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专注而炙热, 毛笔尖沿着手背的肌肤缓缓向上,留下一臂蜿蜒瑰丽的纹路。
冉绮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颜料好凉啊。
这得什么时候才能画完?
难怪这屋里这么闷热,这是在保护她画圣纹的时候不被冻感冒啊。
冉绮胡思乱想着闭上眼睛, 心道不然就这样睡过去, 等睡醒了应该就画好了吧。
可闭上眼, 笔走在皮肤上的感觉就更加清晰了。
笔尖流畅地从肩头往下画,她感到奇妙又隐约有点熟悉的感觉。
她怎么会感到熟悉?
明明她连男朋友——哦!她有过男朋友。
冉绮思绪飞远, 感到不可思议。
原来她已经在上一个副本里,和初恋男友叶组长那么亲密了?
她想着叶组长, 脸红扑扑的,笔在画圣纹的感觉都因她走神而被忽视了一大半。
直到笔画到胯骨处, 她的思绪被强行唤回,低声呢喃道:“那……就不用了吧?”
然而是用的。
按巫师婆婆说的,这样她才算全身心属于虺神。
不知为何, 大祭司画的手突然变得有些颤。
更痒了,冉绮浑身都紧绷紧缩。
终于画到别处,她长舒口气, 很想拿张纸来擦一下。紧接着大祭司就体贴地帮了她, 动作很快。
冉绮:……
就当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好了。
不知为何, 冉绮觉得自己身上的圣纹和孔钰她们的不同,画的时间要慢很多。
待终于画完, 她已经有些适应笔带来的痒,甚至差点睡过去。
她眼上还蒙着黑纱, 只能看到大祭司模糊的轮廓。
他收起笔, 拿来一套金纹黑裙。
金纹!
冉绮诧异又开心, 谁不喜欢更漂亮的衣服呢!
她在大祭司的协助下将黑裙换上。
可惜的是虽然这裙子是金纹, 但是设计和彩纹黑裙是一样的, 走路动作大点会露腿。
换好黑裙,大祭司又抽出她的发带,用手指帮她梳了梳头发,将长发用墨绿发带盘起,为她戴上类似苗族风格的金银色头饰。
装扮好之后,冉绮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珠光宝气,感觉比巫师们地位更高了呢。
她寻思自己这么与众不同了,问大祭司一点也问题也没什么吧?
于是她开口道:“大祭司,为什么我和他们的装扮不一样?”
而且这身装扮好合她身啊,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大祭司不说话,手掌在她眼前轻抚,又沿着她的面部轮廓,描摹她的容颜,最后在她柔软的唇上按了按。
他身上那股木质香,近距离地在她呼吸间流转。
指腹按在她唇上时,她仿佛把这种香气吃了进去似的,嘴里都有。
他抬起她的下巴,拿着笔,在她脸上又画下几道妖异的纹。
而后大祭司收手,转身信步离开,把笔也一起带走了。
冉绮独自在屋里等了一会儿。
郗丹巫师进来,瞧见她后,竟然双手交叉在胸前,对她弯腰行了个礼,叽叽咕咕说了一些她听不懂的方言。
圣纹画完,再回圣鼎前烧香祭拜,入村仪式就算成了。
冉绮这一身与众不同的打扮,让玩家与阿松都很惊讶。
弹幕一溜地在刷:
【绮宝这样穿好漂亮啊】
【黑衣下有金色异纹在走动间若隐若现,嘶溜嘶溜……圣村的人审美真不错】
【不过绮宝身上的纹和服饰怎么都和其他人不一样?】
孔钰等人也这么问。
对此,冉绮只能诚实地回答:“不知道,他们没和我说。”
冉绮问阿松知不知道自己这身怎么回事。
阿松道:“代表虺神喜欢你。”
冉绮紧张起来:“不会要拿我做祭品吧?”
阿松笑道:“当然不会,我们已经很久不做活祭了。”
冉绮:“多久?”
阿松道:“听我奶奶说,有一百年左右了吧。”
玩家们闻言便都推测出,他们梦里的时间约在百年前。
惠美走近阿松,亲昵地问道:“为什么突然取消活祭了呢?是百年前发生过什么事吗?”
