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随这一砸, 瞬间惊动了全家上下。
本来他人小分量轻,砸下来按理来说没事,坏就坏在宁栩摔倒的时候脚磕到了石头, 轻微骨裂了。
景随和季长安一边一个撑着他回去的时候, 保姆吓得赶紧打电话给张丽莉,说是宁栩脚崴了。张丽莉问她确定是崴了吗, 保姆一看肿的那架势, 又觉得像骨折。
张丽莉打电话给家庭医生和艾珂, 艾珂又打电话给宁博伟和宁阮。
最后宁阮来的时候哭了一路, 以为宁栩和季长安为了救景随,一个脚断了一个被砸晕了, 甚至还把季清扬那里的骨科团队全带来了。
景文原本下午出了个小差, 去了外省, 听闻后二话不说直接坐直升机回来了。
全家浩浩荡荡地赶回来时, 看见的就是宁栩裹着纱布在喝鸡汤, 景随若无其事地大把大把往季长安嘴里塞薯片。
宁栩:“?”
众人:“……”
几秒钟后, 景文和宁阮同时冲向宁栩,季清扬上前查看季长安, 张丽莉则倒提起景随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
“老婆你怎么样?疼吗?”
“哥哥你脚断了哪里?清扬一定会给你治好的!”
艾珂抹着泪花看了看宁栩肿的老高的脚,“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张丽莉刚打完景随的屁股, 景文松开宁栩,扭头一巴掌拍在了同样的位置,怒气冲天道:“你又给我惹事?还把你爸的脚弄断了!”
景随哀嚎一声,忙不迭躲到了宁阮身后。
“别打孩子, 有话好好说。”宁阮连忙制止。
“我今天要是放过他, 就等于纵容这小子犯错!”景文气得不轻, 他看见宁栩包着纱布快心疼死了, 当即抄了个鸡毛掸子在手上。
景随一边闪避一边大喊:“你打死我吧!反正我也是你从非洲捡回来的!爸爸的脚我真不是故意的,要是我撒谎下次期末就考零蛋!”
“你零蛋考的还少吗?!”景文血压一路飙升。
客厅里一片鸡飞狗跳,季长安都看傻眼了,嘴巴里的薯片屑掉了下来。
季清扬附身看了看宁栩的脚背,咳嗽道:“他的伤好像没那么严重……你们先安静一下。”
然而没有人听他说话。
景文环绕客厅追着景随打,张丽莉帮他一起围追堵截,宁阮一路跟在后面护,艾珂哭晕在宁博伟怀里,季长安在吃瓜。
只有季清扬在认真看宁栩的脚,两人四目相对,彼此都尴尬到了极点。
“你……问题不大,不是断了,应该是轻度骨裂,养几个月就好了。”季清扬讪讪地说道。
宁栩也不自然地点了下头:“我知道,他们……就这样,你见谅。”
季清扬大了宁阮十几岁,原本家里是不太同意这门亲事的,后来他毕业后愣是等了宁阮五年,两人分分合合经历了许多,最终才走到一起。
原本宁栩和季清扬也算熟人,但现在他成了自己的妹夫,怎么着都觉得别扭,幸好一年也就见几次面,不会经常待在一起。
客厅里的闹剧,直到景文抓住景随,打了一顿屁股才结束。
他也终于能冷静下来,听医生说了宁栩的伤情。
“那他要一周不能碰水,一个月不能下床走路?”景文仔细地把护理要求记了下来。
宁栩不高兴地说:“哪有一个月那么夸张,动还是能动的。”
季清扬说:“不是完全不能下床,尽量少动。”
“女婿啊,这不会留下后遗症吧?”艾珂仍然担心的要命。
季清扬笑道:“只要好好修养就不会。”
景文信誓旦旦地说:“妈你放心,我一定照顾好他,一步都不让他离开床。”
季长安趴在季清扬怀里,时不时探头看向躲在角落罚站的景随,他的肩膀正一抽一抽的。
“爸爸,骏骏哥哥哭了。”他小声说。
季清扬摸了摸他的头:“哥哥犯错了,所以被你舅舅训了,你以后不能爬树知道吗?你和哥哥都不能做这种危险的事。”
季长安心想,可是明天我们还要去看小鸟呢。
他看了看宁栩的脚,瘪着嘴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宁阮把他拎过来严厉道:“还不跟舅舅道歉?季长安,我念在你是初犯,就不让你和哥哥一起罚站了,要是再有下次,你也给我去墙角站着。”
季长安不怕爸爸也不怕舅舅,唯独最怕宁阮,肩膀轻轻瑟缩了一下。
景随好像察觉了什么,悄悄扭头看他,景文扬了扬手:“屁股又痒痒了是吧?”他赶忙又转了回去。
宁栩见季长安又委屈出了表情包,把他搂到怀里说:“阮阮,你别吓唬他。长安,你答应舅舅一件事好不好?”
