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们不懂年岁, 但其中有明显活得比较长、身形比其它鸽子大上一些的。
两三只老鸽子转动鸟脑袋,慢慢蹦跶到素描画像周围,艰难开始回忆。
鸽子们不跟乌鸦似的难说话,攻击性强。
它们性格很软, 很好讲话。
猫猫提出要求, 鸽子们就很热情善良地帮忙了。
樊冬儿期待地爪爪碰素描图, 金瞳亮晶晶:“你们再想想, 在哪儿见过这只很瘦很瘦的小两脚兽?”
“脸可能有些区别,只要长得很相像就行。”
樊猫猫手舞足蹈蹦跳着, 恨不能帮鸽子们回想。
崇文大气也不敢喘, 怕打扰猫猫问话。
这……能行吗?
鸽子还认识人脸?
“咕?”
灰鸽子爪爪压住了纸张:“咕?”
“小两脚兽……”
它天天被训鸽子的放飞出去, 附近天空飞过不知道多少回。
人见过很多。春优优他们躲避人群,却不会躲避鸽子。
“在哪里见过?”
“咕咕?”
灰鸽子扑了两下翅膀, 歪脑袋, 眼珠子滴溜溜转, 记忆也模糊不清:“……有很多……很多小两脚兽。”
“好多小两脚兽, 一起。”
“咕咕!”另一只体型较大的鸽子应和地咕咕叫,转动鸟脑袋。
“我好像也见过,小两脚兽每次都在我回巢的路上钻洞。”
鸽子们讲话颠三倒四,没头没尾, 猫儿艰难地从它们话语里提取信息,发散想象力。
猫挥舞爪:“喵?”是孤儿院吗?
崇文耳朵边上都是喵喵和咕咕的叫声。
空地中,黑猫人立而起, 四周围拢来一只又一只鸽子。
鸽子跟猫讨论地相当热烈,鸽子时不时点下鸟脑袋, 显然被猫猫训练出了一点儿反应能力。
猫猫摇头晃脑, 猫脸灵动, 鸽子们煽动翅膀,咕咕乱叫。
崇文:“有被萌到!”想把团子们全都拐走!
老鸽子们在尽力回想。
年轻小鸽子四周溜溜达达地蹦跳,它们掺和不进去,就听着凑热闹。
崇文蹲在鸽子群外围,时不时出手偷袭,偷摸路过鸽子们的小尾巴。
鸽子群中还混着几只小鸽子,玲珑小巧,个头不到巴掌大,可把崇队长萌坏了。
他偷摸逮了一只小鸽子捧在掌心,硬汉心化成了水。
“咕咕!”小鸽子奋力挣扎扑腾:“两脚兽,放开咕!”
老鸽子们唰唰扭头,崇文还撸鸽子呢,对上樊猫猫冷嗖嗖小眼神。
猫好像在说:“能不能别捣乱?!”
崇文赶紧松开爪,举起双手:“我啥也没干!”
“喵!”樊冬儿恶狠狠瞪他:“别搭理两脚兽,我们继续。”
猫咪掏出十年前的城中村地图。
春优优是孤儿院收养的孩子?
那为什么崇文跑遍了附近的街区,却没有找到春优优呢?
要么是孤儿院那边出了岔子,要么这孩子有其他的名字。
“喵?”
三只鸽子回忆起相关片段:“能记起位置的。”
那段时间,鸽子们中午飞回巢时,经常碰见小两脚兽从洞爬回孤儿院。
人类用的地图标记和道路名称,鸽子们看不懂。
它们只知道现实位置。
黑猫卷起地图,麻溜爬起来往外头奔:“我们去你们飞过的地方。”
“咕咕!”
鸽子们低空飞行,底下追着只速度奇快的黑猫。
“这里、是不是这里呀?”
“咕咕!”不是!
