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9点多钟, 夜幕降临。
星子光芒黯淡,月色沁凉,映得街道冷清一片。
“十二个孩子,年纪大约在六岁到十五岁。”
人骨太多, 崇义又叫了两个法医过来帮忙, 三人轮流干活, 总算把路面儿清干净了。
蹲得太久, 崇义起身时踉跄了下。
他按住太阳穴,缓了会才开口, 语气比夜风沁凉:“更具体的死因, 得回法医室检查。”
三岔路口被整个翻了过来, 鹅卵石散落满地。
警察们来来往往,闹出的大动静迅速被挂上本地热搜, 媒体主播闻讯赶来, □□短炮怼向挖掘尸体的现场。
“各位记者朋友, 不要打扰我们的同志工作!不要进入警戒线内!”
加班的刘科长挡住镜头, 头发更稀疏了:“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
“大家不要打扰赵队查案。”
“这些孩子的死是否跟路笑笑失火案有关?”
“路正以死相逼,警局才重启调查。是否说明警察办案流程有误?为什么十年前的办案警察查不出问题?”
“……附近居民称是黑猫挖掘出了尸骨,请问是真的吗?”
“警察追着鸽子跑也是在查案吗?”
刘科长:“……”
刘正张嘴,还没开口, 记者们轰然涌向赵国庆:“赵队,请问……”
赵国庆等一众警员匆忙坐上警车,风驰电掣地驶向万都CBD。
晚上九点多, 万都高楼大厦依旧灯光闪烁,霓虹灯下人来人往。
车子停在富丽堂皇的宁氏集团大厦前, 樊冬儿仰起猫脑袋:“喵!”
这大厦, 看着就奢侈。
薛清泽啧了声:“真有钱。”
赵国庆大踏步走进接待大厅, 大厦内部装修更加金贵奢侈,低调雅致。
樊冬儿窝在薛清泽肩膀上探头探脑,猫撞上了巡逻保安的视线。
保安三两步走过来:“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儿不允许带宠物进入。”
“警察。”
赵国庆恨不得立刻把宁致远逮进监狱,他两步走到接待台前:“宁致远在吗?”
“请问几位有预约吗?”
接待前台是个20多岁的年轻女孩儿,她眼神疑惑地在赵国庆脸上转了一圈。
“警察,宁致远在哪?”
年轻姑娘愣了下:“宁总在24层,几位请稍等,我给宁总去个电话。”
她话音未落,赵国庆已经大踏步走向了电梯口。
接待小姑娘有点被吓到,小声嘀咕:“不是刚来一波吗?怎么这又来了?”
而且,两波警察都很严肃,有点吓人咧。
——宁总犯了啥案子,居然召开了这么多警察?
她该不会要失业了吧?
前台小姑娘嘀咕的声音很低,只有樊冬儿听见了。
“喵!”
猫猫戳戳薛清泽,大眼睛迷惑:“市局里还有其他人调查失火案?”
“赵队,有人比我们先到了。”
赵国庆:“哈?”
有人比他们还快?
“叮——”
电梯门打开,十几个着正装的职员凑在走廊交头接耳,时不时看一眼被封锁的门。
“宁总偷税漏税了?”
“不可能,宁总一直遵纪守法,肯定是警察弄错了。”
“来了十几个警察,宁总肯定没干好事儿。”
“宁总脾气那么好,不可能吧?”
职员们相当疑惑,又听到了零碎脚步声,转头撞上了带队进门的赵国庆。
职员们:“??”
赵国庆:“我们是市局刑警队的,宁致远在哪?”
“里头呢。警察同志,你们不是已经来人了吗?”再迟钝的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一批警察就算了,怎么还有第二批?
两波?
赵国庆三步并做两步,拐进被封锁的走廊。
脚还没踏进去,两边同时伸出胳膊,挡住赵国庆去路:“不好意思,您不能进去。”
樊冬儿相当好奇,爪爪按住薛清泽肩膀,金瞳乌溜溜乱转:“喵?”
不是市局来查案子的?
