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绮小声哄这条蛇:“别抖, 别抖。”
蛇尾一抖,她也很想抖。
好怕蛇突然发狂,咬她一口或狠狠缠住她的脖子。
她尽量快速地用蛇尾在圣纹上擦拭。
蛇尾上的白色树汁被染成金色, 她就用水洗洗, 然后再沾上树汁继续擦拭。
蛇尾颤动得越来越厉害, 甚至有点发烫。身后的呼吸声也变得有点沉重。
圣纹颜料对蛇有毒?
冉绮胡思乱想着,扯了扯蛇尾, 开始擦拭胯骨及以下。她不敢用力,怕弄疼自己, 但是又想快速地洗完。
蛇尾越来越热。
冉绮真的怀疑这颜料会毒死蛇,不停地祈祷这蛇不会在死前咬她一口。
她心想:难怪需要专人用蛇清洗, 肯定是那些人会控蛇。
终于将腿.根处的圣纹擦拭干净,其他地方冉绮也不管疼不疼了,飞快地擦完。背后擦不到, 她不得不把蛇尾递还给大祭司,请大祭司帮忙。
大祭司接过蛇尾,沾上树汁, 在她后背慢条斯理地擦拭。
蛇尾热得厉害, 蛇鳞好像也有些张开, 翻起的鳞片刮得她背疼。
冉绮没忍住低低痛呼一声,很奇怪没有感受到大祭司的手。
好像是那蛇在自己用尾巴给她洗圣纹。
冉绮:这就是大祭司吗?
可以完全操控蛇自己动。
蛇尾又在她背上顺着蹭了蹭, 抚平鳞片,继续擦拭。
擦个背比她擦全身的时间都长, 过了好久, 这条蛇才擦完。
冉绮松了口气, 终于可以放松地享受温泉。
大祭司是个很不错的人, 擦完就走了, 也没有催促她离开他的温泉。
冉绮在泉池里泡得昏昏欲睡,舒缓身上疲惫后才起身离开。
到温泉外时,其他玩家都已经洗完,就等她集合了。
人齐,阿松带众人往圣场去。
孔钰问冉绮:“你怎么洗了那么久?”
冉绮总不能说自己洗过之后还享受了一把温泉,严肃地道:“我的圣纹比较难洗。”
孔钰:哦。
玩家们都信了。
圣场与弹幕猜测的不同,并非巨鼎所在的广场。而是在村内,需要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
冉绮在林中行走,顿觉熟悉。
弹幕:【这不是梦里通往高草丛的林子吗?】
是的,就是那林子!
冉绮四处张望,对比这树林与百年前的不同之处,发现如今的树林好像更茂密了,仿佛土地变得更肥沃。
跟阿松走一小时才出林子。
林外本该是高草丛的地方,成了被树林包成圆形的巨大广场。
阶梯型广场上坐满了一圈一圈的村民。
广场正中央的圆形平地里摆了十二个席位。
已经有六个席位坐了六名说说笑笑的学生,和玩家一样也是三男三女。
在月亮所在的方向,有一个高高的祭坛。
祭坛上也摆了席位,目前无人。
阿松径直领玩家们在广场中央落座。
冉绮顿时有了一种在被四面八方的村民观赏的感觉。
不过也许是因为她穿的是金纹黑裙,那些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只有敬畏好奇,并不冒犯。
但孔钰等人感受到的目光,就有些令人不适了。仿佛他们成了被人挑选的货物。
阿松带他们落座后,就去了阶梯上的座位。
冉绮看去,发现阿松身旁竟有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不过皮肤更白。
玩家们正襟危坐。
对面的六名学生十分放松,还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冉绮微笑回应,从他们口中得知,和阿松模样一样的人的叫阿柏,是阿松的孪生弟弟,也是他们的同学。
阿柏家在村中算是富裕,他们家的妈妈在家里十分有地位。
他们一家人住在一栋五层的土楼里,因为房子很大,他们这些同学也暂居阿柏家。
阿松叮嘱过玩家不要和这些学生说话,玩家们便只听不说。
突然,一名带眼镜的圆脸男学生很热情地对冉绮道:“我们是来研究虺神教,打算回去写论文的。你是村里的人吧,之后可以带带我吗?”
学生们起哄大笑,“韦航,你干什么呢。咱们是来学习的,不是来谈对象的。”
玩家们看他们说说笑笑,心里都奇怪:
阿松不是说他们以后要成为村民吗?可为什么他们说还要回去写论文?
思量过后,惠美对这群学生道:“我们不是村民,是来村中朝圣的,对村里的事不清楚。你们对虺神教有研究?那可不可以和我说说你们对虺神教的想法?”