猫猫问,鸽子回答。
猫叫跟咕咕连成一片。
鸽子们在天上飞得欢快,樊冬儿就追着它们,穿梭在灌木丛和高低不平的建筑里。
鸽子跟猫都有近路可抄,唯独崇队长最惨。
他绕路疯狂跑,追着天空上飞翔的鸽子群,在整个小区里来回转悠。
清晨空气清新,王大爷坐小区公园休息椅上。
老黄狗趴在他腿边,一人一狗都在看风景。
王大爷双手捧着奶茶稀溜溜,喝了两口,抬头又看见眼熟的年轻警察追着鸽子群窜过。
年轻人满头热汗,相当有活力。
“这小年轻绕小区跑几圈了?”
“老关,你来看看,小伙子是不是追你家鸽子呢?”
“让他追,追也追不上。”
“现在的年轻人啊……”已经闲到追鸽子玩了?
“汪!”
老伙计盯着狂奔而去的崇文背影,王大爷拍拍狗脑袋,啧啧惊叹:“不愧是警察。”
真敬业。
昨天来找他家狗问话,今儿个一大早追老关家鸽子。
“老伙计,你说,是不是透露情报,撺掇人家来逮鸽子?”
王大爷郑重其事质问:“你这老东西,就会使坏。”
老伙计认认真真地开口汪汪叫,狗脸似乎还有点得意:“汪!”
樊冬儿追着鸽子叫声跑过,跑过一处处已变了模样的小区。
“咕~这里!是好多小两脚兽呆的地方。”
“洞好像在这边来着。”
鸽子们飞了四五圈,总算停了下来。
猫猫整只窝进灌木丛中,趁着没人看见,小爪扒住蜡笔,在地图上圈点。。
路笑笑跟春优优经常玩耍的地方、她们见面的位置、甚至还有春优优会呆的地点……被猫一一圈了出来。
“猫,怎么样了?”
崇文跑得满头热汗,哼哧哼哧喘粗气。
樊冬儿整只猫趴在比它大两倍的地图上划拉:“喵!”
孤儿院、辅导班、废弃厂房……地图被简单粗暴的标注出了不同的颜色。
春优优来自孤儿院,经常从孤儿院的土洞爬出去玩。
盯着被划出大小圈圈的地图,猫儿努力思考案情,但越想越混乱,脑袋成了一团浆糊。
“喵!”
猫猫烦躁将地图甩给崇文,不玩了,你自己瞅吧。
灌木丛旁,鸽子们落在街灯上叽叽喳喳。
“真不像。”年纪最大最老、羽毛颜色发灰偏暗的老鸽子转动鸟脑袋。
“咕咕!”
“一点也不像。”
第一个记起春优优的老鸽子叽里咕噜:“小两脚兽很好的,会找东西给我们吃。”
这是它能记起春优优的原因。
樊冬儿给看的肖像图相似度只有三成,但年纪很大的灰鸽子其实一直记得两只小两脚兽。
鸽子没有时间概念,但它依稀记得小时候,它不喜欢待在鸽子笼里,就爱在外头乱飞。
一只鸽子飞在外头,食物是个大问题。
它幸运撞上了两只小两角兽,经常会给鸽子送吃的。
它才在外面玩得很开心,不需要趁着中午回巢找食吃。
“喵?”
不像?
一直竖耳朵偷听的樊冬儿赶紧扒住电线杆,努力翘起小脚脚,仰起猫猫头:“喵喵。”
“你们还记得小两脚兽的模样吗?”
“咕?”
电线杆上,三只鸽子歪了脑袋。
它们扑棱翅膀,飞落到小猫猫左右。
还有只最调皮的,直接踩在了猫猫脑门上,还蹦跶了两下。
给猫猫气的呀。
算了算了,猫猫有求于鸽鸽,猫猫忍!
“咕!”
鸽子们不懂怎么描述两脚兽的长相,樊冬儿艰难地教授它们如何回忆。
“喵?”
确定了部分细节后,猫儿一爪子拍上崇文肩膀:“赶紧的,干活了。”
崇文:“?”