赵国庆上下打量守在门口的年轻人,对方很是面生,他从来没见过。
“我是市局刑警队的赵国庆,宁致远涉嫌杀人案,我们要提他走,你们是谁?”
便衣掏出警官证:“我们是国安的,赵队,您真不能进去。”
赵国庆:“……”完蛋,他可能提不到宁致远了。
“让他们过来吧。”
七八个人在总裁办公室忙活,很细致地翻箱倒柜,满地都是资料。
樊冬儿还看到了两个警察在敲墙面和地板。
“我们比你早来五分钟,人已经死了,心脏病突发。”
一个瞧着平平无奇,五官普通的30多岁男子走过来,他指了指双目瞪圆的宁致远:“他怕是不能跟你回去了。”
赵国庆:“!!!”
“宁致远的尸体,我们这边得带回去检查。”
带队的萧寻跟赵国庆握了握手:“我们这边都查他半年多了,宁致远的发家史我们也查到了些。”
“待会把资料发给你们。”
赵国庆眼睛一亮:“多谢!”
“不用,你们也帮了我们的忙。”他们千里迢迢跑到广市,就是为了宁致远。
也多亏了市局查案。宁致远注意力全被赵国庆吸引过去,暗地里小动作不断,正好被他们逮了个正着。
否则,赵国庆查案子可不会顺利。
樊冬儿歪着脑袋窝赵华怀里,猫猫大眼睛上下瞅身形矮胖、瞧着平平无奇的萧寻,眼神晶亮亮。
哇!国安警察诶!
这就是传说中的无名英雄?
“猫猫好啊。”
樊冬儿爪爪扒住赵华衣领,毛茸茸探头探脑。
萧寻突然转头,笑眯眯捏住了猫猫小肉垫。
“喵?”
樊冬儿愣住:“诶?干嘛捏我?”
萧寻凑到猫跟前:“听说你鼻子很好使?”
“我这儿有个外快,要赚吗?国安奖金很高的哦,别跟特警瞎晃悠了,跟我们走,咋样?”
“NONONO!”
樊冬儿赶紧往回缩,用力拽回猫猫爪子。
不赚不赚,你一看就是个精明的骗猫坏蛋。
猫猫欺负不了的家伙,不跟你混。
萧寻笑起来,还想摸猫脑袋:“考虑下?”
樊猫猫彻底钻进赵华怀里,小脑袋往他咯吱窝里拱,甩给萧寻一个毛茸茸后脑勺。
萧寻摸摸头,诶呀,猫不太好忽悠呢。
平安小区挖出了多年前的骸骨,都是未成年孩童。
十二具孩童尸体,彻底引爆了网络。
“疯了疯了!我想说,幸亏路正是个疯子,不然他女儿就白死了。”
“路正是不是疯子还不一定呢,细思极恐。”
“十二个孩子在小区路口埋了这么多年,要是我,以后都不敢走那条路了。”
“凶手去死。”
“丧心病狂,咒他去死。”
网上议论纷纷,樊冬儿跟白鸽围绕着三岔路口团团转的视频也被翻了出来。
“博主以为的猫猫:溜溜达达,不干正事儿。”
“真正的猫猫:认认真真破案找尸体,这哪儿来的两脚兽混子耽误猫查案?”
“以后不要打扰我们猫猫办案了,讨厌。”
“小心我们猫警长告你妨碍公务。”
网上猜测铺天盖地,刘科长焦头烂额,工作手机被各家媒体打到爆炸发烫。
白跑一趟的刑警队坐在警车上,道路两旁景色飞快后退。
没多久,赵国庆就收到了国安发过来的孤儿院资料。
宁致远曾经是儿科医生,后来建立了无忧孤儿院。
“无忧孤儿院来来往往住过的孩子人数过百,其中八成有心理疾病。”
看过简单概括,赵国庆扯出一张张孤儿资料。
“邵阳、江离……”
很快,寻到了熟悉的面孔。
“春优优,2011年出生,被乐闹孤儿院收养。11岁体检发现营养不良的贫血症,在宁致远帮忙下送入兴盛医院治疗。治疗期间,春优优被医生钱庐阳摘掉肾脏。出院后,孩子患上了严重的心理疾病,无法与人正常相处,被送往无忧孤儿院,改名王可欣。”
“邵阳,男,2000年出生,2010年10月9日在放学路上失踪,2012年6月底改名王东阳,送入无忧孤儿院。”
“……”
赵国庆越翻越快,猛地握紧了纸张,呼吸都急促起来,“混蛋!”