韦航调笑地道:“这是要考验我们对虺神教了解多少吗?你想问什么,尽管问吧。”
有惠美去冒险搭话,冉绮便选择偷懒。
她靠在孔钰身上,目光总在周围的村民们身上游移。
留意到冉绮的目光,阿松对冉绮笑了笑,而后侧头和阿柏说了什么。
阿柏也看向了冉绮。
冉绮不喜欢这种莫名其妙被讨论的感觉,扁了扁嘴。
惠美已经和学生们聊得热火朝天。
“虺神教,起源于一百二十年前左右。听闻是一个村民不小心向一片草丛扔下一头猪后,草丛给了他很好的回报,由此他们发现了草丛里存在着的虺神。”
“没有人见过虺神真正的样子。但是从那以后,只要他们定期向虺神献出祭品,他们就能免去灾祸,献祭到被虺神喜欢的祭品,就能心想事成,长生不老都不在话下。”
冉绮一听,顿时瞪大眼睛看向韦航:虺神喜欢的,那不就是我吗!
弹幕:
【嘶,原本以为绮宝是玩家中最安全的,结果是玩家中最危险的?】
【为绮宝祈福ing】
冉绮:为我自己祈福ing
当然,她知道祈福用处不大,提高警惕才是最有效的。
惠美很快和学生们打成一片,谈笑风生。
聊着聊着,有个长相艳丽的女学生嬉笑着道:“听说他们的大祭司,就是一名长生不老的人。”
“还听说……”
她话未说完,四周响起音调古怪的鼓奏与笛音。
玩家与学生们四处张望,就见六男六女十二名老人,分别从黑暗中走出,在祭坛下的席位入座。
紧接着,一道身穿金纹黑袍,头戴鹿角蛇首面具的高大身影走上了祭坛。
面具像蛇的头骨戴在他头上,遮住了他上半张脸,只露出高挺的鼻,线条分明的下颌,和一双微薄的唇。
他肤色冷白,衬得唇色艳丽。乌黑长发被压在面具下,耳上还挂着金纹耳饰。
女学生兴奋道:“那就是大祭司!听说他有一百多岁了,可他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
大祭司走到祭坛中央,身后的弯月逐渐染上血色,如同一把弯刀,为他笼上血色月华,显得他分外诡艳。
村民敬畏地面向大祭司下跪,双手交叉在胸前,身体前倾着低头。
诡异的鼓笛在夜空中回荡。
大祭司落座。
他下首的巫师们陆续站起来,声音高亢地用玩家们听不懂的语言说话说起祭词。
冉绮盯着大祭司,脸渐渐热了。
大祭司怎么是男的?
她朦胧间看见他是长发,且这村里都是安排女性对应女性,她也默认大祭司是女的了。
结果,他是男的?
弹幕虽然没看见冉绮和大祭司在一起的画面,但也知道,大祭司给她全身画了圣纹,还帮她洗去了圣纹。
弹幕:
【绮宝不慌,只要他长得好看,就是你白嫖他的服务,你赚了!】
【没错!全世界有几个人能让大祭司给她服务的,只有你啊我的宝!】
【你看别人还跪拜大祭司呢,但是你不仅不用跪拜,大祭司还得为你弯腰,给你洗澡搓背……】
冉绮在一声声你赚了中逐渐迷失自我,越想越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赚了。
可是突然又有条弹幕道:【万一他不好看呢?】
冉绮的心悬起来,很快弹幕又给了她安慰:
【根据我谈了二十八个男朋友的经验,大祭司绝对好看,而且身材很好。这种长袍穿到别人身上绝对没有他穿得这么帅气有气势】
【根据我谈了三十二个男朋友的经验,大祭司不仅身材好又好看,那方面也绝对很强,看他的鼻子】
【你们都好猛啊,只有我母单吗?但是我突然有点兴奋是怎么回事】
【你们又要重创因为涉黄而被禁言的盛况了吗!我先来,让!我!康!康!】
……
什么涉黄而被禁言的盛况?
冉绮懵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是上个副本她谈了男朋友之后的事吧。
她有点害羞,又有点激动。
她和她的初恋男友玩得那么开的吗!
好可惜啊,她竟然全都不记得。
弹幕也都好厉害啊,男朋友谈得好多,她也想……不是!收!别想了!
冉绮故作严肃地板起脸,但嘴角忍不住翘着,心情很欢快,一点都不害羞不紧张了。
甚至想看看大祭司究竟长什么样。
她多看了大祭司两眼。
离得太远,没有看到大祭司在她目光屡次定在自己身上时,喉结滚动了一下。
祭词说完,到了吃饭时间。
彩布黑衣的年轻男女们陆续端上菜品与酒水。
这些圣村的年轻男女长得都很有特色,不丑,而且都很好看,可就是很难用语言形容,总之一看就能看出他们是圣村的人。
他们笑盈盈地将酒菜端到玩家与学生们面前,还有意无意地给他们抛媚眼。
学生们很不好意思。
玩家们大多无动于衷。
只有方洋,在屡次被抛媚眼后,摸了一下端酒上来的一名圣村女孩的手。
那女孩看着二十岁左右,竟顺势就在方洋身边坐下,倒了一杯乌紫的酒递到方洋嘴边,眉目含情地注视着他。
冉绮:哇,今天这是酒.池肉.林局吗?