樊冬儿从包包里掏出白纸,居然还有笔。
猫儿扒拉给崇文:“赶紧,重新画一张。”
崇文拿着画笔和白纸,满脸懵逼:“喵?”
崇队长跟瞪眼过来的猫猫对视。
樊冬儿:“?”你怎么还不画?
“喵?”黑猫猫微微抬起爪爪,按住素描画。
喵叫声高高低低,一阵儿激情输出后,樊冬儿盯着崇文看:“懂了吗?”
崇队长试探性开口:“喵……唔?”
他好像明白了猫猫的意思,是让他重新画人像。
可是……
“我不会画画。”
崇队长顶着对面黑猫嫌弃的小眼神,努力压制住想揍猫屁股的冲动,嗓音沉沉:“我是刑警队长,不是画家,也不是罪犯画像师。”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不懂猫语!”
这猫原地乱蹦,瞎叫两声,神仙才能听懂她在叫唤啥。
崇队长觉得自己已经很厉害了。
但猫语……他无能为力。
樊猫猫嫌弃地走到他身边儿,赶紧把画笔和白纸抢回来。
浪费猫感情!
崇文:“……”
“这群鸽子见过春优优?”
崇文联系上下文,问猫猫,“王大爷十年前天天续酒,精神状态不好,眼神儿也不好。画出来的形象产生了偏差?”
“这必须叫个罪犯画像师来,可你只是猫……”人家画师又听不懂猫语。
崇文陷入两难,樊冬儿才不搭理他。
猫溜溜达钻进灌木从,拖出猫包,又拽出了超小号手机,啪啪啪爪摁屏幕。
——真是的,谁给猫猫找的猫助理?整一废柴!
赶紧给我换新的!
“喵!”
浪费猫时间。
头一回被嫌弃没用的崇队长:“??”
群安特警大队,东广山。
郑泽雄急匆匆喊了薛清泽和赵华:“你俩别去值班儿了,随便换俩人替一下。”
“小宋,这个星期都不用给他们排班儿了。我有任务,让他们来做。”
“郑大?”
郑泽雄开门见山:“路正那案子,是你们俩跟小樊捅出来的吧?”
“这案子很重要,小樊被调去帮忙了。崇文那家伙帮不上忙,你们俩去看看。”
“给猫打个下手。”
薛清泽:“……”
我听到了什么,让他给猫打下手?!
“小樊那边挺急的,你俩赶紧过去,别耽误猫查案子。”
“记住了,好好帮忙啊!”
郑泽雄还急着修稿子,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留下新上任的两位猫助理无言以对。
薛清泽觉得自己这日子是越过越有盼头了,已经从铲屎官升职为猫助理了都:“我,给猫打下手?”
本来以为回国天天当个巡检扫街的就够了。
万万没想到,他还能掉档。
从给人民群众服务,变成了为猫服务。
赵华手扶额头,沉默不语。
“叮铃铃——”
这猫升职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铲屎官都被迫成为猫猫后勤队了。
赵华接起电话,视频对面,猫猫很着急。
樊冬儿毛茸茸的猫脸凑到了屏幕上,大脸盘子怼赵华面前,眼睛圆溜溜瞪着:“喵!”
“小赵子,快过来呀。”
“本猫猫忙,别耽误时间,赶紧上岗到任。”猫同志有了郑大队长当靠山,小身板挺得笔直,爪爪拍着屏幕,还挺有范:“半小时内见不到你俩人,我就告你们黑状。”
“听见没?!”
猫猫趾高气扬,斜睨过来的小眼神儿活灵活现。
薛清泽和赵华秒懂,这猫在威胁他们。
薛青泽缓缓握紧了拳头。
揍猫的念头蠢蠢欲动,并且就此膨胀,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赵华:“……”
赵华和薛清泽领了郑大的命令,也算是出任务,短短20分钟就赶到了平安小区。
他们赶到花坛边儿上,第一眼看见了端正坐着、脸黑如锅底的崇队长。
崇队长听不懂猫语还不会画画儿,被猫猫嫌弃了个彻底,已经被猫撂到一边儿去坐冷板凳了。
“崇队。”
赵华眉眼温柔,笑意清淡,替猫道歉:“那小猫爱折腾,是不是气到你了?”
