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栀意识模糊之际, 似乎听清了谢妄清之言。
她拧了拧眉,应声道:“我......”
“最喜欢摸狐尾了。”
苏念栀虽然陷入了沉睡中,可本心却让她想起了幼时的那只白狐。
思及此, 苏念栀攥着狐尾的手再次收紧,轻轻抚|动。
她将狐尾往自己的衣襟前送, 谢妄清见状,眉梢微挑,疑问道:“你把狐尾往哪儿搁?”
苏念栀双目紧闭,嗓音有些沉哑:“这儿冷, 往这儿......搁。”
她将一条厚重的狐尾塞搁进了自己的衣裳之中。
轻软的绒毛从苏念栀的心口滑过,被两雪夹在了正中。
谢妄清心间本来才压住的暗火再次复燃。
他看向苏念栀:“你拿什么架住了狐尾?”
苏念栀摇了摇头, 并不打算回应谢妄清,她本是背对着谢妄清的身子旋即又转了回来, 平躺于榻。
青帘帐幔将烛影打碎,婆娑烛光点在苏念栀的身前。
她将头靠向狐尾,轻声对着谢妄清道:“这儿也疼。”
谢妄清抬眸:“哪儿疼?”
他才说完,心头一跳。
苏念栀疼与他有什么干系?
他只是想要她的外皮罢了。
就算苏念栀死了, 也与他无干。
就在谢妄清凝思之时, 苏念栀松开了一只手,握住了谢妄清的右手, 将谢妄清的手往自己的心口拉拽。
她将谢妄清的右手当作了另一条狐尾,径直带向了白雪正中。
苏念栀边拉拽谢妄清,边不停地喊疼。
等到谢妄清的手被她按在了轻软白桃前时,谢妄清才回神。
“这是什么?”
谢妄清的手覆在了极为轻软的地方, 像是棉柔的白云堆积而成的雪团。
然而在这雪团之中, 谢妄清的手却捻了粘腻。
他两眉轻轻一皱, 再次闻见了血腥之气。
“你这儿也受伤了?”
谢妄清偏头看向苏念栀的心口, 只见他手掌按住的地方,从其指缝中洇开了鲜艳的血色。
裂开的疤痕如长虫挂在了苏念栀的心口,像是在啃噬谢妄清的指尖。
谢妄清细瞧了瞧那伤痕,此伤并非是近日才留下的,而是陈年伤痕。
想必是苏念栀曾经与其他妖邪交战时所受的伤,只是今日遇上了罗刹鬼,再度复发。
谢妄清按在那长疤上的手一顿。
他轻声嗤笑,似乎不太理解苏念栀。
“为了那些人,将自己作贱成这样,值得吗?”
谢妄清话音才落,便见苏念栀虚弱地开口:“你......就没有需要守护的人吗?”
苏念栀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些,然而心口前的疼意却让她忘记了自己还按着谢妄清的手。
谢妄清闻言,笑意更甚。
“守护的人?”
“从未有过。”
“我也不可能为了这些凡人,将自己伤成这样。”
他才说完,才见清醒迹象的苏念栀竟然再次晕死了过去。
而她心口前的鲜血也越来越多,直到将碧衫一片浸湿。
谢妄清望着她心口前的伤口,忽而想到自己方才所舔舐过苏念栀的后背,那后背的伤口在被舔舐过后,全都愈合了。
那......
心口前的伤口,应当也是可以的。
他可不想要这张画皮落了疤痕。
因此,谢妄清盯着苏念栀的心口看了半晌后,终是再次俯身,朝她靠去。
刺鼻的血腥气在谢妄清的鼻尖萦绕。
白狐才触及血口时,下颌便被血迹所染。
他两手分别搁在衣襟两侧,攥着衣襟,将其轻轻往下扯拽,好让白狐毫无保留地贴靠在伤痕处。
灵狐照例先向前探|舌以试,待确认苏念栀并无异动后,才渐渐往下而动。
然血口两边却又有青山雪脉阻挡,将白狐的脑袋夹在了青山峡|谷的正中,鲜血顺着那一条长沟而落,尽数被白狐饮入腹中。
苏念栀向后昂首,轻抬了抬脖颈,她本是想要将白狐推开,谁知自己朝后仰头时,却令白狐更加轻易地便找到了青山之门。
谢妄清一路往下,苏念栀却难受得紧,她心口前本就被旧伤所扰,疼意不减,此时腾升起的绵痒让她心间一紧。
苏念栀突然抬手,握住了谢妄清的两只狐耳。
在苏念栀握住谢妄清的狐耳时,月宫的殿门也被人轻推而开。
“谢妄清,我来给栀栀疗伤......”