弹幕:【哇,所以可以叫陪的吗?绮宝能不能选择让大祭司陪?】
冉绮:哇,那就不必了吧。
她正兴致勃勃地偷看方洋与女孩的小动作,一名侍者上菜时,故意碰了下冉绮的手。
冉绮立刻缩手。
但这名年轻男子已经端起了酒杯,将酒杯递到她嘴边,打算含笑在她身边坐下。
冉绮看了眼他的脸,算清秀俊朗,她不怎么排斥。
可是这里的东西她不敢喝也不敢吃。
她已经打算这几天自己去挖野菜回去吃了。
她躲开酒杯道:“不好意思,我酒精过敏。”
年轻男子还打算说什么,突然感受到如芒在背的目光。
男子回头,循着视线看向血月前的大祭司。
那被遮掩在头骨下的眼眸仿佛狠狠扼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喘不上气。
男子懊恼又恐惧地放下酒杯,逃命似的跑开。
冉绮不明所以,再看方洋和那年轻女子,方洋的手竟然——!
而那女子也不反抗,热情地依偎在方洋怀里。
玩家们看到这一幕,大多眼里闪过一丝嫌恶。
学生们从开场就开始闷头吃东西,吃到现在,有点醉了似的,对于圣村村民的投怀送抱,竟不像先前那样坚定拒绝。
冉绮看了眼面前乌紫色的酒,怀疑这和下午的苹果叶水是类似的东西。
她问孔钰喝了没有。
孔钰经过下午的事,现在没人逼她,她已经不敢喝了。
玩家们俱是如此,只有方洋在投怀送抱中迷失,一杯又一杯地喝下乌紫的酒。
再看周边坐着的村民们,他们都不吃东西,毫不避讳地观赏着方洋带来的表演。
还好,他们到底没有让方洋真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生命的繁衍,让那女侍者带方洋离开了。
学生们也都晕晕乎乎的,被侍者们掺走。
不怎么吃东西的冉绮等人都还保持着清醒。
阿松走过来问他们怎么不吃。
冉绮说不饿。
实际上她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阿松没有强迫他们吃,打起灯笼要带他们回土楼去。
村民已经都走了,大祭司和巫师们亦是不知何时已然离开。
冉绮跟着阿松走在漆黑树林中,四处观察有没有可以吃的野菜。
她对野菜了解不多,是李婶和王姨以前给她烧过野菜,她才认识一点。
走到半路,她看到林子里有野菜,打算等晚上没人来挖菜吃。
这个打算让她倍感伤心。
她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呜呜。
玩家们看她表情生动,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着脸,都以为她和方洋一样喝醉了,默默远离她。
阿松也这么以为,不过他反而靠近她,含笑跟在她身侧。
送她进入土楼后,阿松看着她说晚安,好像只是在对她一个人说。
烛火昏暗,大堂的虺神像显得更加诡异。
阿松站在神像旁,神像扭曲的影子与他的影子重叠,显得他分外可怖。
冉绮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扯嘴笑笑,看他离开,其他玩家们也都回了房,她便探头探脑地跑出土楼挖野菜去了。
她这小身子骨可经不起饿。
她就着月光摸到长野菜的地方。
这种野菜叶子长长的,呈绿紫色。
她拉扯野菜,想要把菜拔·出来,却怎么也拔不出。
她只得捡了根木棍去挖。
可这野菜的根很深,菜根不断往土里延伸,且根上有越来越多的黑须状丝线缠绕着。
冉绮直觉古怪,一手握导游手册,一手继续往下挖。
突然,她感觉自己手中的木棍插进了一个肉黏黏的东西里。
有隐约的哭声,从木棍下方传来。
她拔出木棍,看见木棍沾上了一圈暗红液体,其中还带有点滴粘稠的灰白。
野菜周围的土开始震,哭声越来越大,是尖细的、如同婴儿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爬出来。
弹幕害怕地狂刷弹幕护体。
冉绮也害怕,但是怕有什么用呢?
她忍着恐惧,用木棍挖土,试图帮助这个东西出来。让对方知道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人间处处是关怀。
这操作好像把这东西都整不会了。
呆呆地愣了一会儿,随后更加猛烈地冲击土壤。
终于,在冉绮的不懈帮助和他自己的努力下,一只小婴儿的手从土里伸了出来。
美颜下,小婴儿的手白白嫩嫩。小手手抓着空气,一动一动的。
冉绮没忍住地感慨:“好可爱!”