崇队长冷笑:“不是气到我,是我太没用。人家嫌弃我听不懂猫叫,还嫌弃我不会画画。”
“怎么,你俩会?”崇队长眼神斜睨对面俩小年轻。
“喵?”
樊冬儿听到动静,小脑袋从缝隙底下拱出来。
她毛茸茸一小团窝在绿油油的草丛,瞥着飞机耳,探出爪爪打招呼:“喵呜。”
黑猫叫声软萌萌,三两下跳到赵华肩膀上,又窜到了薛清泽后脖梗上。
她用尾巴搔薛清泽下巴:“喵~”
薛清泽啪地打掉乱转的猫尾巴:“走开。”
猫猫叫着,眼神软萌又可爱。
漂亮金瞳亮亮的,完全看不出来视频里趾高气扬的气人样。
“喵呜~”
樊冬儿人立而起,两只爪爪捧起白纸和铅笔,屁颠颠送给薛清泽:“喵。”
“速度快一点哦。”
崇文双手环胸倚靠街灯,想瞧瞧这俩小年轻儿有多能耐,比他厉害。
崇文很懂察言观色,这种事基本是警察的必备技能。
虽然跟樊冬儿相处时间不长,但他也能通过猫猫动作和神态揣度出一点点意思。
但猫叫描述长相……开玩笑嘛!这得十级猫语才行吧?
“喵!”
樊冬儿准备相当充分,还准备好了备用的白纸。
赵华顺手拿了过去:“我们俩各自画一张吧。”
“喵?”
樊冬儿瞪圆猫眼:“你俩都会?”
哇哦!
猫猫铲屎官好厉害!
樊冬儿故意瞪那边的崇文,让这家伙说她白日做梦异想天开。
马上让你见识一下我铲屎官的厉害!
猫挥舞爪爪,来回蹦跶,开始做各种在崇文看来匪夷所思、搞不透意思的动作。
猫猫整张猫脸都在用力,各种传递信息。
“喵?”
“咪呜!”
樊冬儿鼓起毛茸茸腮帮子,可惜牙齿漏气,很快就泄掉了。
赵华:“原来如此。”
薛清泽挑眉,悠闲转笔。
崇文翻白眼:装!你们再装!
在他眼里,樊冬儿宛如抽风狂犬病。
他就不信,薛清泽和赵华能听懂!
肯定装模作样呢。
赵华华拿着铅笔,认真下笔。
他的风格跟刑侦队画师的极为类似,一看就是经过专业学习。
细致地画出了小女孩儿的面部特征,连眼神都灵动了一些,五官轮廓更为鲜明细致。
薛青泽画画速度比赵华慢很多,他画画谈不上什么技巧和专业,乍一瞧,比赵华凌乱很多。
但见鸽子们不约而同落在了薛清泽画的人像旁。
显然,这张图是鸽子们更熟悉的春优优。
薛清泽的画相当传神,五官轮廓比不上赵华的细致入微,但第一眼,就能让见到的人联想到春优优。
这种气质上的神似,被薛清泽抓取的恰到好处。
崇文惊呆了:“!!!”
我!艹!
你们认真的?!
你们还真TM地猫语十级啊?!
他拿起两张风格不同的画。
两张画组合在一起,眼前边好似活灵活现地出现一个女孩。
“你俩跟我不是不会猫语吗?”上回还带着他一块儿,在群猫面前丢人现眼。
赵华委婉说:“其实,这小家伙讲话挺明白的。”
很有条理,就是你听不懂。
“喵喵!”樊冬儿超级赞同,爪爪掐腰:“你这个助理,一点都不称职!我要炒你鱿鱼!”
