下这么忙,若是有了身子受得住吗?”
苗婉搂着他不放,声音吭吭唧唧像是能挤出水来,“受得住,我就想生。”
越忙她的紧迫性越重,即便是老百姓们日子能过好,强敌虎视眈眈,她也放心不下来。
想要彻底解决忧患,广积粮是一回事,强兵马,筑高墙更重要,能富也得能守得住。
这一块是她的短板,金手指也没有,她只能寄望于能再次见到「苗婉」。
乔瑞臣不知道媳妇是为了什么想生孩子,只为媳妇的热情和想要为他生儿育女的急切而感动,既然如此……
夜渐深,风怒吼,雪似是又要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