这些都是孩子,孩子啊!
林泽安静窝在椅子里,闭目养神。
赵国庆和崇文推门而入,林泽也没抬头,垂眸坐着。
樊冬儿爪爪按住透明玻璃,大眼睛一眨不眨,跟大家一起围观审讯。
“警察同志,我要是犯了罪,你们可以逮捕我,起诉我。”
“路笑笑失火案,我没什么好说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十年了,连废弃小院都没了。
对面这俩警察到现在都没搞清楚院子里死的是谁,还跟他扯。
林泽确信,对方找不到他纵火烧死人的证据。
他自信从容。
崇文面色冷漠,将孩童的素描像竖起来:“是吗?”
“这些孩子,你也不认识?”
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陡然出现,林泽瞳孔骤缩,本能蜷缩了下手指:“孩子?”
他煞有介事地一一扫过,“没见过,不认识。”
“你不认识春优优?”
“那王可欣,你肯定认识吧?”赵国庆猛地拍过桌子,炽白灯光直直打到林泽脸上。
“你靠着这些孩子赚了上千万,这就忘了?!”
林泽霍然抬头。
崇文冷笑:“你以为自己不提,抹去所有痕迹,我们就查不出来?”
“我在无忧孤儿院做过咨询大夫,不代表我认识那里的所有孩子。”
“警察同志,这些好像跟路笑笑的失火案没关系吧?”
林泽伪装镇定,心里已经有点慌了。
他们居然查到了无忧孤儿院?
“林泽,我实话告诉你,你不坦白,过两天,审讯你的可能就是另一批人了。”
崇文懒洋洋靠上椅子,语气散漫,皮笑肉不笑:“宁致远涉嫌危害国家公共安全,已经被国安的人带走了。”
“他罪孽深重,案件性质恶劣。所有与他相关的人都会被查个底儿朝天,而你……宁致远没发家那会儿,你就跟他认识,一起撑起无忧孤儿院。”
“你的嘴硬对我们有用,但在某些时候,那是白瞎。”
“宁致远的案子性质恶劣,你要是牵涉进去……”
牵扯进这种性质的案子里,就好似一脚踩进了泥潭,粘上就甩不脱。
处置还在其次,对孩子对家人的影响才是最大的。
崇文说话时,赵国庆就盯着林泽脸看。
林泽眼神闪烁,表情阴晴不定,眼神惊疑,显然是对他们的话半信半疑。
崇文拿出手机,放大新闻界面给林泽看。
“我记得你两个孩子是龙凤胎?可惜了,小小年纪,将来的路就断了一半。”
“没有,我没有!”
林泽额头渗出汗水,本能攥紧了手铐,声音又低又沉地迅速反驳:“我没有掺和宁致远的任何事情,警察同志,我跟他只是十年前的同事啊。宁致远后来干的事情,我都不知道。”
为了甩脱嫌疑,林泽语气又急又快:“我当年是被他骗进无忧孤儿院,后来才发现这地方有问题。”
“我想报警的,但宁致远太凶残,我不想死。”
“所有事情是宁致远自己一个人干的,我就是个帮忙跑腿的小大夫。”
赵国庆:“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林泽看见了赵国庆甩出来的资料。
国安调查宁致远,怕不是把他祖宗十八代都查了个底朝天。
他这点事,坦不坦白人家都能查出来。
问题是,不能涉进其他案子里啊!
“宁致远当过儿科医生,他知道小孩子生病,合适的器官源非常稀缺,很多富豪一掷千金想要插队救自己孩子。”
“我不知道宁志远怎么干上这行的,我认识他那会,无忧孤儿院已经开了。专门给有钱有权、家里孩子生病的提供器官源。”
“孤儿院中的义工和志愿者没有发现不对劲?”