陆明怀听闻苏念栀遭受重伤后,连忙赶来,扶翎本想与他一道,碍于扶翎不擅医修之术,况且自己也有伤在身,陆明怀便劝她先行休息。
他被风影带到月宫,才将门打开时,便被眼前之景所惊。
白衣少年的狐耳和狐尾全都显露在外,白绒狐尾将苏念栀拦在了其中。
然而,从陆明怀的方向看去,恰可看见少年埋首在了女子的心口前,嘴唇微动,似乎是在汲取着什么。
像是察觉到了陆明怀的到来,少年缓缓抬头,目色有些迷离,偏首看向了陆明怀。
谢妄清的心口微微起伏,喉间一滚,将最后一滴鲜血咽入。
他嘴角还挂着鲜红的血迹,清眸正对上的陆明怀。
陆明怀挎着药箱的手突然僵顿。
他看向神色淡然的谢妄清,嘴里呢喃道:“我不该在月宫,我应该在地牢。”
陆明怀的话音才落,便见谢妄清慢条斯理地开口,狐尾滑落时,顺带将苏念栀的衣襟又拽了回去。
他缓步走到陆明怀身边,轻声道:“你来了啊?”
陆明怀话音微颤:“你也可以当我不曾来过。”
陆明怀觉着谢妄清都和苏念栀做这种事儿了,还需要他来为苏念栀疗伤吗?
只是,他心中的这个念头才冒出来,便被谢妄清打断。
“去看看苏念栀为何还没醒。”
谢妄清方才舔舐过苏念栀心口的长疤后,虽然止住了血,然而那伤痕却犹在。
并且,苏念栀的脸色比之方才更加凄白,现今也未有苏醒。
陆明怀挑了挑眉,挎着药箱走到了苏念栀的身边。
方至苏念栀身前,陆明怀的眉间便露出了忧色。
一股浓烈的妖气将他一惊。
这妖气并非寻常的妖邪所有,可见伤了苏念栀的妖邪来头不小。
陆明怀将杂念摈弃后,这才抬手悬于苏念栀身前。
当他的手才抬起之时,掌心便幻化出了一道黑气。
陆明怀两眉一紧,这从苏念栀伤处吸出的妖气令他也难以承受。
他另一只手撑在了榻沿,将榻沿紧紧扣住,冷汗顺着他的下颌滑落。
“嘶......”
陆明怀强忍住心中的恶心意,转了转手腕,只见苏念栀本已经愈合的伤口处却被吸出来了一条黑色的蜈蚣。
蜈蚣与苏念栀后背平齐,嘴里还叼着一块儿碎肉,想要将其吞入自己的腹中。
陆明怀将那条蜈蚣扔在了玉阶上,蜈蚣胡乱翻滚着,黑背上的鲜血从其两侧而落。
就当它翻然起身时,尾端却被人踩住。
谢妄清弯腰将那蜈蚣捉了起来,盯着其细细一瞧,那蜈蚣立时将碎肉吞了进去。
谢妄清冷眉一拧,转手便断了其百足,碎掉的百足苟延残喘地在地上爬行,却最终被一场业火所围困。
少年将短刀取过,随即把蜈蚣按在了桌上。
“以前只试过扒别人的皮,还没试过虫子呢。”
谢妄清按着蜈蚣的头,从其头部而起,短刀划开了一方小口,那蜈蚣疼得向后一个仰头,却被谢妄清再次按住。
短刀顺着那一道小口,将蜈蚣的外皮挑起,随即显出了一抹血色。
谢妄清目中盛落着愉悦之色,又用短刀把其分成了碎块儿后才松手。
与此同时,陆明怀也松了一口气。
陆明怀将苏念栀身体中罗刹鬼残留的毒素净化后,又给她渡了些灵力。
“这罗刹鬼也真够狠的,血蜈蚣只要入了人体内,便会在其中不断翻搅,啃噬人的血肉,直到将人啃得只剩下个骨头架子后才会让那人断气儿。”
陆明怀说完起身,又从药箱内翻找出了一只朱色的药瓶,扶着苏念栀将药瓶中的清夜饮尽。
“只是......我瞧苏念栀的体内除了有罗刹鬼的毒液外,还有着另一道力量,像是......蛊虫。”
陆明怀转身对上谢妄清道:“你知道她体内有蛊虫吗?”
