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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不食周粟(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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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城,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尤其是徐侯府邸及所在的长街,四处悬灯结彩,制式统一又吉祥喜庆的红灯笼让人们对将要举行的徐方世子大婚充满了热切的期待。

徐侯彭珖对这门与费邦的结亲很是得意,更是庆幸自己亲自去了亲家翁的费邑。

人已入彭城但尚未正式举行婚礼的世子妇真是国色天香,一看就是旺夫相,还带着寻常女子少见的英姿飒爽劲头,见过费盈芳容的人们无不羡慕世子橐的艳福不浅!

徐侯的夫人和媵妾也都对费邑来的大邦之子非常满意,虽然她们奇怪地发现:费邦来到彭城的送亲队伍中,按照习俗陪着正主费盈一起嫁来的赢费氏同宗女子只有区区两个。

这门亲事,费盈其实一开始是抵触的。但架不住父亲费廉的再三相劝,也就接受了。毕竟,徐方是淮泗最有实力的大国,一心做大费邦的父侯很想拥有这样的强势外援。

费盈也曾私下里问过父亲:为何回到老家后会表现得过于活跃?为何要杀了伯父并夺取权位?为何热衷于兴兵屡屡攻伐别的方国部族?

父亲费廉说:世道变了!周人颠覆了朝歌王庭和天下秩序,但动荡和战乱怕是才刚刚开始!野心勃勃的周室和西土之人,将来一定会挥师东来的,不会放过未臣服于他们的东夷之族。大变之世,必须自己做大做强,才能抵挡来自西土军队的践踏。父亲不仅要领导祖传领地的费方,还要不断提高个人与费邑的威望,要四处奔走相告,要压服远近不肯听费人号令的势力,要将分散的东夷人力量聚集在自己的旗下。也只有这样,才能有朝一日为死去的兄长恶来报仇。

费盈不懂政治,但她爱自己的父亲费廉,怀念自己的大哥恶来,所以相信自己的父亲。之所以最终肯接受父亲安排的自己婚姻,也是不想违逆他的愿望。

她也知道,身为东夷之族,与那本该生活在他们西土的周人是水火难容的,这点和推翻了夏朝的商人是完全不一样。

无论是从血统与文化特征来讲,周族与建立夏朝的夏后氏一样,属于华夏之族,是严重有别于东夷族群的不同体系。

而曾经君临四方的殷商,虽然也和东国的夷人系方国和部族存在利益冲突,还经常对不服的势力发动战争,但其实商王室乃至整个商系诸族,在血胤和文化习俗上属于如假包换的东夷族裔!

所以,父亲的担忧是有道理的!费人也确实需要强盛的徐方做盟友。

来到徐方的首府彭城,她对这里的印象不错!见到了未婚夫彭橐,也算还好,只是人瘦弱些,年岁小自己一点点。

再过五日,就是良辰吉日。那一天到来了,自己将正式与世子橐举行成婚大礼,步入洞房。

眼下,费盈和来送亲的族人们被安排在徐侯府邸的一处别院里。晚间,徐侯又安排了一场宫宴,自己和未婚夫又会再坐在一席,熟悉未来夫家的重要亲戚们。

“少女主,热水和秀裳都准备好了,请你们去沐浴更衣。”徐侯府的侍女们入屋来禀告。

费盈招呼了作为陪嫁媵妾的两个同宗姐妹,随着侍女一起出了屋门。

夜宿野山,营地四处篝火点点,帐篷星罗棋布。

苏涛独自坐在帐外的篝火边,心绪纷乱。

天上星河灿烂,

晚饭前,旅程疲惫的苏涛小憩了一会,不知不觉就在帐内睡着了。

梦里,又见到了堂妹妲己,看到那张魂牵梦萦的俏脸,带着百看不厌的醉人笑意。那是苏涛见过的最美的笑容,永远也不会忘却。于是,苏涛也回以无限温柔的眼波,让妲己知道自己的心意从未有变!