林泽:“宁致远找来的义工都是老人,半个月就换一次。”
“宁致远对客户精挑细选,只挑家里特别有钱的,没有钱、有职位也行。”
“有些客户拒绝跟他交易,宁致远就会耍手段钻空子,将选好的器官先给生病孩子换上,再反过来要挟他们的父母。”
“警察同志,我那回只是个咨询大夫,给孩子做点心理安抚而已。除了这些,我什么都没有干过。”
“路笑笑是宁致远派人烧死的,真跟我没关系。”
林泽努力想给自己减轻罪行,疯狂把黑锅往宁致远头上甩:“春优优趁着我们不注意,偷偷跑出了孤儿院,认识了路笑笑。”
“那小丫头很害怕外人,傻里傻气,没成想是装的。我一时没注意,她就偷偷爬了出去,还想逃跑。”
“宁致远担心路笑笑会泄露出秘密,就故意装没发现,找机会把路笑笑弄死了。”
樊冬儿气到攥紧爪爪,头顶突然阴影落下,猫偏头,看见了风格长相跟崇文截然不同的崇义。
“扣扣——”
崇文穿着白大褂,神情疲惫,敲了敲审讯室大门。
“喏,看看吧。”
“什么?”赵国庆接过报告,“路……笑笑?”
“是。”
“当年被烧死在废弃小院里的不是她,路笑笑尸体被埋在孤儿院花园里,跟其他孩子一起。”法医室查孩子身份,意外发现了路笑笑。
“骨龄是十四岁。”
赵国庆转身回审讯室时,林泽正双手捂脸,痛哭流涕。
他用带着沙哑哭腔的声音诚心忏悔:“我错了,我当年不该鬼迷心窍,为了一些钱……”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
崇文看过报告后,猛地冲了过去,单手揪起了林泽衣襟,逼近到他面前,眼神凶悍:“路笑笑怎么死的?”
“你烧死的人是谁?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要不要我现在带你到路笑笑坟前,你磕头,当着她的面儿说?!”
“这世上怎么会有你们这种畜生?!”
被烧死的孩子是春优优。
宁致远不可能让一颗炸雷晃悠在外头,路笑笑必须要消失在人前。
但好歹是个小女孩儿,就这么死了,精打细算的宁致远觉得有些吃亏。
所以,路笑笑死在了人前,活在人后。
被烧到面目全非、完全辨认不出模样的孩子是春优优。
林泽被暴躁的崇文提到了半空里,喉咙被卡住,脸色涨红到几乎讲不出来话:“不、不能怪我。我们俩都没想到,路正是个疯子,女儿死了,还天天跑到城中村进来。”
“还有那个办案警察,也在调查春优优的身份。路笑笑还在孤儿院里,宁致远逼着我去善后。我没办法,只能靠近路正,探听消息,诱导他放弃调查路笑笑。”
可他万万没想到,路正软硬不吃,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路正认定路笑笑的死有问题,林泽没办法,只得更换策略。
于是他诱导城中村的街坊们,甚至诱导钱辙,让大家认为路正脑袋不正常。
“所有人都认为路正被女儿的死刺激到了,精神有问题。既然无人关注这案子,四年前,为什么还要把他强行送医?”
林泽张了张嘴:“我、我没有。”
他想强调自己孤儿院拆迁后就跟宁致远断了联系。
宁致远后来做的事情,跟他无关。
“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你为什么故意把他从医院放走,还有诱导他自杀?”
“路正在三个医院辗转来去,怎么偏偏到了你工作的医院,成了你的病人?”
“不是我!跟我没关系,全都是宁致远,是他过河拆桥。我找他要点钱而已,这个王八蛋直接把路正送到了我身边儿。天天折磨我,吓唬我。”
林泽被逼到了墙角,无法解释路正的精神病,为了撇清跟宁致远的关系,他只能说实话。
“宁泽远在警告我,他故意把路正送过来折磨我。我忍了四年,实在是忍不了了。”
“每回路正跟我对视,在我身后盯着我,跟我讲路笑笑。我就觉得他知道了真相,说不定,他追过来就是为了给路笑笑报仇。”
“这个疯子为了路笑笑,什么都能做出来。”
林泽语气逐渐癫狂,强调地拔高了嗓音:“我不想死,我有工作,还有老婆孩子。他们还需要我!我不能让路正毁了我。”
“宁致远才是烧死路笑笑的主谋!我是被迫的。”
“为什么一定要来找我?!”