阿松远离惠美,态度比对冉绮冷淡得多,“没什么事,就是虺神宣布不要公开活祭了。”
惠美有点窘迫。
她还从来没有靠近男人还被男人躲开的经历。
玩家们都察觉到阿松不喜欢惠美,最喜欢冉绮。
他们将这归结于,阿松看不惯洗礼时惠美耍心机,认为她不虔诚。
他们都悄悄思考,日后该表现出什么样子。
冉绮的关注点则在于:不要公开活祭,是不是代表私底下还有活祭?
她凝肃地和玩家们一起回民屋,玩家们拿上各自的行李箱,正式跟随阿松进圣村。
进村路上,阿松叮嘱了他们一些注意事项。
“虽然如今外面的世界开放发达,但是圣村人更喜欢自然古朴。圣村里的外来人,除了你们,还有村民带回来的六名学生。他们不是信徒,你们少跟他们接触。”
“到了圣村,我们会给你们安排专门的住所,喏,就在那土楼里。”
阿松指着远处宛若塔一样的土楼,道:“第一层是大堂,你们住在第二层,平时没事不要往第二层以上跑……”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如果有幸遇见大祭司,不可直视。”
阿松说完就到了圣村。
村内村外不过隔个牌楼。
可跨过牌楼,玩家们都有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如同跨入了一个异度空间。
村中是石路,每块石路上都刻有图纹。
在路上行走的多是穿彩纹黑衣的男人,鲜少有女人。
村民对玩家们侧目,和阿松用玩家听不懂的语言说笑。
阿松笑着回应,时不时指指玩家们。
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玩家都有些不安。
冉绮问阿松:“你们在说什么呀?”
阿松道:“就是打招呼,跟他们介绍一下你们。圣村一般情况下是不允许接收外人的。”
“那圣村为什么接收了六名连信徒都不是的学生?”
方洋脱口问出了玩家们心中的疑惑。
阿松冷凝地看方洋一眼:“这六名学生是打算在村里长久住下的,他们未来会成为圣村村民。”
玩家们更疑惑了。
邢凯忍不住问:“可他们不是信徒,你们也接受吗?”
阿松不回答,显出几分不耐烦。
玩家们追问无果,只得忐忑地保持沉默。都在想会不会问到了什么不该问的。
冉绮一路都在思考,观察,还在看弹幕。
弹幕提醒她:【看那些村民住的土楼二楼】
冉绮对弹幕点点头。
她看到了。
有些土楼的二楼窗户被开了小缝,从小缝里能看见一张张年轻女人的脸。
她们在昏暗的房间里,静悄悄地俯视着他们这些走在石路上的玩家。
大白天的,莫名瘆人。
冉绮第一个发现,紧接着其他玩家也意识到了,瞥了她们一眼,都连忙装作没看见的样子低下头。
玩家一行人沉默着进入土楼。
土楼一层大堂有一座巨大的石像。
石像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扭曲。
像几条蟒蛇缠绕在一起,蛇头四散拉扯,又像是许多人被缠在一起,痛苦地想要分离。
石像上下每隔一段就有两只眼睛,像蛇眼又像人眼。
“这是虺神像?”孔钰问。
好让人掉san的虺神。
阿松道:“是的。”
他恭敬地对虺神像行礼,玩家们有样学样,然后跟着他上二楼。
二楼总共有六个房间,阿松按照民屋的房号给他们安排好,让他们回房休整,晚上会有人来叫他们去吃饭。
那这整个白天都不能吃东西吗?
冉绮不开心地耷拉下嘴角,对阿松道谢。
进入房间,她发现这房间和她在梦里百年前住的差不多老旧。
只不过照明的蜡烛被橘红的钨丝灯所取代。
很奇怪的是,这座土楼很大,二层的六个房间本也该很大。
进来她才发现好像没那么大。
冉绮敲敲土墙,耳朵贴在土墙上。
阿松推门而入,端来一个木盘,看她这样问她:“你在干什么?”
冉绮摸摸土墙:“这土墙是不是很厚?”
