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意识里，姜子民觉得自己睡着了，脑子昏昏沉沉的。
他是昏睡了一个多小时后被一盆冷水浇醒了。
听着周围一阵喧嚣声，闻到了一股子澡堂子味，他猜出来这里是郑文艺家的神山温泉天然浴场。
他轻轻地动了动，就被人拽着脑袋扯起来了。
浴池一楼地方算是宽敞，他和沈久远被死死地捆在了暖气管子上。
他扫了眼沈久远，再看看自己，也不知道谁想的办法，给他俩用的是传统的五花大绑，以前绑土匪常这么用。
这种绑法一般人别想逃脱了，比手铐子都管用。
眼前，郑祖汉、郑文艺和郑家族人聚在一起，审讯犯人一样的架势。
眼看着他醒了，郑祖汉抓起桌子上的烟灰缸重重地一敲，痛快地骂了句：“说吧，想怎么办？是赔钱，还是进局子，赔钱的话……”
姜子民硬生生地顶嘴说：“什么进局子，法治社会，你们不能这样……”
戴着面罩的孙鹏飞上来给了他两拳，声音阴冷地说：“嘴硬是吧，你私闯俺家祠堂，价值连城的宝贝给嚯嚯了，打你怎么了，还给你好酒好菜伺候着啊，你自己都承认了。”
他一脸阴险地朝着身后看去，郑文艺拿起一张纸扬了扬。
姜子民隐约能看到纸上写满了字，还有通红的什么东西，正纳闷呢，旁边的沈久远无奈地承认了：“小姜，这事咱确实办得差劲，我写的字，咱俩都按手印了。”
姜子民迟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头，有残留的浅红印，这么说是沈久远认罪了，还趁着他昏睡，用他的手指“画押”了。
这件事越想越叫人费解，他们怎么不找王富山来呢，转念一想造成的后果确实谁也没想到的。
姜子民不服气，得调查清楚才能决定，这会他还想呢，像银坐龙那种文物，郑家这么多人怎么能放在祠堂里。
想到这里，他问起了郑文艺：“郑老板，损坏的东西，你得给我看看吧，坏到什么程度了？能不能修复？还有，这事事出有因，是不是得找文物部门给鉴定下啊。”
姜子民这个大学毕业的后生，一旦冷静下来，思考问题还是很有深度的。
那些文物全都摆在了浴池的柜台上，长长的一溜。
孙鹏飞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纸，冲着姜子民晃了晃：“我家的，祖上的好东西，从四品的金印，把把掉了，我奶奶的奶奶给我奶奶的，从解放前就藏着，前几天放在祠堂里的，我放在了一个罐子里，说文物局过几天来……”
姜子民真认真地看向了他手里的白纸，上面真有个什么文物局的公章。
他不吱声了，孙鹏飞已经过来了，催着几个年轻力壮的壮汉：“把他俩关起来，咱们商量商量用不用弄死一个给祖宗赔罪。”
他们推搡着姜子民和沈久远，一个关进了旁边的仓库，另一个关进了破锅炉房里。
姜子民进了仓库里，侧着耳朵听着大厅里的动静，孙鹏飞一把托起了他的下巴，目光凶狠地瞪着他：“忘了怎么抓我的了？差点没弄死我啊，姓姜的，你要跪下求饶，赔了钱，没准我给你说说去。”
姜子民憋了好一会的想法终于爆发了：“别打击报复我，郑氏祠堂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啊？你孙鹏飞……”
孙鹏飞阴笑着说话了：“没错，我姓孙，我家那个老不死的老太婆姓郑啊，她是祖字辈的，郑祖汉的远方堂姐，我是她的继承人……”
姜子民没脾气了，不由得叹了口气。
孙鹏飞终于抓住他把柄了，岂能便宜了他，假惺惺地问：“想明白了吗？你这是大逆不道，自己找死。”
姜子民这回心里早就忘了自己什么原因追赶王富山的了，不过他冷静地想到了派出所，还有场部的孙场长。
护林队归场里管，派出所是负责一方治安的，不能任由郑氏家族的这么胡来吧，至少不能用私刑吧。
于是，他不冷不热地说：“你们不怕警察吗？”
“怕，你一说我都吓傻了。”孙鹏飞冷冷地说着，忽然抡起戴着手套的手，重重地抽在他脸上，姜子民只觉得脸一沉，嘴里涌出一股子热乎乎的东西，嘴角流出了殷红的血。
孙鹏飞得逞的冷笑道：“他们来了也是白费。”
姜子民木然地看着他，心里不由地骂道：“浑蛋，手套里放石头子了，下手够狠的。”
这是把他们关押起来了，叫他们自己想办法赔钱，然后是不是放人，郑祖汉和郑文艺也没想好。
他们毕竟以前也没经历过这种事。
郑文艺倒是来过几回，开始的时候，他一脸的严肃，油盐不进的模样，随后善心大发，告诉了些真相。
郑家在当地人虽然不多，但彼此之间走动得多，很抱团，谁家有事族人马上过来。
在郑仕慵大人庇佑下，郑家族人一直发展得好，士农工商人才辈出，清末出过两个举人、六个秀才。
民国的时候，出了一批儒商，现在南洋几个国家的华商中郑氏家族的人生意做大了，隔两年回来一趟，隆重地祭祖，感谢先人的保佑。
姜子民耐心地听着他们家族的辉煌历史，不由地上火了起来，心想自己真惹祸了，给人家造成了这么大的损失。
似乎看出了他认识到严重性了，郑文艺轻轻地扬起了头，语气更沉重了：“银坐山背后学问很大，很多先辈都讲过，每逢刮风下雨，有时候是郑家有学子高中榜魁，祠堂里都发出龙吟的声音，好几回呢，郑家人都听到了那种喜庆的声音，祠堂上不管是大冷天还是什么时候，就连晚上都是喜鹊云集，满眼祥瑞之气，刚建国那会，有人出价五千块想买走，郑家人商量了一晚上，都没同意，祖上说它底座上有个暗纹，研究明白了可能就是大山财富的地图，还有人说从它纹路上能找到一个聚宝盆，聚宝盆在山崖下的温泉旁边，你想想啊，郑大人在这主政，能镇得住江山一隅，手下能人众多，方士术士自然……”
讲着讲着，这家伙有些入戏了，要不是姜子民试着去摸枪，他还得继续讲下去。
郑文艺发现他的举动后，丝毫没敢大意，叫着族人进来把放在旁边的步枪收走了，甩给他一句话：“都说你算半个山神，当初结交你，寻思你能帮着找聚宝盆了，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劝你快点找人吧。”
找人这话内容丰富着呢，可以理解为找人说情，也可能理解成找厉害的人帮忙，姜子民自然听进去了，冲着他们背影不服气地喊了起来：“有事说事，你们还想草菅人命不成，对面不是大富贵吗，我就不信老沈能等死！”
后面这话，他是说给不远处的沈久远听的，那个八面玲珑的女人能看着他叫人乱棍打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