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太子本为太女的消息时, 作为早知道某些真相的人,赵晋仁也忍不住为之感到大吃一惊,不过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真相。
毕竟在他看来, 无论何殊是什么性别,都不会改变定海水师是由对方亲自组建的嫡系大军, 会绝对忠心于对方的事实。
而他赵晋仁, 更是由对方一手提拔到现在的位置上,一身荣辱都与对方息息相关, 绝对是比谁都希望对方的皇权永固, 不会因为身份真相的公开而受影响。
因远在海外, 接到朝廷征战理山大捷,正宁帝在庆功宴上公开太女身份真相,并宣布将在年前正式传位于太女的这期邸报的时间,本就较晚。
赵晋仁亲自带上大批的财宝与礼物赶紧启程返航后, 舰队正式停靠在水师码头时,时间也已来到了二月中旬。
等到他带着各国的使者,与大批的礼物抵京时,时间更是已经到了二月底。
知道水师回京的消息,正宁帝可谓是翘首以待, 他实在很享受那种收礼收到手软, 一夜暴富的欣喜与踏实感。
“这忠实侯, 的确没有辜负你为他拟定的封号, 真是个忠实的,这趟回来, 肯定又为我们带回不少好东西。”
何殊笑着点头道, “水师这些年来, 确实为朝廷立下不少功劳, 若非有他们与船队上缴的这些收入,儿臣去岁亲征理山时,也不会这么顺利。”
战争从来都是一件劳民伤财的事,大军还没正式出动,就需提前备好相应的物资保障,前线战争不停,相当于是烧钱不止。
去年收复山阳的一战,也不例外,前后耗费的银两数以百万计。
即便后来打胜了,成功收复山阳,将所有缴获都算出来了,两相抵扣,朝廷最后仍为那场战争付出上百万两银子的花费。
当然,这里边还有一些内情,就是何殊考虑到大局,对大军约束得的极严,不许将士们对山阳当地的百姓,乃至一些主动纳降的地方衙门下手。
如此一来,相当于是少了一个可以缴获更多钱物的重要途径,但是何殊并不后悔。
破坏永远比建设容易,山阳本就是大安的领土,山阳百姓也是大安子民。
他们实在没有必要用掠夺这些百姓财产的方式,让山阳百姓对大安朝廷生出排斥与仇恨,即便为安抚将士,最终是由朝廷拿出更多的赏银犒赏他们。
而朝廷也确实出得起这些钱,拿出这笔钱后,并不会对大安的民生造成影响,也不曾因此而给大安百姓增加任何负担。
当赵晋仁风尘仆仆的带领一众海外岛国的使者入京时,被水师将士押送上京的一车车礼物,再次引得京中百姓争相围观。
猜测水师每趟入京时,带的有多少车、多少箱财货,早已成为京中百姓们乐此不疲的节目。
听说这次的车队中,分别插有不同旗帜的车子中,装的都是海外岛国献给承华女帝的贺礼,让这些围观的老百姓们,都下意识生出与有荣焉之感。
有那年长的老者,更是忍不住感慨道。
“听说异邦给咱们皇帝陛下送礼时的心情,跟当年听到咱们皇帝陛下,给那些异邦赏赐礼物时的心情,真是格外不同。”
周围与他年龄相近的百姓听到这话,都深有同感的表示附和,有些年轻人却因对此闻所未闻而感到疑惑。
“大爷,咱们皇帝陛下什么时候给异邦赏赐礼物了?小子长到这么大,好像从不曾听说过啊。”
海外岛国给他们的皇帝送礼的事,隔三岔五的就会来一次,让他们印象深刻,还从没听说大安这般送人礼物,即便是回礼。
“是啊,我也没听说过,倒是前些年,听说过朝廷拒绝让一些异邦小国入关朝见的消息。”
听到这些年轻人的话,有老者故作高深的回道。
“没听说过就对了,我们说的就是那些被挡在关外的那些异邦小国,自打咱们太上皇登基后,就不耐烦再招待他们了,你们才不知道,我们年轻的那会儿,总是今儿说这个小国来朝见,明天又来了那个小国,每个友邦都是空手来,满载归。”
老者没说的是,那时的朝廷一边十分大方得赏赐那些异邦小国,回头就想方设法的给他们这些老百姓加赋税。
他们虽然只是京中的升斗小民,也不是看不出是怎么回事,可是他们只能被动接受官方强加在他们身上的那些负担。
被勾起记忆的其他老者也跟着附和,“是啊,当年穷得快要活不下去的时候,看到那些异邦人高兴的带着大批财货离开,这心里,真是恨得不行,还好,总算熬过去了,才能赶上现在的好日子,不过说起来,还是你们这些小年轻走运,能生在这好年头。”
对这些见惯各种大场面的京中百姓而言,水师、安宁岛与海外岛国这次献贺礼的规模,也是足以让他们大开眼界,津津乐道一辈子的盛会。
赵晋仁带着各国使者进宫入朝觐见在皇帝时,最后一辆载满箱子的马车,刚进城不久,由此可见这次的车队绵延之长,让那些围观百姓们数得眼花。
看到入朝觐见的赵晋仁,态度无比恭敬的向何殊请罪并道贺,朝堂上的文武大臣们这才想到,他们这位女帝不仅因一战成名,而在大安境内的驻军中,享有极其崇高的声望与影响力。
这位执掌定海水师的忠实侯,更是早就毫不掩饰他们水师上下,对当年还是太子的承华女帝唯首是瞻的态度。
何殊从内侍手中接过对方呈上的贺表与礼单,微笑着抬手示意道。
“赵爱卿免礼,水师将士常驻海外轮值,护我大安四海安宁,功在社稷,何罪之有,诸位辛苦了!”