崇文:“……”
得,看来他还得继续努力学习。
两张肖像图重新拼凑出了春优优的样子,跟王大爷描述的偏差了40%。
“咱们再去找人问问?”
三个家伙讨论。
“喵!”
樊冬儿挤到三个家伙正中央:“喵!”
猫猫高高举起右爪:“猫才是老大!你们三个可恶的小菜鸟。”
搞明白自己的身份没有?你们现在是猫猫助理。
赵队和郑大都说了,她才是老大,要听她的!
“猫警长,你有什么指示?”赵华失笑,好脾气地蹲下来,轻轻捧起小猫。
这猫,特别不喜欢被别人忽视。
樊冬儿清了清嗓子,蹲坐在赵华并拢的手掌心:“嗯,小崇同志刚才的提议非常好。”
“我们就这么办吧。”
樊冬儿学着领导的样子,煞有介事地点猫脑袋。
哎呦喂,猫猫头一回领着三个小弟工作。
开心。
薛清泽揪了两下猫耳朵,给薅到自己怀里:“差不多就得了。”
“大半夜跑出家门儿不回家,还没给你算账呢。”
“是谁说要在宿舍等我们回来的?”
“那我不是被迫的嘛……”樊冬儿不服气,小声嘀嘀咕咕,喉咙都在发出抗议。
那是因为我被人拽走,为了路正那倒霉蛋儿,只能帮忙出力了呀。
“你说啥?”
“喵!”
猫啥也没说!
孟丽丽等人扫着街呢,半路接到崇文的电话。
“崇队,你找到了新的目击证人?”
戴胜男半信半疑地接过两张风格但又极其相似的肖像图:“这是春优优?”
“你们拿着这两张肖像图,再问问那些街坊。”
“德叔,你就别去了,赵队让你你带人去调查下无忧孤儿院。”
“春优优八成是孤儿院的孩子。”
“无忧孤儿院?”
无忧孤儿院在城中村拆迁后就不在了。
孤儿院收养的孩子全部并入到另一家大型孤儿院,资料也随同迁入。
当年孤儿院的很多纸质资料已经丢失了,如果调查孤儿院,进程会很缓慢。
“这么说来,春优优真是个假名字?”德叔叹着气往外走。
“德叔,崇队到底怎么找新证人的?那个新证人是谁?”
孟丽丽和戴胜男一把抓住踏出小区大门的德叔,两双眼睛写满了好奇。
“崇队效率也太高了点儿。”
“崇队是不是有啥秘密武器?”
德叔想起自己刚才不经意转头,看见远处花坛露出来小半个脑袋的黑猫。
黑猫眼睛看的方向,刚好是他跟崇文所在的位置。
那猫……会跟她有关吗?
“行了行了,大家赶紧干活去。”
德叔推开两个各种天马行空猜测的家伙,匆匆忙忙领了人,赶去江鱼孤儿院。
江鱼孤儿院跟平安小区隔了三条街,办公室接待人员见警察又带队过来,有些无奈地迎上去。
“警察同志,我们这没找到线索。”
最近几天,警察往他们这儿跑了好几回了。
办公室接待人员觉得,警察这是瞎耽误功夫。
“麻烦把无忧孤儿院并入时递交的所有资料都调出来,我们要查看。”
“无忧孤儿院被合并,他们的工作人员呢?没有留在你们孤儿院工作的吗?”
“还有接收过来的孩子留在这里吗?”
急急忙忙赶来的院长:“没有。”
“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孩子大多被领养走了。”
“无忧孤儿院地方小,是私人投资建立的,没什么正式工,都是些义工和志愿者。孤儿院解散后,我们这里也不需要接收那里的员工。”
“还能找到无忧孤儿院的孩子吗?”
院长有点迟疑:“警察同志,孤儿院的孩子离开以后,我们都是尽量不去打扰他们生活的。”
“那麻烦你们把还能寻找到的无忧孤儿院孩子资料告诉我们,由我们去联系。”
“那工作人员呢?有没有资料?”