谢妄清才盥洗完毕,修长的手指还沾带着些水珠,沿着他的指尖滚落。
他听了陆明怀之言后,稍稍愣神。
蛊虫?
谢妄清猜陆明怀说的应该是风影给苏念栀下的蛊虫。
正是因为那蛊虫,让苏念栀昨夜在他的怀中胡乱翻动。
当昨夜之景浮现在他的眼前时,谢妄清的心中却传来了“铛铛”之声。
如同清雨洒落在了重檐之上,脆声不绝。
“你知道这蛊虫吗?”
“虽然这蛊虫对她并无害处,但还是取出来为好,只要下蛊之人摇那与之相配的金铃,苏念栀便会对他言听计从。”
“只有知道是什么样的蛊虫,是谁下的,金铃在谁手中,我才能解蛊。”
陆明怀见谢妄清并未回应他,因此再次开口,详细地解释了一番。
谢妄清闻言,轻抬眼帘,他垂放在侧的右手攥着一方小巧的金铃,在陆明怀瞧不见的地方,谢妄清不动声色地将金铃藏了起来。
随后,他猜昂首看向陆明怀,笑而轻言:“不知道。”
陆明怀默然点头:“好吧,不知道便算了,好在这情蛊不会伤身。”
“只是苏念栀的血气被那血蜈蚣吸走了太多,近些日子一定要静养,切忌做一些不该做的事。”
陆明怀在说最后几个字时,目光一直落在谢妄清的身前。
“不该做的事?”
“什么是不该做的事?”
谢妄清疑惑出声,却见陆明怀有些难以启齿的模样。
他顿了顿后,方才开口:“就是不能做过于剧烈的事。”
谢妄清更不解了,什么样的事才叫剧|烈?
陆明怀见状,便知谢妄清定是未有明晰他的话中意,索性直接说到:“就是不能做那种事情。”
“懂了吧。”
陆明怀说完便准备收拾自己的药箱,谁知谢妄清再次询问:“你说的是哪种?”
青衣男子右手一怔,他被谢妄清彻底耗尽了耐心。
“不准趴在她身上!”
“够清楚明白了吧!”
陆明怀高声而呵,将殿外的风影和祭无二人都引了进来。
风影和祭无站在谢妄清的身后,恶狠狠地瞪了陆明怀一眼。
陆明怀一时哑然,他身在魔域,却敢对魔君大呼小叫,着实有些不妥。
他缓了缓神,从玉阶之上走了下来,再次嘱咐道:“我去给苏念栀备点药,近日一定不能累着她,休憩时最好让她睡在软毯上,等她醒了,还得多带她出去走走。”
“她本就身负仙灵血,仙灵血是集天地万物之灵气而成的,多带她去花草之地,会好得更快。”
陆明怀说完,又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瞧我在说些什么。”
“魔域哪儿有花呢?”
他轻笑着摇了摇头,随后挎着药箱出了月宫。
陆明怀前脚刚走,祭无便准备上前将苏念栀带走。
“少主,既然现在陆明怀已经替她渡了灵气,应当不会再出大问题了,属下这就将她带出去。”
祭无说着,便抬步走向了玉榻。
然而他刚一抬步,却听身后传来了谢妄清的声音。
“就让她睡这儿。”
谢妄清叫住了祭无,祭无有些疑惑,苏念栀怎么能睡在月宫呢?
祭无僵着身子转了过来:“她睡这儿,那少主您呢?”
谢妄清面不改色地开口:“我也睡这儿。”
谢妄清方才说完,站在他身后的风影悄声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宣纸,抬手之际,“沙沙”之声在静谧的殿中响起。
谢妄清并未理会身后的风影,只对着祭无而言:“她睡在这儿好得快些,我也能早些取其外皮。”
祭无闻听谢妄清的话后,嘴角微微一抽:“可这儿只有一张榻,少主您怎么睡?”
谢妄清缓缓应声:“一张榻就不能睡了吗?”
却见祭无眸中划过惊色:“您要和苏念栀一起睡同一张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