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在朝堂上当众宣布, 他将把公主当皇子培养,望女成龙的话被传出,京中上下顿时一片哗然。
更何况皇上还说了, 他不仅可以允许自己的女儿正式入朝为官, 也能允许其他女子入朝为官。
这绝对是个巨大的风向标,没儿子, 或是儿子不成器的人家, 京中可不少。
正值太子开设的女学招生,无数心中有想法的人家, 即便嘴上还在声讨让女子进学取仕一事不像话,暗地里却在心里衡量, 自家女儿中, 哪个比较有潜力。
仔细想想, 皇上说得确实没错,儿孙不争气,若能出个有出息的女儿孙女, 也是件光宗耀祖,可以庇佑家中兄弟姐妹的好事。
有三公主入朝为官, 不仅没有传出什么不好的传闻,还为朝廷立下许多大功的优秀表现在前,有些大臣对女子入官的事, 其实已经不那么排斥。
倒是一些自己无能, 认为女子也能入朝为官, 会危及他们男子地位的人, 感受到如临大敌的威胁,上窜上跳的宣扬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那套理论。
早在听说太子在京中开设女学,还从首批试学的女孩中, 为公主选取一批伴读进宫的消息后,孟青竹就跟家人提出,要去女学报名的想法。
作为凌山书院山长孟大儒的女儿,因家中长辈的思想开明,自幼便随父亲读书的孟青竹年仅十三岁,已是满腹经纶,熟读大量经典史籍。
天资之出色,让孟大儒时常遗憾女儿不是男儿身,要不然,朝堂之上必有其一席之位。
孟大儒与妻子成亲多年,一直没有孩子,也没有纳妾,直到年近四十,方得孟青竹这个独女,非常疼爱。
凌山书院位处京郊的仙鹤镇,面对女儿想要离家前往京中女学就读的提议,孟大儒夫妻都不舍,也不放心,就没有答应。
随后就得知皇上在朝堂上当众说得那番话,这次不仅让孟青竹想要进入女学的心情变得更为迫切,孟大儒也颇为心动。
他与妻子本就是老来得女,现已年过半百,说句不好听的,说不定哪天就会撒手人寰。
到时候只剩下他那因一身才学而清高孤傲,天下男子难入其眼的女儿独自在世,没有至亲照拂,他实在是死不瞑目。
若女儿能在去女学后,凭借一身才华获得女学的重视,获得入朝为官的机会。
只要女儿能得了官身,按照朝廷现行的福利,女儿以后生老病死都会由朝廷给提供保障,他们老夫妻也能放心。
“父亲,那宫学中,肯定有最好的学习环境,可惜女儿没能赶上那个机会,这所女学既然是由太子开设,想来里面的先生肯定也很不凡,女儿这次一定不能再错过。”
孟夫人难掩担忧,“听说那女学的规矩十分严苛,不能带侍女,衣服鞋子脏了要自己洗不说,还要学习跑步、练习骑马射箭,十分辛苦。”
孟青竹目光坚毅的说道,“辛苦我不怕,正因女学中的这些规定与课业安排,才让女儿更加相信那里是我该去的地方,而不是个闺学。”
那种名为女学,这则是为女子嫁人镀金的闺学,孟青竹向来不屑以顾。
孟夫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孟大儒这次终于松口道。
“那就去吧,不过去了之后,你务必要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跟同窗们好好相处,虚心学习,为父跟人打听过,女学的先生不管什么性格,都待人一视同仁,便对学生的要求都十分高,教的都是很务实的内容。”
孟大儒没有说的是,那所女学还采用十分严苛的淘汰制,在一定时间内,不能达到女学要求者,都会被淘汰回家。
能留在女学中的,都是一些能够严格遵守女学的规定与秩序者。
他的女儿天资有多好,学识有多出色,性格就有多傲,说早了,反倒容易让她生出逆反心理,让她在女学中多碰几个跟头,在挫折中多长些教训,对她更好。
类似的情况出现在不少人家,随着那些女孩陆续抵达京中,被正式命名为博安的女学正式揭牌,招生工作也随之开始启动。
除了家在京城或周围,消息灵通,主动前来报名求学的女孩,还有一批从大安各地送到京城中的女孩,共有六十多人。
那些女孩有的来自各地滋济院,有的出身农家,也有少数出身商贾或官宦之家者,这些女孩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每个都有特长。
有的擅长作画,能用碳笔在墙上或地面上画出栩栩如生的图画,有的记性特别好,有的则擅长算数。
总之就是哪怕看着脑子不怎么灵活的女孩,可能也有一双能够制作出各种小东西的巧手。
这些女孩都是免费名试入学,除了没被选上伴读的三十多名女孩,博安女学首次正式对外招生,只有一百二十个名额。
听说有一百二十个名额,那些前来报名的人还以为名额充足,报名就能进去,毕竟在人们的印象中,大多都不重视女孩的学习。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前来报名的女孩竟然多达上千,需要在参加女学组织的考核与面试后,十选一,择优录取。
说到底,还是众人低估了正宁帝当众宣布允许女子入朝为官的话,所产生的巨大影响力。
京中有些王公贵族与官宦人家,甚至是将自家满足入学年龄要求的女孩,全都给报上名。
对于女儿要来京中读女学的事,孟夫人此前还有些犹豫不舍,可是听说报名的人这么多,竞争这么大,需要通过笔试和面试后,才能入学时,反倒变得忧心忡忡。
“青竹的笔试我不担心,可是还要面试?老爷,你能不能托人打听一下,看看都面试些什么,我们也好有个提前准备?”
