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平静了数秒。
苍老的声音没有了刚才的急切, 喟叹：“我没看错你，你真的很敏锐。”
“少恭维我了, 我现在只想知道, 想要对付邪神，那么你又是什么存在？”
对方没有说话。
“不能说吗？”
“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让你知道也无妨。”
他缓缓说：“其实，我是这本漫画的世界意识。”
“世界意识？”
“对, 如你所见, 从邪神出世后, 这个世界就越来越混乱了, 亡灵也越来越多, 见到亡灵的人也越来越多。我一直见证着这个世界的发展, 大到人类，小到花草，都是如我的孩子一样的存在。我实在无法继续眼睁睁看着这个世界，因为他而走向生灵涂炭。”
因为这个理由对付邪神，倒是合情合理，解彗继续问：“你既然是整个世界的意识, 应该在邪神之上吧, 居然动不了邪神？”
世界意识默然半晌，说：“从这个世界诞生之初，他就与我同时产生意识, 并存到如今, 已经越来越强大。我需要外来者的帮忙, 所以选中了你。”
解彗冷冷地笑了一声：“但你一开始可根本没提这件事, 还跟我说三个月就能回家, 所以那也是骗我的？”
“欺骗你绝非我本意, 只是因为那时候你初来乍到，本就对这个世界十分惧怕，更别提邪神了，所以我隐瞒了一部分。”
他说的没错，如果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来到这里是背负了干掉邪神的使命，她绝不可能还老实地在这里待三个月。
世界意识言辞恳切：“但是现在，只要你成为了神明，再加上我的帮助，一定可以杀掉邪神，还这个世界一个宁静安稳。你应该也这样希望吧？”
见解彗不言语，他口风一转，通情达理道：“当然，我是不会强迫你的，如果你实在不愿意，你也还是可以回到你的世界去。只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邪神现在之所以还没有大肆杀戮取乐，只是因为他暂时被你分了神，但等你走了，没有了牵制，恐怕他就要恢复本性了。”
解彗没有出声。
“届时，你的经纪人，你的粉丝们，你救过的、爱着的那些人……都会死。要我告诉你，在原剧情里，他们都是怎么死的吗？”
解彗抬眸，冷静地说：“不用了。”
顿了顿，她说：“我走后，这个身份会怎么样？”
这次他答得很快：“会消失，所有人都会忘记你。”
解彗低下了头。
“所以，你的决定是？”
她没有一口答应：“我会有生命危险吗？”
“如果我说没有风险，那一定是骗你的，但我会最大限度地保证你的安全。我毕竟掌控着这个世界，虽然动不了邪神，但护着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最后一个问题，按你的要求做完一切后，我还是可以回家？”
“当然，除掉邪神之后，你可以直接回去。”
解彗心中的天平衡量着。
世界意识说的没错，邪神毕竟是邪神，再怎么样……他的心也是坏的，原先只想躲着他，可既然可以一劳永逸，自然要走最保险的路子。
最终，天平的一边彻底沉了下去：“好。”
世界意识：“合作愉快。不过再次提醒你一句，希望你不会对我们共同的敌人心软。”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除了收集眼泪，我还有什么事要做？”
“确实有一件要紧的事需要你去做……”
十分钟后，世界意识的余音消失在房间里，解彗则独自坐在小床上，双眼放空。
穿进这个世界以来，她的目标一次次改变，好像做梦一样。
最初，她只想好好生存，挺过三个月回家。
后来，变成了收集鬼的眼泪，努力成为小小的神。
而现在，目标竟成为了成神，然后打败她原先避之不及的强大邪神。
逐渐变得伟大，实则赶鸭子上架。
怅然了一会儿，解彗又打起了精神。
至少原主的外债已经还完了，这就是好事，再怎么多愁善感也没用，不管最终结果如何，今天还是得好好过完。
她打了通电话给李一唯：“有空吗？能不能陪我出去购物。”
李一唯觉得稀奇：“哟，不是还在过苦行僧的日子吗？今天怎么敢花钱了？”
“嗯，我今天要报复性消费，缓解一下压力。”
李一唯欣然应允了：“当然行啊，我来开车，全市的消费圣地我都熟，我带你去。”
一个小时后，打扮得体的李一唯站在菜场里，看着解彗在肉摊前娴熟地砍价。