林泽表情隐隐显出癫狂:“我是被逼无奈,我没办法,都是宁致远的错……”
林泽痛哭流涕,表现得好像是个受害者。
崇文冷笑了声,重重把这家伙甩回审讯椅里:“别哭了,你恶心到我了。”
“警察同志,我没牵扯进宁泽远的关系网和案子,这家伙早就把我踹了。”
林泽不在乎赵国庆怎么看,他只想撇清跟宁致远的关系,不想扯进这种泥沼。
有些事儿,说是说不清楚的。
更何况,他的确跟宁致远同流合污,还想敲诈对方。
幸好,幸好没成功。
扯进宁致远的案子里,他的家庭会被钉到耻辱柱上。
妻子的工作会受影响,他两个孩子的将来……那就没有将来了!
林泽很识趣,也很聪明,他明白国安调查的力度跟刑警队调查的力度有天壤之别。
既然最后都会被调查出真相,与其被带进国安调查组,不如现在坦白。
自首,还能减轻罪行呢。
可惜了,他本来还想糊弄一下,把路笑笑和其他孩子的死摘开的。
樊冬儿微微扬起猫脑袋,金瞳圆溜溜,凝望着审讯室里林泽慌乱颓废的脸。
这混蛋!
太不要脸了!
林泽根本不顾及其他,还在追问赵国庆,有关宁致远的案子:“警察同志,我能说的都说了,路笑笑的事情我也说了。”
“春优优是我烧死的,路笑笑那些孩子是没有利用价值后,被宁致远弄死的。我可没有动手。”
“孤儿院解散后,我跟宁致远没有任何联系。几年前,家里孩子生病,我想去跟他借点,反过来还被威胁了。”
“警察同志,你们明察秋豪,千万不能冤枉人啊!”
“我孩子还小,老婆是有编制的,我绝对不能被牵扯到宁致远的案子里。”
“这样,”林泽努力往前凑,跟之前的冷静有天壤之别,“赵队,我还能知道一些跟宁致远做过交易的人。还有,在无忧孤儿院领养过孩子的人,我也知道。”
“我手里有证据。”
“赵队长,我可以戴罪立功。”
盯着林泽急切的样子,崇文只觉得讽刺:“你原来还长着良心,还会担心自己孩子的前程?”
“你的孩子还小,还要有光明的未来。别人家的孩子就活该被你们烧死?!”
刑警二队队员们聚集在审讯室旁,本以为案子调查是场艰苦卓绝的战斗,可能要持续好几个月。
没想到,出了这样的意外。
这破案效率,前所未有。
“大家忙了一个多星期了,都累了,先回去休息一下。明儿早过来,整理笔录和证据。”
“是,队长!”
队员们应了声却没有走,一个两个凑到抱着猫的薛清泽跟前。
“小薛同志,你家这猫好聪明啊。”
“怎么训练的?”
“薛同志,我能不能跟猫猫合影?”
刑警队员们对顶流猫不感兴趣,但对聪明还能帮忙找证据的猫猫既喜欢又敬佩。
“猫猫厉害!”
薛清泽拿出手机,习以为常地跟凑过来的刑警队员们添加联系方式。
林泽的确留了一手,当杀手锏。
他知道十年前就跟宁致远有联系的富豪官员,意外给国安的调查进度帮了忙。
第二天,赵国庆和崇文喜气洋洋,敲响了窦局长的办公室门。
“进来吧。”
“窦局,吴副局。”
窦局长慢悠悠喝了口枸杞水,示意两人坐下:“案子遇到困难了?”
“你们昨儿个半夜又挖出来十几具尸体?”