她开始更加卖力地帮助这个婴儿出来,只是接下来看到的身躯,却没那么可爱了。
这是一个畸形儿。
刚出生不久,身体胖乎乎的,伸出的手臂是正常的,但是另一只手臂却短得像手指,两条腿也是长短不一。
他浑身乌紫,眼球是浑浊的乌黑色。
许是埋他的人太粗鲁,他身上还有几块淤血,脆弱的脊骨也像被折断了般,小小的身躯呈现出异常的弯折。
菜长在了他头上,与他离奇的长发纠缠在一起,仿佛他的头颅里的物质就是菜的养料。
婴尸张开嘴,嘴里是虫齿一样崎岖的牙。
他抓住冉绮的手,一边哭,一边试图把她的手往自己嘴里塞。
冉绮用力抽回手,小心翼翼地抱起婴尸,脱下挡夜风的外套铺在地上,然后把他放在上面,哄他道:“饿了吗,不急啊,乖乖,姐姐挖野菜给你吃。不可以吃姐姐,知道吗。”
婴尸挥舞着畸形的手脚,发出“啊啊”的声音。
也不知道他听没听懂,反正冉绮去挖别的菜了。
只是她没想到,这片菜下全是婴尸。
甚至不是菜的野草下,也埋着胎儿。
这些婴尸和胎儿无一例外全是畸形。
十几个畸胎畸婴被她整齐地放在地上,即便有美颜为他们美化外貌,画面带来的冲击也让人心颤。
冉绮环顾四周,不敢想象,这些茂密的树木,灌木丛底下埋的又是什么呢?
婴尸们的哭声在夜色中此起彼伏。
冉绮想哄他们,可好像他们都太饿了。
无奈,冉绮想起离开圣场前,那里的酒菜还没被收走。
她哄着这些婴尸乖一点,跑去圣场,用桌布拖着酒菜带回来,喂给他们。
婴尸吃的东西不多,吃下去后,便安安静静地闭上眼睛。
冉绮对着睡着的他们琢磨了一会儿,帮小婴尸们整理头发,把土抖落,把他们头上的菜收集起来。
用外套裹着婴尸和菜,一个一个带回自己房间。
弹幕:【绮宝这是打算养起来?】
【关着美颜看直播的我表示,好刺激!】
【也就是绮宝能这么干,换个没有滤镜的人来,和这些……睡在一个房间里,一睁眼看到他们,得吓死】
【雇佣童工,偷挖野菜,偷人孩子,举报了(不是)】
冉绮:我这是给他们一个家,让他们有自力更生的机会,能力不再被埋没,怎么能是雇佣童工呢!
马园园被这里的某种东西压制,不能帮她守夜,这村子怪怪的,她睡不安稳,让这些小婴儿帮她守夜不是很好吗!
冉绮运送婴尸运送得很起劲。
后半夜,十五个小婴尸被她整齐地放在房门口和窗边。
她安心地睡在床上,唯一烦恼的是肚子还饿着呢。
她摸摸肚子,心想明天找户人家蹭饭好了。
他们吃什么她就吃什么,这样才比较安全。
这般想着,她还叮嘱几个小婴尸:“小宝贝们,给姐姐好好看门,明天姐姐给你们吃好吃的。”
小婴尸们闭着眼睛,如同一个个畸形玩具。
冉绮安然入睡。
她睡着以后,有几道人影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出现在了房门口。
带头的是阿松。
阿松轻易就打开了她紧锁的房门。推开房门,正要招呼跟在身后的人进屋。
刚迈出一步,脚下便一痛。
阿松低头,看到自己的脚竟然被一只婴尸咬住。
几道人影低头,就见地上整齐排放的十具婴尸被吵醒,张开了长满虫齿的嘴,像凶狠的狗一样冲他们扑来。
*
冉绮又做梦了。
梦里她长成了十五岁的模样。
又是五年过去了。
她走在路上,提着空篮子,前面走着一个长发的小少年。
冉绮偏头看他,是个小美人,还很眼熟。
他很快察觉到冉绮的视线,回头看她,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冉绮认出他了,对他笑起来打招呼:“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李钦苍开心地跑过来抱住她,好像久别重逢,还像小时候那样,用自己的脸蹭蹭她的脸。
冉绮摸摸他柔顺的长发,不解道:“你怎么留长发了?”