阿松道:“是的,土墙里有柱子,这样才能支撑住土楼不塌。”
冉绮了然地点头,又问阿松送来的东西是什么。
木盘上,有一块金色的布,一把刀,一小杯乌紫的水。
阿松:“入村仪式结束,你可以割开手指,在布上写下你的名字了。等晚上一起去圣场参加晚会时,你可以把写了名字的布挂在圣索上。”
弹幕:【圣场就是那有巨鼎的广场,圣索就是那些黑色布带?】
冉绮对弹幕点头:应该是。
她又问那杯乌紫的水是什么。
阿松把水端给她:“这是我们村的苹果叶水,每个刚入村的信徒都要喝的。”
冉绮有点迟疑。
阿松很善解人意地倒了点苹果叶水在他手中,然后自己喝下去,道:“这是我们村特有的苹果叶,所以是这种颜色,喝了没事的。”
冉绮这才将苹果叶水喝下。
味道怪怪的,难以形容。
但是喝下去之后,疲惫一扫而空,整个人都变得很有精神。
她到门口送阿松离开,看见阿松是推了辆小推车来的。
小推车上还有给其他玩家的苹果叶水与刀、彩布。
阿松推着小推车敲响隔壁房间。
冉绮将门关上就开始抠喉咙,把咽下去的水吐出来。
凡是喝下去就有奇怪反应的水,她都担心不正常。
吐完之后,她有点晕晕乎乎。
说不清是呕吐还是水的原因。
冉绮从手册里召出马园园,让马园园守着自己,倒在床上休息。
马园园这次提高了警惕,只是很快,她又感觉到了困倦。
这次马园园明白了这是为何:
这村子有古怪,好像有什么力量在安抚亡魂,让亡魂陷入沉睡。
她强撑着在睡过去之前去推冉绮。
然而冉绮起不来,时不时发出异常娇软的哼唧,不耐地乱动着。
冉绮半睡半醒地听见了马园园叫自己,可她身体十分酸软,还很热,怎么也醒不过来。
她不自觉地把腿伸出开叉的裙里,整个人呈大字躺在床上,就这样睡过去。
睁开眼,眼前是茂密的树林。
银月当空,冉绮手上牵着一个五岁左右的漂亮小孩。
她茫然地看看小孩又看看自己。
她变成了十岁的样子。
这孩子看眉眼,似乎是虺?
一下子又是五年过去了,虺越发好看了。
毕竟是自己捡来的孩子,而且他只和自己亲近。冉绮还是比较信任他的。
她直接问道:“虺,我们到这里来做什么呀?”
虺道:“我现在叫钦苍,李钦苍。”
冉绮心道原来我家姓李?
弹幕:【那绮宝是不是叫李冉绮?】
李钦苍盯着冉绮看了一会儿,突然依恋地钻进她怀里,在她怀中仰起小脸看她:“我们是偷跑出来玩的。”
冉绮不信。
这村子这么诡异,她怎么可能大半夜跑出来玩?
冉绮哄李钦苍:“钦苍,跟姐姐说实话,我们是来干嘛的?不说实话,姐姐会生气。”
李钦苍不开心又委屈,眼巴巴地看着她,好像要哭了的样子。
弹幕:【绮宝快哄哄他呜呜呜,小可怜的样儿,看得姨姨心都要碎了】
冉绮也受不了他这么装可怜,蹲下.身将他抱在怀里,哄他道:“你告诉姐姐,姐姐就带你去玩好不好?”
李钦苍思考片刻,道:“不要出去玩,要摸摸。”
冉绮被他可爱到,摸了摸他的背,用脸蹭蹭他软乎乎的嫩嫩脸蛋:“好,摸摸。”
李钦苍这才道:“你妈妈生的孩子被扔了,我们去找。”
冉绮一愣,牵着李钦苍进入树林,问道:“为什么被扔了?”
“丁老太骂她贱,什么人的孩子都生。生的孩子是要叫你爸哥哥还是叫你爸爸爸。李老头想把孩子留下来,气得丁老太在地上撒泼打滚,你爸也不太高兴。”
“然后他们就同意丁老太把孩子扔了。”
李钦苍嗓音稚嫩,语气平平地讲述了一个恐怖故事。
弹幕:【???】
【这家人是畜生?丁老太就是那个老太婆?】
【卧槽,想起来了,之前绮宝晚上去偷看,结果画面被切了,看到的该不会就是……救命,丁老太是默许她儿媳妇被自己老头欺负,但是不允许儿媳妇生孩子?】
【有病,真的有病,我他妈*****(脏话)】
冉绮回想起那个妈妈藏着不甘与怨恨的表情,问李钦苍:“那妈妈呢?她怎么样了?”