窦局长以为赵国庆是来找他帮忙的,“人手不够,正好一队的案子结束了,我让他们过去帮你。”
“不是。”赵国庆:“窦局长,案件有了重大进展,这是结案报告,你看一下。”
“林泽对当年纵火杀人、参与器官团伙买卖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还供出了当年的团伙成员。”
“我是来向您申请拘捕令的。”
“咳咳咳……”窦局长眼睛瞪大,被水呛得连连咳嗽:“这么快?!”
你们这个破案速度有点超乎我想象啊!
窦局长以为,他们几个月能调查出真相就不错了。
现在才十天,十天啊!
当初寻找失火案线索,要求立案重新调查,效率也是一样。
快到让窦局长有些不认识现在的刑警队了。
“你俩走了什么狗屎运?”窦局长难以置信,甚至怀疑自己耳朵出岔子,幻听了。
今儿个一大早他才看见小区挖出尸体的新闻热搜,这才一天,你们就查出真凶,找到真相了?
“是的,窦局,您看下报告就知道了。”
吴文都隐隐约约看出崇文和赵国庆表情的微妙,微微挑了挑眉头:“你俩……找了小樊同志当外援?”
吴副局刚上任,兢兢业业,经常加班。
昨晚他在办公室看资料,无意间看见了薛清泽和樊冬儿。
当时还觉得奇怪,这猫怎么又来市局了。
没想到这猫办事还挺牢靠,有始有终,还追着路正案子不放呢。
赵国庆视线飘忽转移,崇队长理所当然点脑袋,丝毫不觉得丢人:“这小家伙儿找证据很有一手的。”
“小樊同志是谁呀?”
他这跟不上时代了?
局子里啥时候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窦局长翻着结案报号,满脸疑惑,但很快他就搞明白了。
窦局长眼角抽搐:“小樊同志……猫?”
窦局长完全忽略掉国安调查宁致远这事儿。
人到了国安手上,就没他们的事了。
“群安特警大队那只?”
“窦局,您知道?!”
赵国庆和崇文很惊讶。
这猫的名声已经传到杜局长耳朵里了?
“刘正最近跟小吴搞那个宣传活动,我看过,搞得相当好。”
“黑猫警长嘛,满大街都是。”
窦局长开玩笑:“名动广市,我能不知道?”
再次翻过一页,窦局长:“它还真查案子了?”
结案报告简单明了,讲述了樊冬儿寻找到证据,并没有多余的其他描述。
“证据都是猫找的,你俩干嘛去了?”
窦局长看完结案报告,确定了眼前这俩就是躺赢狗。
走了狗屎运,撞上短时间内寻找到两次破案关键的猫。
崇文:“所以,我们来给您送结案报告了。”
窦局:“……”
“局长,这猫挺有意思,我打算推它参加今年省里宣传活动呢。”
窦局皱了皱眉头,语气不太赞同:“它是只猫。”
“猫破案找证据,跟警犬没区别,我已经把它划进群安的警犬编制里了。”
“上回,路正闹出那么大动静,要不是有这猫,咱们警局这半年都没好日子过。”
吴文都喝了口茶水,笑眯眯,“我是挺喜欢小猫的。”
“是!把你业绩推这么好,你不喜欢它喜欢谁?”
窦局打趣:“小赵他们运气好,我看你啊,运气比他们更好。”
“省里搞的宣传活动,就咱们广市效果最好。”
“是你的功劳。”
吴文都笑容更深。
小樊同志给他带来了这么好的业绩,帮了他这么大的忙,吴副局当然喜欢猫。
“那行,也给猫算上奖金。”
“这猫帮了大忙,给它按标准算。”
几人说着话,窦局长电话响了,他随手拿起电话,表情瞬间严肃,收敛笑意:“是,我是。”
“嗯,好。”
挂了电话,窦局长又翻了两遍报告,沉吟:“这样,你们结案报告写猫名字,樊冬儿是吧?”
“不必额外提起是猫找到了证据,不要弄得太高调。”
“明白吗?”
“是。”
*
10月27日,广市中级人民法院。
“……判路正有期徒刑五年,缓期一年执行。”
路正为了女儿陷入疯狂,大庭广众下挟持孩童,还携带□□,危害公共安全。
但他事出有因,也并未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
法官斟酌处理,作出以上判决:“被告可有异议?”