李钦苍委屈地靠在她肩头:“没人给我剪头发。”
冉绮:“那你自己剪嘛。”
李钦苍:“要你帮我剪。”
他对她眨巴眼睛,好像在撒娇。
漂亮的人撒娇,还真是让人难以抵抗。
冉绮答应回去以后给他剪头发,和李钦苍对视着笑起来。
李钦苍的目光紧紧锁着她,眸中好似有某种东西翻涌,没等冉绮看清楚,他便转回头去,牵起冉绮的手。
冉绮和他说起正事,问他自己现在要去干什么。
李钦苍道:“去收尸。”
冉绮不解。
很快,李钦苍带她停在了一座土楼前,她就明白了。
土楼内的人见他们来了,轻车熟路地抱着一个襁褓过来,对着空篮子抖了抖,襁褓里的婴儿像垃圾一样被扔进篮子里。
冉绮拎着篮子的手差点没拿稳,惊诧地看着扔孩子的人。
篮子里的婴儿是畸形,呼吸十分微弱。
扔孩子的人眉头紧皱,对冉绮道:“看什么看,把东西给我啊。”
冉绮不解。
李钦苍掏出一叠纸票递给对方,对方打量了冉绮一番,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把门关上。
冉绮不明所以地问李钦苍是怎么回事。
她把篮子给李钦苍,脱下外套把篮子里的孩子抱在怀里。
李钦苍道:“丁老太向虺神祈求,让她老头和儿子复活,虺神做到了。代价就是丁老太要向虺神献祭更多东西。”
“丁老太就想方设法去换别人家不要的婴孩给虺神。刚巧这些年来,村里的畸婴越来越多,基本上十个婴儿中只有一个是正常的。”
“除了丁老太,很多死了家人的人家都这么做,这些年已经有很多婴儿被献祭了。”
这些小生命被当成了可以随意上供的牲畜。
冉绮眉头紧皱,问道:“那些纸票是什么?丁老太拿什么换的婴儿?”
李钦苍嫌恶地道:“你的三个姐姐。”
三个姐姐因为方娴的自杀,都没能嫁人,就被丁老太当作了换婴的工具。
那些纸票代表她三个姐姐的使用权。
一张纸票一次,想怎么使用都行。
冉绮听得不禁浑身发凉。心想要不是自己被扔的时候用了技能,恐怕不是死就是这个下场。
这孩子她是不可能喂给虺神的。
可是她要怎么处理呢?自己养也是不现实的。
冉绮面露难色。
孩子砸吧着嘴饿了。
她想了想,打算手指给她嗦嗦。
手指还没递过去,李钦苍就把她手按下,满脸不高兴。
冉绮解释道:“她饿了。”
李钦苍跟她委屈上了,握着她的手道:“这是……”我的!
“反正她不可以吃。这孩子你养不了,她迟早要死的。”
冉绮盯着李钦苍看了会儿,对着孩子叹了口气。
李钦苍顺势把她的手牵在自己手中。
冉绮单手抱孩子太辛苦,他就还是把孩子放篮子里,不让冉绮抱。
他道:“这种孩子活不下去的,他们不仅身体畸形,内脏也畸形。没几天就会死了。”
就算是这样,冉绮也没法儿在他们没死的时候就把他们扔掉。
她把孩子抱回怀里,怜悯地道:“那就在她活着的时候好好养她。”
孩子躺在她怀里,纯澈的目光映着她的脸。
冉绮对孩子做鬼脸,逗她笑。
孩子无声地咧嘴,无力地把头往冉绮怀里靠,眼睛闭上,很快没了呼吸。
冉绮愣住。
李钦苍一脸“我说的吧,她活不了”,却没说什么揶揄的话,安慰地抱住冉绮的腰。
冉绮没法儿带孩子回家,抱着孩子进入树林,找了一块空地,将孩子埋了。
埋完孩子,看着那块空地,她觉得荒谬地笑了下,自言自语地小声道:“那些孩子不会都是我埋的吧……”
弹幕觉得不可能,一百年,孩子都该化为白骨了。
冉绮想想也是,心情低落地和李钦苍手牵着手回家。
她做好了看到李家父子复活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一推门,就看见两个容貌清秀的陌生人悠闲地坐在屋檐下。
三个容貌年轻,但神态沧桑麻木的女人正在伺候他们。
那样清秀的脸很虚假,还有几分眼熟。
冉绮关了美颜,仓促几眼,就看到这俩人分明是“复活”的李家父子!