随后便是各国使臣在鸿胪寺官员的安排下,按照相应的流程相继敬献贺表与礼单的环节。
听到那一个个熟悉的国主之名,在场这些文武大臣听得暗自心惊之余,心情也很复杂。
瑞王能凭借有限的信息,隐约猜到的一些真相,朝堂上的这些王公大臣们,因自己的亲身经历而感受更深。
若是到现在还看不出上边那位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开始布局的那些算计与谋划,他们也不配站在现在的位置上。
可是他们就算后知后觉地看清了一切,也改变不了任何结果,只能接受现实,老老实实地效忠于朝廷和女帝。
毕竟在认识到那位的心机手段后,他们只会对其更为忌惮与敬畏,也更加深刻地意识到对方的厉害与其性别、年龄无关的事实。
无论是水师这次带回的财宝,还是海外岛国敬上的贺礼,数量都很多,在现场当众呈上的只是其中价值最高、最具代表性的宝物,让人大开眼界。
与此同时,正宁帝这位太上皇已亲自守在宫中大库里,亲自看着那些金银珠宝入库,需要莫大的自制力,才能做到不在人前露出灿烂的笑容。
何殊派人请他过去出席以招待岛国使臣为主题的宫宴时,他还舍不得离开,只是事关岛国使臣。
即便那些所谓的使臣,其实都是曾经的大安人,可是他们现在的身份变了,从礼节上讲,他这位太上皇还是要给个面子,亲自出席宴会,以示大安对他们的重视。
再加上这些人也确实够意思,准备的贺礼足够丰厚,所以正宁帝虽然不耐烦再出席这种应酬,也没有拒绝。
看到正宁帝过来,何殊向他行过礼后,笑着安抚道。
“反正那些东西进了咱们的库房,就是咱们的,又不会长腿跑了,父皇将来不仅可以随时去看,还能随意取用,不必急于一时。”
这话算是说到正宁帝心坎里了,被打扰到兴致的那点郁闷,瞬间被抛之脑后,略显矜持地接过何殊亲手为他奉上的茶杯道。
“朕当然知道,朕是想要在那边镇着些,以免某些胆大包天之徒手脚不干净,毕竟这次入库的东西实在太多,还是他们一番诚意,我们可不能轻忽。”
何殊笑着点头道,“父皇说得是,不过您的态度现在已然摆出来了,又有汪大伴留在大库那边帮您盯着,那些人肯定不敢轻举妄动。”
“嗯,朕看过了,那些人这次都下了老本,皇儿可曾想好要如何回礼?”
就算要回礼,他们也不可能如对方般,回上几大车礼物,毕竟现在是人家对大安有所求,他们可以给予明面上应有的尊重,但是地位并不对等的事实,双方心里都很清楚。
何殊对此早有想法,“想过了,每家送两只袋表作为回礼,足矣。”
正宁帝不赞成地回道,“那袋表的价值更为不菲,却不如大座钟看着实惠,我们还不如送他们大座钟,看着更有诚意。”
何殊犹豫了一下,还是解释道。
“父皇的建议确实很好,只是儿臣考虑到,这毕竟是涉及到邦国外交的大事,我们还是要更为谨慎些好,送人大座钟的寓意,实在有些不太好,送钟。”
正在喝茶的正宁帝闻言,差点被刚喝下的茶水给呛到。
“这种大座钟都已经制作出来这么多年了,朕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可是仔细想想,他又不得不承认,送钟谐音送终,确实有些不大妥当,尤其还是在这种正式的邦交往来上面,很容易落人口实。
何殊本身并不在意这种说法,在她没有的时候,谁要是能送她一台大座钟,方便她看时间,她绝对会诚心表示感谢,不会在意什么吉不吉祥,更不会心存芥蒂。
但她深知人与人之间的不同,纵然已为女帝,也需顾虑一下其他人的想法,以免好心办坏事。
“所以儿臣这些年来,从来不会说‘送’谁钟,只说给各部或衙门配台大座钟,我们身处这个位置,不得不谨慎些,以免被人错误解读自己的意思,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正宁帝有些感慨地点头道,“皇儿顾虑得是,将心比心,你皇祖父当年若说送朕一座钟,朕可能会被直接吓死。”
除了袋表,还可送自行车,这些都是既稀罕,又体面,能展现大安的先进技术水平,在大安的售价也极其高昂,还有市无价的物品。
只是海外那些岛国境内,大半都盛产橡胶,何殊在短时间内,并不想让他们发现橡胶的用途。
想到她爹还是郡王时,每次被召入宫中后,都会反复回忆他爹的言行,乃至一个眼神或小动作,担忧对方是不是对他不满的那些过往,何殊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能这么深刻地领会到上位者的言行态度,所能给身边人带去的种种猜疑与压力,都是受到当年那些经历的影响。
所以当她成为这个上位者后,并不想让身边人也活得那么战战兢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