季长安靠在他胸前,舅舅身上温暖且带着淡香,他很喜欢依偎在他身边,只是因为舅舅平时总是面无表情的,他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他乖巧地点头。
宁栩温和道:“我不反对你和哥哥一起玩,但下次想玩什么的时候,也告诉舅舅一声怎么样?你们想爬树,舅舅就带你们去室内攀岩,想看小鸟的话,也可以带你们去动物园。”
宁阮马上出声:“哥——你别太惯着他了。”
宁栩冲她摇了摇手指,几个大人的视线都落在季长安脸上。
他先是皱着小脸纠结,然后慢慢想明白了,随手抿着嘴拽了拽宁栩的袖口:“舅舅对不起,我不应该和哥哥做危险的事情,让你担心还害你受伤,我错了。”
几人都松了口气,宁栩笑了笑:“不用跟舅舅道歉,你安全没事我才开心,那下回带我一起吗?”
季长安用力点了点头:“带!我一定和舅舅一起!”
景随默默地对着墙角那个是他身高两倍的宋代花瓶,怎么也没想到,辛辛苦苦哄了一天的小朋友,已经被他爸三言两语策反成小叛徒了。
“行了,这里人多不利于修养,季医生,麻烦你再帮他重新固定一下吧。”景文说道。
季清扬招呼团队:“可以,那我们上楼去处理?”
宁栩刚想扶着沙发起身,突然感到身体一轻,被景文打横抱在了起来。
他被抱起的瞬间,张丽莉和艾珂同时秒转头装没看见,宁博伟迅速低下头找并没有丢的纽扣,宁阮则默默地一脸无奈。
季长安好奇地打量他们,景随也扭过头来盯着两人看。
宁栩被当众公主抱,立刻把手伸到背后掐了他一把,压低声音道:“你神经病啊?爸妈还在呢,放我下来!”
景文被他掐得龇牙咧嘴,依然执拗地抱着他走向电梯。
季清扬在后面笑着摇头,顺便捂住了季长安大大的眼睛,在他耳边说:“回你房间看书去。”
宁阮看着他的动作,恍惚觉得有点似曾相识。
当天晚上,季长安盖着小被子,躺在床上听宁阮讲睡前故事。
他打了个哈欠,问:“妈妈,我会去骏骏哥哥的学校上小学吗?”
他还记得,白天景随说的那件事。
宁阮放下书,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想和小随上一个学校?”
季长安有点怕,但还是点头承认了。
宁阮笑了,盯着他好一会儿,点了点他的鼻尖:“喜欢骏骏哥哥,嗯?”
季长安的脸有点红,又点头承认了。
宁阮叹了口气:“我不是反对你们一块儿玩,但上了小学可不能这么疯了知道吗?妈妈会担心的,你看你今天又是翻窗户又是爬树,以前你哪里敢干这种事?我不能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也不能事无巨细地教你,你要自己学会判断,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该做。”
季长安懵懂地问:“那要怎么判断呢?”
宁阮想了想:“让你和别人都高兴的事,可以去做,让你和别人有一方不高兴的,可以不做。”
“你们今天翻窗户爬树,你们高兴了,但是大家都不高兴,这就是不该做。”她耐心地解释,“如果你们今天跟舅舅去攀岩去动物园,那你们高兴大家也高兴,明白了吗?”
季长安认真地说:“明白了。”
宁阮说:“宝宝,你不光自己知道,也要劝一劝哥哥,他做不该做的事,你应当好好和他讲道理。”
“那我还能和哥哥一起上学吗?”
“当然,为什么不能。”
“你会因为今天的事,讨厌我和哥哥吗?”
“不会,我爱你们。”
宁阮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给他掖了掖被子:“睡觉吧,晚安。”
“晚安,妈妈。”
宁阮关上门走出去,季长安在昏暗的灯光中睁开了眼睛。
他忽然想起来,景随要罚站到九点钟才能睡觉,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肚子饿不饿,会不会偷偷哭。
季长安想下楼去看看他,可这种事好像又有点偷偷摸摸、背着家长的意思。
他想了想刚才宁阮说的话——让大家都高兴的,就是可以做的。
他溜下去看景随,他和景随高兴,爸爸妈妈舅舅舅妈肯定也会欣慰他们关系好,并为此高兴。
于是,他果断从床上爬了起来,从柜子里翻出自己一背包果冻,背在背上下去找景随。
房间的门够不着,他就按照景随的办法,踩了个垫子才打开。电梯按钮够不到,他就一步一步走楼梯下去,轻手轻脚地尽量不发出声音。中途遇到吃罐头,他就小心翼翼摸摸狗头,进行一些贿赂行为。
从三楼到一楼,一路翻山越岭历经险阻,终于在十分钟后成功抵达了目的地。
景随正趴在墙上狂补作业,手表里传来同学的声音。
“这题我也不太确定。”
“你不是说选B吗?”