直到他被人唤醒了起来去用餐。

清醒的时候,反倒更是苦恼!尤其是和姬周王室的人们相处了这么久、接触了很多人之后。

眼下的苏涛感到既孤独又茫然。他时常会下意识躲开他们,找机会一个人独处。但是又害怕,就这样下去,会不会活着活着就活成了一座孤岛,直到深夜里都再找不到心中思念的人。

群山之上,一轮清月,连淡灰色的斑影也看得清晰非常。

苏涛想到的,却是最远的月亮,从前在那远方的家乡看到的月色。

除了这些日逐渐熟络的祭侯姬度,苏涛还见过周王的母亲。大姒夫人对自己的态度也是恭敬又亲切,还有心帮自己张罗婚事。包括王后邑姜也是如此,热切地向自己推荐西土贵族的待嫁女儿们,好让自己这个王庭祭酒大夫能有个完整的家。

然而,她们对自己的这般好心善意,恰恰触碰到了自己心里那一根脆弱的不能触碰的弦!又因为她们的善良与真诚,让自己觉得自己藏着的心思龌龊……

心烦意乱中,苏涛漫无目标地望着林间的树影、树梢,黑暗中的山峦,不经意间看到了周王姬发和他弟弟姬旦的身影。

苏涛现在自认很是了解自己的这位君主。发自内心地认为姬发是一个了不起的王者!周人的政治理念要远远胜过自己服侍过的商王受。

周王姬发相信:王者的使命在于为天下兴利除害!政权的职责就是排忧解难,而不是为难百姓!更不该像不可一世的商王子受那样为了个人的穷奢极欲而陷四方臣民于水深火热之中。

周人秉持的统治者原则是保民敬天!姬发和他的兄弟们都相信,这样做才是正义的体现和道统所在!

他们说这些信念和原则都是承继自他们的祖先,尤其是周文王姬昌的以身作则,熏陶和教育了他的儿子们。

苏涛还从其他的周人那里听到过很多有关周文王的事迹,他很倾佩这样的君主!这才是真正的人君风范!而不是高高在上、妄自尊大和作威作福。

周人的世界观也不同于苏涛熟悉的东方夷人之族的观念。他们不觉得东方风格的小国寡民那种格局是正确的,无法理解“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观念。

苏涛以为:这是因为雍州西土拥有和习惯了驱驰如风的战车。轮子上的民族,必然要比靠脚丫子丈量大地的族群更为胸怀天下,见多识广!

但是,尽管自己真心钦佩周王姬发乃至整个王族,他们却是自己的仇人,手上沾有堂妹妲己的鲜血!至少,姬发和姬旦是这样的,自己应该而且必须为离开这个世界的堂妹讨还公道!

心细如发的苏涛早早就观察和总结出:其实周王姬发和他的弟弟姬旦,二人的风格是存在很大不同的!

姬发是王者,为人善良豁达,虔诚地相信“民为邦本”,时常会因他一心追求和向往的天下太平而焦虑。

同样是胸怀天下的姬旦,虽然智慧守礼,性格上却更为刚烈,更倾向于“人本主义”,也就是相信精英的力量可以缔造四方和谐,带给世人普遍的安定。

和王者姬发在一起,苏涛不会感到压力,但心里常有愧疚感!但在姬旦的面前,必须更小心地隐藏好自己!苏涛很是担忧对方看透了自己的心思。

……

席地而坐,觥筹交错。夜色美好,灯火四彻。

费盈一身温婉的东国风礼裙,外罩一件轻裘披风,金瓒玉珥,发髻间珠萦莹绕,气质温柔典雅如同涓涓溪流,庄重大方又弥漫着难掩的巾帼风韵。

面对来自未婚夫家族和徐地各部首领们的好奇又热切的目光,几分娇羞,几分清贵,几分冷峻。

这一妩媚淡雅而雍容刚强的独特气质,让在场的徐方男女贵族们无不倾倒!

盛装华服正襟危坐的彭橐,时不时将眼光转向身旁的未婚妻,心中满是幸福感!

良辰美景,娇人佳偶,徐方世子热切地期待着自己的洞房花烛之夜。

单独占据了好几方客席的费邦送亲人员,对这鼓瑟吹笙又觞酬连连的盛宴气氛也非常陶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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