再看看自己手里帮她提的满满几兜子红色塑料袋：“……这就是你说的，报复性消费？”
“这不是消费吗？”解彗头也不抬地选肉。
李一唯面无表情：“那你是来报复鸡啊，还是报复鸭啊？还是报复我啊？”
解彗挑好了，诧异地回过头：“瞧你说的，你怎么还把自己跟鸡鸭放一起了呢？鸡鸭是舍己为人的，要对它们尊重一点。”
李一唯撑着隔壁摊位的台面：“别贫嘴了，你就买这些东西，还叫上我干嘛？哦，就是骗我来帮你拎菜的是吧？”
“那不是大材小用了，而且可是你答应的带我去啊。”
李一唯一时语塞。
没错，到年关了，要找到一家还开着的菜市场并不简单，找了好几个小时，全靠李一唯。
“我是对圣地熟，又不是对菜地熟。”
“这些都是年货。”
“我知道，可是你买这么多干什么？一个人吃得完吗？”
李一唯是要回老家过年的，今晚上就动身，解彗孤身一人，尽管她再三盛情邀请，但解彗还是拒绝了。
“不止我一个人吃。”解彗付了钱。
李一唯一愣，问：“还跟谢固啊？”
解彗笑了：“想什么呢，不是，是跟一群和我一样的小孩。”
在得知解彗现在还是只给自己留一个月生活费，剩下的收入全都捐给了福利院的时候，李一唯许久没说出话来，她其实有点生气。
解彗看出来了，连忙说：“是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
“你多少给自己攒点钱啊！”
解彗不说话了，攒起来，她也用不到。
李一唯斜了她一眼：“说你也没用，你行，你最高尚了。把那账户给我。”
“干嘛？”
李一唯不耐烦：“你以为我是去要钱啊？”
“我要是不捐点儿，还被你衬得我多狭隘了。”
解彗一乐，把账户分享给她，还不忘提醒：“理性消费，理性捐款啊。”
“闭嘴吧你，你有那资格教育我吗？”
买好了吃的，两人随后又去玩具店买了大包小包。
在回家之前，李一唯帮着解彗把东西搬到了福利院。
“小解，前些天不是已经寄来了好多年货了吗？怎么今天又送过来这么多，要吃不下啦。”院长无奈地笑，“孩子们吃不了多少的。”
“放心吧，吃得完的，知道食物充足，他们才敢放开了吃啊。”
解彗有空的时候会来做义工，所以小朋友们都认识她，全都冲刺着跑了过来，争先恐后地围在解彗身边，热情洋溢跟她打招呼。
李一唯看着这幅热闹的场景，心中微动：“看得出来，他们是真心喜欢你。”
解彗点头：“毕竟小孩子实诚，都喜欢长得漂亮的。”
“……”
解彗给他们介绍了李一唯这个新朋友，随后两人跟福利院里的值班护工一起将买来的玩具给他们分了。
得到了新玩具，刚才还是最喜欢的解彗便退居二线，小朋友们也顾不得围着她了，立刻三两聚集在一起研究炫耀怎么玩，小操场上重新响起了一片欢声吵闹。
解彗看着四处跑跑跳跳，几乎高兴疯了的孩子们，出了神。
李一唯坐在小板凳上歇息，入目是一张张纯真的，圆乎乎软绵绵的小脸蛋，还有跑起来后脖颈处窜出的腾腾热气，心中也越发柔软：“瞧他们这么快乐，就算有什么烦恼，也完全不过脑子，风一吹，就蒸发掉了，真羡慕啊。”
解彗同意，感叹：“是啊，可真快乐。我怎么就没买点儿习题试卷呢。”
“……”
一眨眼，时间差不多了，李一唯得走了，来到这里看过，她算是放心了：“你在这儿过年也挺好的，热闹，也自在。”
“嗯，你在家里多陪叔叔阿姨待两天吧，回头我自己回片场。”
李一唯点点头：“我不跟你客气了，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解彗转身回去的时候，一个男孩的皮球被踢到了操场外的草坪中，他兴冲冲地跑了出去找球。
过了很久，解彗才发现那男孩站在围栏前，一动不动。
她疑惑地喊了他一声：“回来吧，快要吃饭了。”
“姐姐。”男孩怯生生地回头叫着她。
“怎么了？”
男孩慢慢抬起了手：“那里好像有个人，在盯着你看呢。”
解彗缓缓看过去，间隔极窄的围栏之间，赫然出现了一双眼白占了大半的眼睛，眼睛的主人，似乎正在竭力地挤进栏杆，嘴里也念叨个不停。
她强忍住内心的恐惧，往前走去，挡在了小男孩面前。
栏杆已经在那人的脸上挤出道道血色痕迹，应该很疼，他却仿佛浑然不觉。
解彗认出来了，这人竟是闯入首映礼的那个疯子。
疯子见到她，停下了往里钻的动作，转而直勾勾看着她：“你死得好惨啊……”
他又开始说这句话了。
这次，解彗生出了更多的勇气，她问：“你怎么知道的？”
她没抱太大希望，但没想到疯子似乎听懂了这句问话，嘿嘿开口：“我看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