他们皮肤灰白,双眼浑浊涣散,皮下青紫色筋络明显,脸上有数道黑线缝合的痕迹。
但缝好的伤无法愈合,只能放任皮肉腐烂流脓,长出斑斑点点的霉菌与黄色分泌物。
三个女儿的伺候,就是用镊子从他们脸上的伤里挑出虫卵与蛆虫。
冉绮连忙开回美颜,但弹幕已经被【呕】刷屏。
她装作没看到这两人,要和李钦苍回房。
李老头突然笑着叫住她道:“冉绮回来啦。”
冉绮“嗯”了一声。
李老头直勾勾地盯着她,对她招招手:“到爷爷这儿来。”
冉绮不想过去,说了声“我回房了”就进屋了。
李老头和儿子李军也不生气,二人对视一眼,望着已经昏暗的天空笑起来。
冉绮回房,洗漱完就上床准备睡觉了。
李钦苍已经长大,他们本不该睡在一起。
可是李家没别的空房了,让冉绮去别的脏兮兮的房间和李家人挤在一起,冉绮是不愿意的。
她和李钦苍各占一个床边,盖上被子,看着李钦苍。
她有点好奇,自己在梦里这个时空是以什么形式存在的。
为什么其他人表现得很正常,好像她就是在这里生活的。
唯独李钦苍,似乎知道她其实是隔一段时间才来的。
她斟酌了一下用词,问出自己的困惑。
李钦苍看她的目光很热烈,回答道:“我和他们不一样。当你来的时候,他们脑海里会被自动补全你不在的这些年的记忆,但我能分辨记忆里的你是真是假。”
他知道她什么时候离开,什么时候出现。
当真正的她出现,他总是第一秒就能认出她。
李钦苍对她笑起来,眼眸里都是她。
他明明睡在床的另一侧,没有向自己靠近。但冉绮突然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爬过来,勾住了自己的腰。
她掀开被子往里看,是一条蛇尾。
蛇尾端部连着李钦苍的腰。
冉绮确实是怕蛇的。可是知道这是李钦苍的蛇尾,她莫名就不怕了。
她甚至还会觉得,他尾巴的鳞片好像黑曜石,好漂亮。
她手放在蛇尾上轻轻一抚,缠她的蛇尾应激反应般收紧了。
她看向李钦苍,他不知何时到了她面前,离她很近,手在被子里摸索着,握住她的手,渐渐与她十指相扣。
他依恋地道:“你还没给我剪头发。”
冉绮这才想起自己竟然忘了这茬,点燃蜡烛,从抽屉里拿出剪刀。
她盘腿坐在床上,李钦苍恢复了双腿。
冉绮给他穿裤子,开玩笑道:“你以后穿袍子吧,不然变成蛇尾的时候,总是掉裤子。”
李钦苍十岁了,知道了害羞了,白嫩的脸被染红。
但他的目光一点也不躲闪,坚定地注视着她,扑进她怀里,把脸埋在她怀中,“掉了也没关系,你给我穿。”
冉绮:“那我要是不给你穿呢?”
李钦苍在她怀里抬起头来,黝黑的眼眸纯净而炙热,轻声道:“那就不穿……反正我不会在别人面前这样变蛇尾的。”
冉绮对上他的眼瞳,竟奇异地有种被蛊惑的恍惚感。
等她回过神来,李钦苍还靠在她怀里,畅享未来道:“等你下次来,我就长大了。”
他穿好了裤子,冉绮让他坐正,拿起剪刀,握住他的长发要给他剪,道:“嗯,可能是的。”
她也说不准。
李钦苍直白而又坦诚地道:“到时候也许是我的发.情.期。”
冉绮手一顿。
她幻听了吧?
这孩子说啥呢?
“我有发.情.期的,一个人很难熬的。”
李钦苍又黏回来,像一条没有骨头的蛇般缠着她撒娇,然后又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充满期待地道:“我等你。”
冉绮:???
你等我什么?你才十岁啊我的宝!
她没把李钦苍真的当弟弟,不觉得他好像喜欢自己有什么问题,就是觉得他现在太小了。
冉绮把李钦苍推回去,“你这个想法真刑。”
李钦苍以为她答应了,低低地嗯一声。
冉绮正要好好教导他,小孩子不要这么早熟,有什么等长大了再说。
在这个世界她只喜欢李钦苍,到时候她要是还喜欢他,不排斥,跟他谈个恋爱也不是不可以。
但前提是,他得长大。
她还没开口,突然就听见外面传来敲门声,李钦苍的头发还没剪呢。
李钦苍脸上露出被打扰的不悦,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继宗。
继宗提着个篮子道:“又有孩子出生了,大晚上的,你跟我去换吧,就不麻烦四姐了。”
四姐就是冉绮。
冉绮不在的时候,他们都是如此。
他不能推脱不去,否则他们会觉得反常。
李钦苍阴沉着脸让继宗等一会儿,穿好外套和继宗出门,还不忘把房门关紧。
冉绮顺手把剪头放在枕头边,闭上眼睛睡觉,等李钦苍回来再给他剪头。
半睡半醒间,她听到木门撞动的声音,很快感觉到,有数道滑腻恶心的视线在注视着她。
睁开眼,黑暗中,美颜下变得清秀的李家父子站在门口笑着注视着她。
在他们身后,还有好几个如他们这般的男尸。
他们犹如眼睛发绿的饿狼向她逼近。
李老头笑眯眯地道:“冉绮,你不是我家的孩子,对吧?”