院长叹气,“警察同志,我们哪会有无忧孤儿院的义工志愿者资料啊。”
“只要孩子手续齐全,资料完整就行。”
“倒是那无忧孤儿院的院长,我很有印象,是个心肠特别好、很有能力的年轻人。”
“年轻人?”正在翻找查看孤儿资料的德叔皱起眉头:“孤儿院院长是个年轻人?”
“是的呢。”
“小宁特别能干,心也好。”
“城中村经常有人丢孩子,但咱们这儿实在是没有能力接收了,只能让孩子在外头跑。后来有了无忧孤儿院,情况才慢慢好起来。”
“后来城中村拆迁,政府要求解散无忧孤儿院,我还觉得可惜呢。本来想让小宁到我们孤儿院来,将来接替我的位置,可惜小宁不愿意。”
“院长,您真没有见过这个孩子吗?”
老院长摇头,“无忧孤儿院来来往往的孩子太多了,我这脑子啊,哪能记得住。”
重新翻找了一遍资料的警员,对德叔摇了摇头:“就二十几个孩子,没有符合条件的。”
“老院长,您刚才说……”德叔:“无忧孤儿院收养了很多孤儿?”
“为什么资料里只有二十几个?”
“哦,”老院长慢吞吞回答:“小宁那孤儿院跟咱们这不太一样,常住的就十几二十个,有很多是被送去短期治疗的。他跟我们这些老家伙不一样,懂的事情多,特别关心孩子的心理身体健康。他说孤儿应该有健康的身心,良好的成长环境,就为了这还经常经济情况差的孤儿院拉外援资金呢。还找医院给孩子们免费体检……抱歉,说跑题了。无忧孤儿院收养的孤儿只有十几个,但会有其他孤儿院送去的孩子。那些孩子大多有心理障碍,小宁有本事能帮忙治疗,还请了心理医生呢。所以才说,他那来来往往孩子多。一般住几个月就走,时间久的也就半年,算是借住,不会留下资料的。”
心理……医生?
德叔微微吸了一口气,抱着十二万分的希望:“那位医生,是不是姓林?”
“您看一下,是不是他?”
老院长眯着眼睛,抬了抬老花镜:“哦,应该是这个年轻人。”
“应该叫……林泽来着?”
德叔咽了下口水,觉得自己抓到了一点点真相的尾巴。
*
樊冬儿还在小区里溜溜哒哒哒,一边跟鸽子们闲谈,一边转悠,试图再套出点消息来。
猫跟着漫天鸽子一起走,这幕场景瞧起来很是奇怪,吸引了不少人注意。
“这猫在鸽子群里走,鸽子居然不怕,也不跑。”
一只只鸽子飞起又落下,有行人忍不住也靠近过去。
一旦他们靠近,在地上溜溜达达跟猫儿行走的鸽子就会振翅离去。
只留下黑猫嫌弃地撇一眼行人,也刹那奔走离开。
转过一条街,鸽子们重新落到地上,继续跟猫在街上溜溜达达。
几次三番,行人都看乐了。
这猫跟鸽子还会散步呢?
“鸽子跟猫,有意思。”
靠近不了鸽子群的行人,拿起手机拍视频。
#鸽子跟猫,好朋友#
樊冬儿不知不觉拐过了小路,眼前草坪似曾相识。
大灰鸽子发出了咕咕咕的叫声:“这儿是那些小两脚兽玩的地方。”
“对哒!”
风吹过草坪,熟悉的十字路口,让樊冬儿想起了林泽那一日的癫狂。
这三岔路口是曾经的孤儿院旧址?孩子们玩耍的地方?
不是废弃小院,路笑笑被烧死的地方?
那林泽为什么要在这里烧纸?
樊冬儿奇怪起来,它不知不觉走到了上次林泽坐的位置,目光下移。
“咕咕!”