面对夫人这十分积极的态度,孟大儒有些哭笑不得。
“夫人,对于那博安女学中的先生来历,大家目前只知其中有几位本是宫中女官,其他人都很神秘,与外人没什么联系,除非她们有意对外公开,否则,压根是什么都打听不到。”
孟夫人有些失望,随后又打起精神来,“这么说来,不是咱们打听不到消息,别家也打听不到,倒也算是公平。”
孟大儒也没想到一所女学招生,竟能出现这种阵势。
他所执掌的凌志书院名扬天下,是大安最好的书院,培养出许多朝廷重臣。
京中那些大族子弟只有在拿不到凌志书院的入门劵后,才会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入国子监就读。
所以论人脉关系,整个大安都没几人比得上他,连他都找不到可以获得内幕消息的门路,其他人当然也是如此。
“是啊,挺公平,据说连宗室郡主、县主,想要入学,都没有捷径可走。”
孟夫人闻言,对这博安女学更添几分重视,连凌志书院,都做不到可以无视那些顶尖权贵,只能用繁重的课业逼得那些资质不够的人主动退学。
“这可真是难得,开在京中,却不怕得罪任何人,这就是女学背后站着太子的底气吧。”
孟大儒又何尝不是满心的感慨,“是啊,有太子的支持,也相当于是当今圣上的支持,博安女学的教学模式若能取得成功,将来前途无量啊。”
在博安女学正式招生期间,皇上不早不晚的当朝说那番话,也完全相当于是在直接表态。
孟夫人有些遗憾的说道,“早知如此,在女学之前挑人试运营时,你就该设法给咱们青竹弄个名额。”
想到这批被选入宫中当伴读的女孩,都有机会和公主们一样,接受最精英的皇子教育,孟大儒的心中也有些遗憾。
虽然他并不知道女学在试运营时,是以什么标准挑的人,但是不管是以他在大安文坛的地位,还是他女儿的才学,肯定能有机会获得试学机会。
“唉,都是已经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当务之急是你要好好劝劝青竹,一定要收敛锋芒,不可摆出恃才傲物的模样,以免在不经意间犯了旁人的忌讳。”
想到自家女儿的性格,孟夫人应下的同时,也在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何殊的面前摆放一份名单上,孟青竹的名字正赫然在列。
为她呈上这份清单的邱颜,此刻满脸担忧的劝说。
“殿下,这些都是在大安才名远扬的才女,若是无法通过面试,恐怕会带来不好的影响,也会让人对咱们博安女学产生质疑啊。”
何殊满不在乎的回道,“质疑就质疑,孤要培养的是有真才实学,愿意务实的女官,无法通过面试,证明她不符合孤的招人要求。”
面试其实很简单,就是筛掉一些受传统出身教育的影响,思想已经固化,不认可博安女学教育理念的女孩。
而博安的教育理念却是,博学多能,敢与天下争锋,愿为大安百姓舍身取义!
何殊不吝投入的建设博安女学,还从各处抽调精英手下在女学授课,要培养的是真正能为国效力的女孩。
就算她们将来考不了上官,也能拥有独立自强的意识,掌握一些特长能力,在其他行业放光彩。
可不是为了帮她们镀金身,让她们将来能凭借在博安女学上学的履历嫁个好人家。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一个接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子,在教育子女方面确实有优势。
但那只能是附加价值,绝不能成为想要进入博安女学的女子的主要目标。
眼看太子的态度坚定,邱颜只得打消还想再劝的想法,去女学传令,一定要严格按照太子的意思来,一个都不准放水。
去凤元宫给皇后请安时,皇后也提到女学的事。
“有了你父皇的那句‘望女成龙’,宫里的那些倒是消停了,不再过来烦我,可是宫外那些都跟猫闻着味似的,排着队找借口来宫里见我,想要找我说说情。”
皇后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忙,根本没心思享受那些人的恭维与讨好,被烦得不行。
可她是皇后,还是要当贤后的人,肯定不能为此坏了自己的口碑,只能尽量耐着性子应付。
何殊也知道这种情况,笑着安慰道。
“这事简单,听万绣坊与夺工坊最近又出了新品,您挑几个模样身材好的,给她们走两步,再让人给她们介绍介绍新品优点与珍贵之处,只要能让她们多买几样,下次您就是想请她们来,恐怕她们也来不了。”
不是不愿意来,而是很有可能会被她们家里的男人给束在家里,不让来。
皇后闻言,顿时双眼一亮,立刻领会到其中的意思,端起茶杯道。
“还是皇儿有办法,这么一来,本宫也不算白招待她们一场,我这就让人赶紧做准备,你这几天就不用过来请安了,让你父皇也不要来。”
免得来得不是时候,将她的客人给惊走了,耽误她的买卖。
眼看皇后精神抖擞的要大干一场,何殊也不反对,笑着应下,然后非常识趣的主动退下。
正宁帝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心情有些复杂,更多的是羡慕。
“这赚钱真是有瘾啊,看你母后这几年,因为赚的钱多心情好,都快要越活越年轻了。”
连她娘家的事,过去就过去了,都影响不到她的好心情。
见太子没有搭理他,正宁帝想了想,清了下嗓子道。
“皇儿,依你看,为父有没有机会也像你母亲那般,找机会卖点东西出去呢?”