“真遗憾,竟然在我死了之后,我才回想起来,我们家没你这个孩子,你是突然出现的。你是虺神赐给我们的玩具。”
冉绮顿时浑身紧绷地从床上坐起来,握紧枕头边的剪刀。
这么多尸体,她不可能打得过。
“爷爷,你在说什么,什么虺神送你们的玩具?”
她装作无知的样子拖延时间,悄悄打开了美人app的衣柜功能。
她原以为衣柜是让她玩《绮绮环游无限世界》的。
但真正遇到危险这一刻,她脑海中灵光乍现,突然想到——这其实是她的防具库!
李老头对她张开怀抱,诡异地笑道:“你自己不知道吗?你们是外来者,虺神不喜欢你们,所以把你们送来让我们玩啊。”
“不止是你,还有别人,我们都发现了哦。”
“现在就剩惠美,孔钰还有你啦。你们三个认识吗?要不要我带你去跟她们待在一起?正好,大家一起玩。”
弹幕:
【???玩是什么意思?】
【原来绮宝他们不是回到了过去,要改变过去影响未来,而是他们是被虺神投放到过去的玩具?】
【就剩惠美、孔钰还有绮宝,他们想玩什么啊!】
冉绮仍是一脸无辜地道:“爷爷,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懂?能不能说明白一点?”
她已经找到自己想买的衣服。
但是很贵,24小时租赁就要花200积分。
她咬咬牙,点击购买。
“怎么会听不懂?”
李老头笑呵呵,两眼放光地道:“那爷爷慢慢告诉你,就是,我们谁杀你们次数最多,谁折磨你们最厉害,让你们最痛苦,虺神就会给我们奖励!”
他们都情绪激动起来,道:“你们这群让虺神讨厌的人,就是虺神最喜欢的祭品!”
“只要折磨死你们,把你们献给虺神,虺神就会让我复活,让我长生不老,让我恢复年轻!”
他们像得了癔症的神经病,陷入了他们自己的疯狂世界。
他们冲着冉绮一哄而上。
然而坐在床上,衣着单薄,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冉绮,眨眼间就换上了一套银色连体服。
这银色连体服宽大得像个雨衣,将冉绮从头到脚包得严严实实。
是她很不喜欢的丑丑衣服。
但是它会放电。
而且电流很大。
它的名字是【高压电战斗服】。
冉绮戴着雨衣般的头罩,头罩上有电量显示。
她坐在床上胡乱挥舞着剪刀。
不管是碰到她衣服的,还是碰到她剪刀的,通通被电得浑身抽搐。
电久了,他们身上火花直冒,火势蹭得一下点燃了被子。
冉绮没想到穿这衣服之后尸体不是威胁,自己才是威胁。
火势迅速蔓延。
她哪见过这阵仗,吓得从床上跳下来往外跑。
那些焦尸不知疼痛得跟在她身后追,但他们身上既是残留的电,又是腾腾火焰,没追上冉绮,便一个个如碎裂的焦炭般倒在地上。
他们还没死,爆裂的眼珠看着自己的身躯燃烧,看着冉绮那个让他们全军覆没的小姑娘,娇气地哼唧着跑了。
搞得好像不是她把他们电了个粉身碎骨,是他们在殴打她。
焦尸们:……
冉绮第一次纯靠自己战斗,脑子里乱乱的,连弹幕都没心思看。
跑出去很远,发现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了,一回头,才意识到已经没人追自己了。
眼前飘过弹幕:
【哇,绮宝穿的是我们的一代高压电战斗服哎!我在历史书上看过。】
【绮宝要小心使用这衣服啊,虽然一般情况下不会电到自己,但是如果电流点燃了什么东西,衣服被烧到,会短路,那就很危险了。】
【而且电池容量很小,所以被淘汰了……】
看着弹幕在科普这件对冉绮来说,已经是高科技产物,但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历史上的一代淘汰品的衣服,冉绮有点懵。
她一直以为看直播的,也许是平行时空里和自己差不多的某些人。
结果现在看来,他们世界的科技比她的世界要发达不知道多少倍!
冉绮好奇地问道:“你们生活在哪里呀?”
弹幕:
【绮宝在说什么呀?】
【第一次碰到绮宝说话被彻底屏蔽的情况,啊啊啊好好奇说了什么!】
眼前跳出红色感叹号警告。
冉绮明白了,不能问有关他们世界的事。
她对他们笑笑,把这话题揭过去。
看到战斗服里还剩百分之八十的电量,表情严肃起来,去寻找孔钰与惠美。
她很快在离李家不远的地窖里听到动静,打开地窖板就看见了惠美与孔钰。
地窖门被打开的刹那,惠美与孔钰惊恐地看着门口闪闪发亮的人。
那人沉默片刻后,故作深沉地问他们:“你们相信光吗?”