耳边是鸽子们的叫声,风吹来淡淡的草木香气,还带着点土腥气。
樊冬儿微微偏开脑袋,鼻头动了动。
她猛地低头,嗅到了有点不太寻常的味道。
黑猫缓缓贴近地面,微微半蹲下身。
突然,她爪子抓向大地,疯狂扒拉泥土。
猫鼻子耸动,嗅闻泥土的气息。
“咕咕!”
一只又一只鸽子落到了黑猫身侧,在路口附近溜溜达达。
随着鸽子们的停落,草坪高处休息的大爷大妈们转过头。
“老关,那是不是你家鸽子呀?”
“还真是我的鸽子。”
“去去去,回家去。”关天龙吹着口哨,走到路边儿。
奇了怪了,他这鸽子今个儿怎么还不回巢?
晃悠的地方也很奇怪。
鸽子们看了他一眼,继续在路口溜溜哒哒,还躲到了黑猫后头。
樊冬儿完全不顾泥土的脏污,疯狂扒拉。
爪子下被挖出了小洞,猫还掀翻了两块鹅卵石。
毛茸茸小脑袋几乎整个钻进土里去,淡淡的、与泥土迥然相异的气息越发明显了。
“去去去!”
关天龙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他养的这群鸽子是不是傻了?居然往猫后头躲?
也不怕被猫扑杀了。
老爷子往前走两步,就要赶走这黑猫。
“老大爷。”
一直观察着樊冬儿动作的崇文和赵华几乎同时伸手,挡住关天龙。
对上老人家奇怪的眼神,赵华语气温和礼貌:“老人家,我们是警察,在查案。”
“您往后退一下,不要打扰我们的警员工作。”
关天龙:“哈?”
关老爷子左瞅瞅,右瞅瞅,目光落到疯狂扒泥土玩儿的小黑猫身上。
关天龙: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猫?工作?查案?
你糊弄谁呢?!
猫彻底挖出了个大洞,然后,她几乎整只都钻进土里。
“喵!”
下一刻,樊冬儿猫脸都吓得炸开,带着泥土,三两下窜上了薛清泽肩膀:“尸、体……尸体啊!”
樊冬儿带过来的泥沙泼了薛清泽满脸满嘴。
小薛同志单手拎起拼命往自己衣服领子里头拱的脏猫,嗓音冷幽幽:“樊小猫。”
“这时候你想起我了?”干干净净就往赵华怀里说,不干净了就往我身上蹭?!
“喵!”脏不拉几、浑身带沙的黑猫让薛清泽给她拍泥土。
猫爪爪惊悚戳向自己挖出来的大洞,猫眼圆圆,盛满了惊慌:“嘤喵!”
快去,有尸体啊!
关天龙则是板起脸,一脸不乐意:“你这年轻小同志,怎么张口说瞎话?”
“一只猫在挖土,你也说是查案?”
“这土底下是埋着金子还是埋着尸体?!”
真是的!
关老爷子很生气,小警察年纪不大,官威挺重,居然吓唬人。
当他活这么大岁数,是吓大的?!
“你们起开,我还得找我的鸽子呢。”
关天龙一把推开想拦住他的赵华,三两步走到鸽子们旁边儿。
“小贵、富贵……”老人家溜溜哒哒往前头走,时不时吹两声口哨。
可那鸽子只绕着小猫挖出来的洞左右转,溜达着不肯走。
“咕咕!”
这是那只小两脚兽吗?
“咕咕——”居然……死了?
灰鸽子歪着脑袋,黑豆眼里看不出感情。
只是咕咕叫声,更尖锐了一点。
樊冬儿挖的洞不大却很深,隐隐成倾斜弧度。
关天龙一路走了过去,眼神忍不住,跟着看鸽子们包围的坑洞。
嘴上还念叨:“好好一条路,瞅你们挖成啥样了,回头我就去派出所投诉你……”
话到嘴边后半截却戛然而止,硬生生噎在了喉咙里。
“咕咚!”