李钦苍道:“妈妈不说话,在屋里养身体。但是你姐姐和弟弟都觉得很丢脸,背地里说了一些难听话。她本来没什么表情,但是听到他们说的就流泪了。”
冉绮脚步顿了顿,站在原地,看看高草丛方向,又看看家的方向,最终抓紧李钦苍往高草丛跑去,道:“我们快点把孩子带出来,然后回家去。”
李钦苍还小,跑得不如她快。
冉绮明显感觉拖着他有点吃力,但是跑着跑着,又轻松起来,她听见身后有树叶被碾压的声音。
一回头,看见李钦苍变成了蛇尾,漆黑的鳞片在月光下泛出光华,游得可快了。
被冉绮发现,他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变回去。
但是他裤子已经掉了,变回去后,两条腿光着。
冉绮无奈,让他继续用蛇尾跟上她,带着李钦苍到高草丛边。
高草丛边寂静无声,冉绮问李钦苍能不能找到那个孩子的所在。
她带李钦苍出来,肯定就是指望李钦苍帮她找孩子的。
李钦苍闭上眼睛。
夜风吹拂高草,如海波浪般翻涌。
白月下,他像一尊圣洁的小蛇童子像。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眼睛变成竖瞳,道:“死了。”
他让冉绮站在原地,游进高草丛里,很快拖着一个死婴出来。
死婴刚出生不久,皮肤还是紫红的。刚去世不久,尚有一丝体温。
冉绮唏嘘地脱下外套裹住婴尸,挖了个小坑将他埋了。
这样,总比在高草丛里被虫子吃干净,皮囊被虫子寄生变成怪物要好。
她悲哀地对着埋尸的小土包三鞠躬,而后带着李钦苍原路往回赶。
路上,她捡起李钦苍的裤子给他穿上,道:“有别人在的时候千万不可以这样。”
李钦苍让她帮忙穿裤子,趴在她肩头依恋地道:“你不是别人。”
冉绮轻轻拍拍他的小脸,牵起他要回家。
他又拉住她道:“要摸摸。”
冉绮:“我们先回家看看妈妈好吗?”
李钦苍不太乐意,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冉绮带李钦苍出门时,家里人就已经睡了。
回家时蹑手蹑脚,也没惊醒他们。
她走进堂屋,找到李钦苍隔壁的房间查看。
李钦苍拉拉她的手,指指柴房:“在那里面。”
冉绮深深看眼李钦苍。
这孩子好像一点都不认为她对家里的事都不熟悉是件奇怪的事,什么也不问地帮她。
在这个梦里的时空,这孩子是她唯一喜欢的人了。
哪怕他是个小怪物。
她摸摸李钦苍的头,亲了他发顶一口,牵着他轻轻推开柴房的门。
门内有难闻的血腥味,还有女人沉重的呼吸声。
冉绮点燃一只蜡烛靠近女人,恰对上女人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眸,吓了一跳。
女人的容貌是产后浮肿憔悴的样子,比起五年前更加苍老。
但她脸上若隐若现的鬼面没了,完完全全是一张人类饱受磨难的脸。
冉绮温声道:“妈妈,你还好吗?”
女人复杂地凝视着她,不说话。
冉绮靠近女人,女人身上汗酸血腥味更加浓郁。
冉绮不喜欢这股气味,甚至娇气得闻到就想吐。
但她不想再让女人觉得自己被儿女嫌弃了,忍耐着靠近女人,拿起一旁的毛巾,擦了擦女人染上灰尘的脸:“妈妈,这不是你的错,是他们的错,不要在意别人说什么。”
女人盯着冉绮,仍旧一言不发,但眼眶渐渐红了。
她虚弱地往冉绮身上靠。
她真的很需要一个安慰的拥抱。
冉绮忍着她身上的异味,抱住女人,轻轻拍着她的背。
女人在她怀里颤抖着,逐渐哭出声,沙哑着嗓子道:“我想回家……”
冉绮问道:“你家在哪儿?”
女人从冉绮怀里抬起头,双目看向前方,仿佛看到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在糠州,那里离这儿,要坐两天的火车。我被带到这里来的时候,两天两夜,都是昏昏沉沉的……”
“清醒以后的日子,就全是噩梦了。”
冉绮愣了几秒,很快听出来,女人是被拐来的!