孔钰:……
恐惧一扫而空,惠美难以忍受地吐槽:“你以为你是奥特曼啊!”
冉绮很真诚地道:“我就是觉得我这样有点像奥特曼才这么说的呀。”
弹幕:
【不要听她们吐槽,绮宝说像啥就啥!】
【就是!我在历史书上看到这套战斗服时我就觉得很像奥特曼了,虽然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奥特曼是什么】
冉绮:……真是感谢大家这么捧我的场,泪目了家人们。
惠美和孔钰都无语了。
不过片刻后,她们又劫后余生地笑出声。
她们看着黑夜中娇小的“光”,意识渐渐变得模糊。
再睁开眼,她们已经回到了土楼的房间。
冉绮调皮地问她们“你们相信光吗”的声音,还回荡在耳畔。
惠美想着她的声音,“噗嗤”笑出声。
她躺在床上,笑着笑着,想到过去两个游戏的经历,眼角有泪水流下。
*
夜漫长而黑暗。
李钦苍几乎是跑着把孩子收来,然后和继宗一起将孩子扔进高草丛的。
继宗喘着气一直叫他慢点,看他跑得快到要丢下自己,继宗忽然高声喊道:“李钦苍,你不觉得四姐很奇怪吗?”
李钦苍闻言一怔,警惕地看向继宗。
继宗道:“我总觉得,记忆里的她有时候是真实的,有时候又很虚假。她是奶奶抱走又带回来的,你说有没有可能,她其实是已经死——”
话没说完,李钦苍就跑回来给了继宗腹部一拳,阴狠地警告道:“不要乱说话,你会死。”
继宗痛苦地捂着肚子跌坐在地上,看到李钦苍的眼神吓得直往后退,结结巴巴道:“我就是随口一说。”
“随口一说也不行。”
李钦苍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他很忌讳这种随口一说。
他心头莫名生出不安,丢下继宗往家跑去。
继宗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追赶他,大叫道:“等等我啊!”
一小一大的身影在夜色中追赶着出林子,却见家的方向火光冲天。
李钦苍瞬间成了竖瞳,眼底充血地化作蛇身向家的方向冲去。
还未到家,远远的,李钦苍便看见一具一具在地上爬行的焦黑残尸。
连成一排的土楼已经被熊熊大火吞噬,所有活人都跑了出来,跪在地上对着烧着的房子哭天抢地。
这里明明这么多人,可他唯独不见冉绮。
他茫然而又执拗地在人群中游走,大喊冉绮的名字,可是无人回应他。
地上的焦尸听见那两个字,手臂抬起,发出枯枝般的脆响,断断续续地道:“那、个、贱人!她肯定死——”
焦尸话未说完,就看见人身蛇尾的少年出现在他面前。
少年蛇瞳冰冷,面无表情地举起石头狠狠将他的头颅砸碎,要他再也说不出话。
听到周围还有声音,少年的蛇尾碾过碎裂的头骨,游向下一具焦尸。
他要让这里会说话的东西全部闭嘴。
这样,就不会有人再咒她死了。
少年脸上浮现出豁然开朗的笑容,用石头砸碎一颗又一颗会说话的头。
很快,整个村子都安静了。
只剩下人身蛇首的少年站在火光中,脸上身上溅满红与灰白的液体。
红的是血,灰白的是脑浆。
他表情懵懂地仰头望着血色的圆月,喃喃问道:“她呢?”
他们都死了,没人再会咒她死了。
那她呢?
她呢?她呢?她呢?她呢……
她在哪儿?
在哪儿!
……
男人突然猛地睁开眼,黝黑的瞳眸成了蛇的竖瞳,瞳外侧有一圈金色纹路。
他又做了梦。
不过这次,他完全从梦里抽离了出来。
不至于再带着梦里稚嫩的情绪,去做一些幼稚的事情。
男人坐在纹路奇诡的漆黑蛇木椅上,手撑着头,保持着假寐的姿势沉思。
良久,他站起身,趁着将明未明的夜色进入塔状土楼的二层。
看见那门口有血迹斑驳的房间,他脚步微顿。感知到那些人已经逃走,他又继续向她房间走去。
屋内冉绮刚要苏醒,又莫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男人宛若夜神,推门而入的刹那,屋内刚咬跑了人,正兴奋的婴尸们也都陷入了沉睡。
他信步走到冉绮床边,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低头时,黑发如绸落在她身上。
他从这一吻里,看到了今夜她的梦。
她没死。
他的蛇瞳变回黑沉的人类瞳眸,褪去了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