何殊这才纳闷的开口,“父皇这是缺钱了?”
正宁帝摆摆手道,“那倒没有,就是我也想要亲自感受一下可以直接赚钱的机会,就像你母后那样,你懂吧?”
想想他听人说,皇后只需坐在那里,让他的几个嫔妃穿着万绣坊的衣服,戴着奇工坊的首饰,用上丽颜居的口红、粉底之类的化妆品,那些王公大臣家的夫人,都在现场抢着买的场景,正宁帝就十分心动。
看着手中一份最新奏报,何殊有些无奈的叹了气道。
“也罢,最近我这边来了一批有特殊功效的珍贵海货,正好马上就是中秋佳节,你可以组织一场宴会,隐晦的提一下,告诉他们有些东西非常罕见,可是效果很好,就是价格有点贵,只有奇珍阁有卖。”
正宁帝知道她说的是些什么东西,因为他吃过,但是亲测效果有限。
“可是我觉得那些东西的效果不怎么样啊,人家会信吗?”
何殊耐心解释道,“我们又不能直接给人用药,肯定不可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是为了方便您以此为契机,聊些男人之间的话题,最主要的是,除了那几种海货,咱们不是还有船队从海外带回的那种特产吗。”
关键就是那海外带回的特产,毕竟是船队飘洋过海带回来的,若不卖个天价出去,多对不起他们在船队上的巨额投入?
正宁帝知道何殊说得那种特产,效果确实非同一般,他虽尝试过,但是用过之后,就不敢再用,何殊也告诉他,那是虎狼之药,容易伤身。
此刻听出何殊打算用高价将那些特产卖给那些王公大臣,正宁帝难免有些心虚。
“这……恐怕不好吧?”
以那特产的功效,肯定很好卖,就是他一个皇帝干这种事,总觉得有些不大合适。
想到那群年龄一大把,家里都有一大群年轻妻妾的王公大臣,何殊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
“父皇真是想太多,您只是本着要加深君臣情谊的原则,借宴席上的食物,隐晦的与他们交流一些信息,反正卖东西的是奇珍阁,要不要买,是人家的事,那特产的效果与弊端,您也可以提前跟他们说清楚,买后吃不吃,怎么吃,也是他们的事。”
听到何殊这么一说,正宁帝心里就踏实了,不过他随后就反应过来。
“你母后卖的都是宫中产业的东西,你让我卖奇珍阁的东西,可奇珍阁是咱们三家共同持有的啊,我要是给卖出去了,这钱是由三家分,我多不划算?”
果然,涉及到钱的问题,她父皇总能表现得格外精明。
“额外给您两成的带货费,我打算趁此机会卖个超高价,这两成绝对会很丰厚。”
正宁帝这才满意的点头,然后问道。
“你是不是又缺钱用了?”
竟然能想出让他帮忙卖这种货的机会,肯定是因为缺钱到一定程度了。
何殊也没打算瞒他,“上次从落马官员身上搞回来的那笔钱,就近花在帮沧台善后的事情上了,如今冬季将要来临,要确保边境兵强马壮,可以将那些前来扰边的敌寇都拦在边境线之外。”
除此之外,还有推广教育、修路、铺设邮递网点,都需要大笔的投入。
随便算一算,就让正宁帝深感压力山大,再次感慨当皇帝的不易,当年为了维持一座郡王府的开销,他都感到极其吃力。
现在当了皇帝,才知道与维持一个国家开销相比,他当年愁的那点钱,只能勉强算是九牛一毛。
难怪太子竟被逼到想出要通过他,赚那种钱的歪主意,真是缺钱到一定程度了。
“我还打算扩建船队,又需要一大笔投入。”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