路正白发苍苍,被锁在被告席上。
后方法院座无虚席,听到判决的路正回头看。
人头攒动,陌生人的一双双眼都望向自己。
他形容依旧憔悴,相较于半月前,却平静许多。
眼神沧桑而又冷静,宛如风暴过去的平静海面,再无波澜,彻底看不出他在金鹰大厦的癫狂劲儿。
“我没什么好说的。”
他终于知道女儿为何死去。
那种踩在云端上的痛苦和虚幻感,已经离他远去。
路正不在乎判决,不在乎未来。
他已经一无所有,不怕再失去什么。
路正侧转身体,目光依旧在旁听席上逡巡着,来回左右地查看。
旁听席上很多人都发现了路正的异样,不由自主跟着左右观瞧。
路正在角落里发现偷偷摸摸看自己的猫。
法院是严肃判决的地方,不允许宠物进入。
即便樊冬儿是有编制的猫,也不行。
没办法,猫猫只能钻进赵华衣服,偷偷摸摸进来。
“他好像在找你。”
赵华这话落下,路正也发现樊冬儿,眉眼舒展,露出了笑容。
“喵。”樊冬儿左右瞧,确定没人注意,赶紧探出爪上下挥舞,左右摆动地鼓励:“路同志,在里面好好干。”
“争取减刑,早点出狱啊。”我会帮你给路笑笑小朋友送花的。
路正彻底转过身,他冲着樊冬儿所在的位置鞠躬,躬身到底:“谢谢。”
走投无路,疯癫时,无可奈何选择嘲讽。
当时的路正根本没想过有今天,他要求猫猫审讯,就是对警方的嘲讽。
但他没想到,会得到了意外收获,得到女儿的真相。
疯癫的路正在樊冬儿和刑警队的人去寻他时,忽然就清醒了。
路正保持着弯腰鞠躬的姿势足足半分钟,在警察的示意下,转身离去。
来围观的群众和记者们跟着起身,他鞠躬的方向来回逡巡,却找不到路正弯腰感谢的人。
猫脑袋缩进了赵华衣服里,假装自己不存在。
记者们浓墨重彩地渲染了路正的这一鞠躬,还有那声感谢。
“路正一无所有,失去了家人,没有了想要的一切。或许,他感谢的是重新调查出真相的警察,或许他感谢的是支持理解他的人。”
“孩子们生活在阳光下,但家长却不能忽略人性的恶,保护好我们的孩子。宁致远人前光鲜亮丽,谁也想不到,他是如此丧心病狂的恶棍。”
“在刑侦技术越发先进的时代,好像很多事情已经离我们远去。但事实上,他们始终隐藏在我们身边。是危险,是恐怖……”
“宁志远太恐怖了!完全想象不到是这种人,居然开教育集团,甚至当上了儿童慈善家。”
“真的不要脸。”
“怪不得能当资本家,丧心病狂。”
“路正从头到尾都是受害者,女儿被杀,他拼命奔走,想寻找真相,无人理解。被宁志远送进精神病院,癫狂好多年,跑出精神病院却无处可去,只能选择挟持人质逼迫警察。”
“换成任何一个人在路正的位置上,也不会比他做得更好。他是一个令人敬佩的父亲。”
“路正弯腰鞠躬的时候,看得我泪目了。我觉得,他不是感谢警察,也不是在感谢我们……正义来得太晚,已经没有意义了。”
“太惨了,警察根本不值得被感谢,而我们也什么都没有做。”
“不能怪警察吧?毕竟,谁能想到普通失火案里隐藏了这么大的案子。”
“……”网友们再次在评论中吵成了一团。
争吵的网友们不知道,路正真正感谢的,只是一只猫而已。
“喵~”
樊冬儿追着送了路正一程。
“喵喵!”
路正坐上车,遥遥对上黑猫炯炯发亮的金瞳。
他摇着头,遗憾叹气:“猫猫,我听不懂你讲话了。”
“看来,我的疯病是真好了。”路正显得很失落。
“喵~”猫猫爪爪碰一起,开心鼓掌:“喵!”
这样最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