弹幕:
【天呐,听她的谈吐,她之前还是个有文化的人吧?这个年代有文化的女生,她家条件肯定不差……】
【我说呢,为什么这家人取名不像山里人,冉绮,钦苍……不知道三个姐姐叫什么,但是那个继宗,估计是奶奶给取的名字】
【妈妈好苦啊,被拐来,被父子两个人欺负,那个丁老太都知道,对她老头唯唯诺诺,对妈妈重拳出击】
【还有那几个女儿儿子那副德行,我都不知道该生气还是难过了。看着自己的孩子被这些人教成了这种样子,妈妈肯定很难过吧,可是她反抗不了……】
……
女人在冉绮怀里,絮絮叨叨地回忆起了从前。
好像要把她埋藏在心底的,真正的她的故事都说出来。
她叫方娴,是糠州人。父母都是大学老师,她是糠州大学开放招收女学生后,第一批女学生。
她品学兼优,和同学们关系都很好,人也很善良。
帮助一个迷路的中年女人找到亲戚的时候,她完全没想到那会是此生噩梦的开端。
那个中年女人就是丁老太,而她的亲戚是李老头。
丁老太想让方娴给自己儿子做媳妇,给她灌了药,一路坐火车,又坐了很久的驴车,把她拉进了这个山里。
方娴刚醒来的时候,还试图和他们讲道理。
可接踵而来的粗暴对待,让她知道这群人只是披着人皮的畜生。
跟他们说人话,他们是听不懂的。
他们只知道娶媳妇,生儿子,女人就是男人的工具,该听男人的话!
方娴在反抗中,被打断过腿,被扒光衣服关过猪圈,被喂过猪食狗食……
他们一次次的羞辱和殴打终于让她怕了。
她遗忘了从前的方娴,成了麻木的李家儿媳。
她一个接一个的生孩子,终于生下儿子后,她以为她的日子终于可以好过一点。
结果她等来的,是李家老头再无所顾忌的羞辱。
第一次的时候,丁老太看到了。
可那个老太婆装作没看见,还带着继宗出门躲着。
后来一次又一次……
方娴有时会想,自己还活着吗?还是已经身处地狱了?
当她生下那个不该出生的孩子,没人在乎这是她被欺负的罪证。
当听到女儿和儿子都在背地里说她贱,她想:
啊,这确实就是地狱啊。
冉绮抱着方娴,静静听她讲述完,道:“我们逃吧,回你的家。”
逃出这里,就算被抓住毒打,只要活着,就要争取逃出去。
方娴抬眸看冉绮,突然露出抹微笑,对冉绮道:“给我烧盆水吧,我想洗澡,我好脏。”
冉绮道:“你只是身上有灰,洗了澡就干净了。”
她动作轻柔地让方娴躺回去,和李钦苍一起抱柴火去烧水。
她不会烧锅炉,主要是李钦苍生火烧水,她就负责坐在那儿添柴,隔一会儿问问李钦苍:“这柴够不够,还要不要再加?”
李钦苍垮着小脸十分不开心,烧完水对冉绮道:“我不只要摸摸,还要亲亲!”
冉绮笑着亲亲他的脸,道:“好了,你回房去,等姐姐回去给你摸摸亲亲。”
李钦苍像好哄的小狗,立刻又开心起来,如果有尾巴可能已经在摇尾巴了,“那你快来,我要亲亲摸摸尾巴。”
冉绮答应他,心想这小孩可能从小缺少母亲的关爱,所以想要亲亲抱抱摸摸。
李钦苍快乐地跑回屋里了。
看他小小身影雀跃的模样,冉绮忍不住感慨:真是好可爱的孩子。
弹幕:【呜呜呜,小宝贝,姨姨也想亲亲】
冉绮:你们亲不到,哎嘿!
她对弹幕调皮了一下,推着洗澡的桶进柴房,帮方娴放好洗澡水。
方娴脱了衣服进入水中。
她今年还不到四十,可身躯已经因为折磨皮肤松垮,遍布伤痕。
她泡进热水里,闭上眼睛,又叫冉绮过去。
冉绮走到桶边,以为她要自己给她搓背,正要拿毛巾,方娴止住她。
方娴含笑凝视着她,抬起洗干净的手描摹冉绮的脸,好像要记住她的样子。
她问冉绮:“我的孩子,他们又扔掉了?”
冉绮思索片刻,不确定她对那孩子是厌恶还是不舍,终究选择如实相告:“我和钦苍把他捡回来,埋了。”
方娴眼眶红红,在热气氤氲下,眼眸里好像蓄了水,她轻轻拍拍冉绮的头:“你是谁家的孩子?”
冉绮呆愣地看着方娴。
方娴是疯了,还是发现她不是她生的了?