关老爷子盯着坑洞看,瞳孔缩小又放大。
分明还是晴日在空,他从后脖颈子生出了凉气,直往脑袋顶上窜。
双腿一软,老爷子直挺挺坐倒下去,昏迷前中气十足,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句:“我的个娘诶——”
“有人骨头啊!”
德叔正在跟赵国庆今天汇报查到的所有线索。
“宁志远,男,42岁。著名儿童心理学专家,现任恒元教育集团总裁。十年前,就是他开办了无忧孤儿院。”
“赵队,这个孤儿院很有问题。”
“我让人调查过了,无忧孤儿院存续期间,几乎每隔一个星期都会有车来车往,接送孩子。”
“他们有正式登记记录的孤儿数不到三十,春优优可能就是那些没有记录的孤儿之一。”
“我们要不要把宁志远叫过来问问?”
他们手头没有证据证明孤儿院有问题,更证明不了宁致远跟失火案有关。
但是案子查到现在,他们心里都大约有数。
路笑笑的死绝不可能是单纯的意外杀人。
这个宁致远,很可能是林泽口中的主谋。
无忧孤儿院有没有问题,还得查。
“不行,这样很容易打草惊蛇……”赵国庆喃喃自语着:“不、不对,本来就没有证据……”
“叮铃铃。”
“队长,不好了!”孟丽丽着急的话语如炸雷:“平安小区挖出了人骨,你赶紧过来看看吧。”
林泽烧过纸的三岔路口被警察戒严封锁。
看热闹的群众们在封锁线外探头探脑,七嘴八舌地讨论。
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几乎把外头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的妈呀!咱们天天有的路面儿底下有尸体?”
“可不是嘛!我刚才亲耳听着了,一回头就看老关吓晕过去,就直挺挺倒地上呢。刚刚被社区医院的抬走。”
“最近咱这儿老有警察在四周晃悠盘问,查十年前的失火案。这尸体八成跟那案子有关。”
“哎呦喂,这警察还挺厉害了吧。人都死多久了?还能找到尸体?”
“厉害个屁!真厉害,怎么当年没查出猫腻来?”
“尸体不是警察发现的,是黑猫。”
“我看的真真儿的,那黑猫跟鸽子在三岔路口晃悠,突然疯了似的开始挖土。老关担心他家鸽子,非过去看,警察没看住,他直接撞骨头坑边上了。”
“猫?”
“什么猫?”
“诶呀,就是那只猫嘛。”
“哦哦哦,那只猫啊。”
群众们恍然大悟,知道的都知道,不知道的满脸懵逼。
不懂这是什么梗。
刑警二队的队员几乎全员到齐。
大家一个个拿着铁锹,掀翻了前后近十米长的路面儿。
“都齐了吗?”
崇法医蹲在土坑边上,小心翼翼往外拿骨头,头也不抬,语气冷漠:“继续挖。”
队员们从天光大亮挖到了到夕阳西下,旁边的白布上骨头慢慢增加,已经摆放了足足六具尸体。
在场没有人说话。
赵国庆站在远处抽烟,表情阴沉得能滴水。
崇义默不作声,捏着刚挖出来的指骨对比了下,重新放在最右边,抹掉脑门儿上的汗,嗓音冰冷:“继续。”
队员们看了一眼那从小排到大排列,体型都达不到成年人标准的骸骨。
他们默默拿起铁锹,继续往下挖。
街灯晕黄,照亮了大半条街。
警戒线外围着的人依旧很多,却没了之前的嘈杂吵嚷。
大家站在警戒线外,也能够清晰看见白布摆放出来的骸骨。
纤细,小巧。
再是外行,也能一眼看出那种体型不可能是成年人。
死去的……都是孩子。
夜风沁凉,吹过大地。
卷着落叶,漫天飞扬。
人群中,不知是谁喃喃自语,低声说了句:“畜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