“只是猜的,你就不能搜一下吗。”
“我要是能用电脑还需要你?”
季长安凑过去问:“哥哥,你在写什么?”
这一声,差点没把景随吓得原地起飞,他惊魂未定地说:“你怎么下来了?也不出个声儿,我还以为是我爸!”
季长安老实回答:“舅舅和舅妈已经睡了,他们睡得比我还早。”
不到九点,就锁门了。
景随挥了挥手:“你先自己玩会儿,我得赶紧写作业,明天帮我补课的老师要检查。”
季长安说:“是老师昨天留的吗?”
“不是,去年寒假留的。”
“……”
季长安贴上去看题目,景随说:“你先别打扰我写题,一会儿我再陪你玩。”
“哥哥,这题好像应该选A。”季长安说。
景随嗤笑:“你懂个铲铲,这是二年级的题目!”
季长安不说话了,其实他主科已经预习到三年级了,英语也已经学了很久。
他安静地等待景随写完作业,这才拿出自己的果冻和他分享。
景随坐在沙发边上,剥开一颗果冻,先塞进了他嘴里。
季长安摇头:“我晚饭吃饱了。”
景随当机立断:“吃。”
季长安只好张开嘴巴,吞了一颗果冻。几分钟后,垃圾桶里扔了一堆果冻壳,那包果冻全进了季长安的肚子。
他打了个饱嗝,觉得撑得有点想吐,但又不忍心拒绝景随的好意。
“你喜欢小羊吗?”景随问。
“小羊?是刚出生的那种吗?”
“嗯,我家里有一群小羊,改天带你去看。”
“好。”
“那你要睡在我家。”
“好。”
两个孩子漫无边际地聊天,一会儿提到爷爷奶奶,一会儿提到想成为拯救世界的宇航员,季长安说着说着就困了,张着嘴巴睡了过去。
景随抱着他想上楼,但小孩子的力气毕竟撑不了太久,又怕摔着他,索性就和他挤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宁阮下楼看见两个宝宝抱在一起,睡得昏天黑地,忍不住失笑,让季清扬把他们抱回了房间。
景文果然说到做到,没让宁栩下床,吃早饭时他没有露面,是景文给端上去的,有没有吃就不一定了。
大家吃完饭后,宁阮他们都各自回家,燕园只留下景文一家和季长安。
因为景随的老师今天要来,景文说可以让季长安也一块儿旁听玩玩,就当彼此做个伴。
搞定两个孩子后,他哼着歌上楼,打算借着宁栩腿脚不便帮他洗个澡什么的。
景随能和季长安一起上课简直太开心了,对老师的态度也温顺了不少,然而让他当头一击的,是他的作业错了十道题,一共十二道。
老师说:“把你爸叫来吧。”
景随哆嗦着说:“叫我妈行吗?”
有那么两次,他考的实在惨不忍睹,是求着宁阮去给他开家长会的。
老师:“你当我傻?”
“我……姑姑。”
季长安说:“老师,我的妈妈也是哥哥的妈妈。”
老师摸了摸他的头:“你别帮着景随做坏事,我去倒杯水,景随你快把你爸爸叫下来。”
他起身走开了,景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宁栩卧病在床,要是被景文看见他错这么多,肯定要给他一顿骂,没准儿整个暑假的玩乐都泡汤了。
那样他就不能带季长安去看小鸟,也不能带他去看小羊了。
季长安想办法道:“哥哥,如果你订正对了,老师会不会消消气呢?”
景随面如死灰:“可我根本不会……订正个屁。”
季长安马上拿过他手上的笔:“我会,我帮你写。”
“真的假的?”景随一脸不相信。
季长安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笔,如果帮他写了,他们高兴了,老师会不高兴。
“不行,我不能帮你写,我来教你怎么写。”他一本正经地拿起草稿纸,“从现在开始,我要监督你写作业,以后老师布置的作业也要当天写完,妈妈说这样才是该做的。”
景随:“……”
可以但没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