她不回答,方娴没说什么,褪下手上的银镯子,戴到冉绮的手上,又微笑着道:“这是我以前带过来的,被他们抢走了,生下继宗后他们才又还给我。送你了,去吧,回去休息,接下来,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冉绮点头,让她有事叫自己。走到门口时回头看,方娴还躺在浴桶里,含笑凝望着自己。
冉绮莫名觉得,她是在看自己,不是在看她的孩子。
她道:“妈妈,你要好好的。可以逃,但不要放弃。”
可以为逃跑而死,但请不要就这样放弃生命。
隔着水汽,她模糊地看见方娴眼角好像落下泪来。
方娴道:“好。”
冉绮对她道:“妈妈晚安。”
方娴用糠州口音回她:“晚安。”
冉绮心情复杂地回房,李钦苍还躺在床上等她来摸摸。
可她没什么心思,胡乱摸了他的蛇尾两下。
李钦苍不要她摸了,生气地说她一点也不用心,敷衍他。
冉绮对他笑笑。
李钦苍又抱住她道:“那是别人的事,你不要为他们难过。”
他从不在乎别人发生了什么。
他只在乎冉绮。
他的小手轻轻拍着冉绮,道:“这次你先欠着我。”
然后又哄她道:“睡吧睡吧。”
冉绮疲惫地闭上眼睛,睡去。
她劳累了一晚上,睡得很沉。
翌日迷迷糊糊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起床冲出去,就见堂屋里躺着两具男尸。
男尸的脸被割得血肉模糊,身.下的血染红了堂屋大半的石砖地。
方娴在他们上方,一根麻绳吊住了脖子,两眼望着门外,睁得大大的,好像在眺望她的家。
她的脚悬在两具男尸的脸上,像是怨恨地踩在了他们头上。
丁老太和三个女儿都吓得面无血色,瘫坐在地上哭。
丁老太大声哀嚎,用尽恶毒的言辞辱骂方娴。
三个女儿亦是难以理解且怨恨地盯着她们的妈妈。
她们的妈妈这样做,会搅和了她们的亲事的!家里没男人了,以后谁来养家?
冉绮脚步沉重地走近方娴,仰头看着她。
突然,她感觉到有目光自下而上地盯着她。
低头,那两具美颜下满脸红花的尸体竟然活动起来,眼珠转动,直勾勾地盯着她。
他们好像发现了什么,眼里冒出诡异的光芒。
冉绮吓得后退一步,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她从梦中惊醒。
她还躺在土楼房间的床上,马园园已经回导游手册里了。
她把伸出裙外的腿收回来,让自己从梦中情绪抽离,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没有异样,松了口气。
只是整理衣裙的时候,她手忽然一顿。
她的右手腕上,被套上了梦里方娴给她的银镯子。
弹幕:【!银镯子是哪儿来的!】
冉绮也想知道。
她问马园园,可马园园被压制着睡过去,到现在还没醒。
冉绮看了眼时间,此时下午两点,也就是说她睡过去还不到半小时。
她走出房间去查看其他人的情况。
他们都还沉睡着,不过她敲了会儿门,惠美与谭毅就陆续醒了。
孔钰方洋与邢凯睡得还很沉。
冉绮与惠美谭毅没话说,互相礼貌地颔首,就打算回房。
只是她转过头时看见,惠美腿和手臂上有一些红痕。
谭毅身上和她自己身上都没有。
她叫住惠美,“你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吗?”
惠美笑道:“没有啊。”
冉绮“哦”了一声回房。
等孔钰醒来,已是下午五点多,山里天色很暗了。
冉绮去问孔钰情况,就看到孔钰身上也有红痕,在手臂与腿上。
冉绮问孔钰有没有什么不适。
孔钰脸色难看地摇头,抓了抓红痕处,不知想到什么,又露出些许恶心之色。
冉绮问她怎么了。
孔钰小声道:“你看这些痕迹像不像那个?”
冉绮:?
孔钰:“吻痕。”
冉绮:!!!
弹幕:【应该不会吧!】
孔钰烦躁地道:“也可能是什么虫子咬的,但是我感觉……”
有点酸软。
冉绮回想起喝下苹果叶之后有酸软感,说可能是因为那个。
孔钰喝下去没吐,所以感觉更重一点。
孔钰道:“我倒是想吐,但是吐不出来。看阿松喝了没事,我想就算了。”
孔钰苦恼地和冉绮出门,与其他玩家汇合时,冉绮看到方洋与邢凯身上也有红痕。
她问他们有没有什么感觉,他们都说没,而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邢凯脸皮薄,说话时有点脸红。
冉绮心想他们肯定是有类似的那种感觉。
而这肯定都是苹果叶水的影响。
冉绮回想起梦里方娴被拐卖的事,再加上这苹果叶水,她隐隐觉得,玩家们也许不只是被挑选来参加祭祀的。
阿松已经在一楼大堂等待。
人齐了,他不急着带他们去圣场,而是要先去沐浴,洗去他们身上的圣纹。
村里有三个温泉池,分男女,还有一个禁止入内。
阿松让他们排队一个个进去,说待会儿会有专人来帮他们洗。
孔钰现在非常排斥陌生人触碰她,道:“自己不能洗吗?”
阿松:“不用特殊的东西洗是洗不掉这圣纹的。洗不干净的话就不能参加晚会,你要是想自己洗可以不参加。”
孔钰挣扎了一会儿,决定忍了。
还是惠美和谭毅先进去洗。
过了一会儿,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分别捧着银盘进去。
冉绮看见银盘里装着橡胶树汁一样的液体,液体上游动着白色的、手腕粗的蛇!
冉绮害怕地后退一步,眼睛都瞪大了。
孔钰问阿松:“为什么要用蛇……”
阿松道:“需要用活蛇沾树汁,才能洗掉圣纹。”
冉绮和孔钰双双打了个寒颤。接下来等待惠美出来的时间里,都在努力做心理准备。
毕竟圣纹全身上下都有,要用活蛇贴着细嫩的皮肤搓洗……
啊啊啊啊啊啊!
冉绮和孔钰光是想象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方洋与邢凯同样脸色苍白。
他们都觉得时间好像变快了。
惠美与谭毅一会儿就出来了,二人洗干净圣纹,面色如常。
别人问,惠美还是那套回答:“没什么感觉。”
冉绮和孔钰开始了谦让。
“你先去。”
“你先去吧。”
“反正都是要去的,别跟我客气。”
“你看着比我小,你先。”
冉绮:“实不相瞒我今年九十三岁,你要尊老爱幼啊小姑娘。”
孔钰:……
开始胡说八道了是吧。
弹幕原本还在为冉绮哀嚎,听到冉绮一本正经地满嘴跑火车,笑得满屏都是哈哈哈。
刚刚离开的阿松又过来,让她俩不要谦让了。
他叫孔钰去女温泉池,让冉绮去那个被禁止入内的温泉池。
冉绮:?
阿松羡慕道:“你身上的圣纹是大祭司画的,只能大祭司来洗,那是大祭司专用的温泉池,我都从来没进去过呢。”
哦,用活蛇洗澡很让你羡慕是吧?
冉绮无力吐槽,和孔钰对视一眼,各自进了温泉池。
禁止入内的温泉池内,点了许多黑色蜡烛。
巨大的温泉池散发着氤氲雾气,池旁放着的银盘里是白色树汁,还有一条蒙眼的黑纱。
冉绮脱衣进入温泉池,尝试用手搓圣纹,又用手沾树汁搓圣纹,还真是洗不掉。
她认命,用黑纱蒙住眼睛,等大祭司来给她洗。
黑纱本就模糊了她的视野,雾气更添朦胧。
冉绮靠在温泉池边等了好一会儿,有些昏昏欲睡了,才听到脚步声靠近。
她下意识要转回头看,一只温热的手把她脸又推回去。
冉绮:……
算了,闭眼享受大祭司专属spa吧。
阿松羡慕死了,但是只有她能享受到呢。
冉绮心理逐渐平衡,等待大祭司给自己洗去圣纹。
可她等了一会儿,只等到大祭司坐在她身后,伸出手,把她胳膊从水里抬起来,将一条黑色蛇尾放到了她手中。
她握着的是蛇尾巴尖的位置,但比起她之前看到的白蛇,还是粗得可怕。
她心想这是蟒蛇吧,浑身都僵硬了。
大祭司带着她的手,用黑色的蛇尾尖挑起一点白色树汁,让她自己洗。
冉绮紧张地握紧蛇尾,许是不自觉太用力了,蛇尾在轻轻发颤。
她忍着害怕,用蛇尾将树汁涂抹在胸前的圣纹上,试探着轻轻擦了擦。
蛇尾上的白色树汁被融化的圣纹染成金色,颤动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