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林远秋林老爷喜中会试第一名!”
报喜差役的这声喊唱如同一声惊雷, 在众学子中炸开了锅,大家觉得实在难以置信,可仔细一想, 又觉得理所应当, 毕竟人家的小考和末考可都是名列前茅的居多。
而此刻的当事人, 却有些发懵。
林远秋从未想过自己能得第一,哪怕先前心里再厚着脸皮去巴望, 也从未好意思把自己往会元上靠,所以这会儿的他, 在听到报喜差役的喊唱后, 竟生出了片刻的不可思议。
只不过这片刻的不可思议, 在林远秋接过喜报的那一刹那,就消失的无影踪了。
此刻林远秋想的是, 自己为何就不能是会元呢, 是缺了上进的心?还是少了十年如一日的寒窗苦读?亦或是这许多年从未奔波在求学的路上?
不,没有,自己从未懈怠过。
在学习上的付出, 林远秋从来不觉得自己有比旁人少的时候,
所以今日的会元,自己绝对是实至名归的。
在听到林远秋中了会元后, 陈玉堂几人一扫落榜的郁闷, 很快跟周子旭一起,帮忙招呼起报喜的人来。
给会元报喜的, 可不止这报喜差役一人,后头那些敲锣打鼓、鸣放鞭炮的也都得算上。
因着从未想过自己会得会元,是以林远秋只准备了一个红封,不过身上带着的银两还是有的。
可在看到周子旭和陈玉堂, 以及其他几位府学同窗纷纷掏出赏银,满脸喜气地替自己打赏时,林远秋并没有阻拦。
此刻,异地他乡,他们这群来自江州府学子的同乡之情、同窗之意,不正是最该让人羡慕的时候吗,自己为何要去破坏这份美好呢。
显然林远秋的想法是对的,一旁的其他学子,在看到这副其乐融融的场景时,眼里的艳羡只差满出眼眶了。
与此刻周子旭的我大舅哥实在太厉害的喜悦不同,陈玉堂和刘青安还有张元和秦文杰,此刻都心潮澎湃,心中更是满满的荣誉感。这可是他们江州府的会元啊,也是他们江州府的大荣耀,要知道他们江州府最近一次的会元,已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
最最重要的是,这个会元还是他们的同窗,所以自己怎可能不兴奋、不激动呢。
不说陈玉堂几人,就是这会儿的祭酒和司业,此时心里也是非常高兴的,国子监出了会元,不正是自己的政绩吗。
广业堂的学子们纷纷上前向林远秋道贺,林远秋拱手一一谢过。
人群中的丁德进早已没了方才的傲色,他怔怔看向林远秋,眼里除了艳羡,还有深深的嫉妒,只差一名,只相差一名自己就连中五元了,可如今......
领到赏银后,报喜队一行人就乐滋滋的离开了。
此次会试,国子监共有五十二位举子中榜,也算是成绩斐然了。
不过,这在有着一千多名学子的国子监中,连一成都不到,是以在回各自班舍的途中,还不时能听到未中榜举子的叹气声。
......
今日林三柱和周兴也是去看了榜的,虽众举子未去看榜,可贡院门口守着的百姓也有不少。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与林三柱处的久了,原本还带些文气的周兴,这会儿挤起人堆来,一点不比林三柱这个“师傅”来得逊色。
这边林三柱才开始“热身”呢,就看到走在自己前头的亲家,左肩一挡、右肩一阻,然后一个猫身,很快往人群中挤了进去。
看呆了的林三柱自然不甘示弱,也同样动作迅速的来到了榜单前。
近三百人的贡士名单足有三丈长,依照习惯,林三柱走至榜尾挨个往前看,虽不识得红榜上所有的字,不过自家狗子的姓名,林三柱还是一眼就能认得的。
所以,等榜单过半,还未看到儿子的名字时,林三柱心里已有些着急了。
一旁的周兴亦是如此。
可是,再往前,还是没有,再往前,依旧没有,等红榜差不多快走到头时,仍是没看到远秋和子旭的名字,俩亲家忍不住相互对望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失落。
看来,这两个孩子是落榜了。
“你们快瞧,今年的会元才一十九岁,还未弱冠呢!”
正当林三柱和周兴心里想着,要不要走到榜尾重新再看一遍时,就听有人喊了这么一句。
一十九岁?
他家狗子(他家子旭)不正好也是十九岁吗?
所以,总不会就是狗子(子旭)吧?
林三柱和周兴抱着侥幸,正想走过去瞧瞧,结果又听人说道,“林远秋,江州人氏......”
林林林远秋,这这这不是他家狗子吗?
他他他家狗子中头名啦?!
林三柱只觉脑袋瓜“嗡”的一声,心紧跟着怦怦跳了起来,想走过去看看,可向来灵活非常的腿脚,这会儿竟不知该如何迈步。
周兴自然也听到了,心情激动的他忙快步向前,等看到红榜榜首处果然写着“林远秋”三个大字后,周兴忍不住兴奋道,“是远秋!亲家,是远秋!远秋考中会元啦!”
而林三柱,在听到“远秋考中会元”后,腿脚终于跟上了他的使唤。
只见他三两步冲上前,然后眼睛直直盯住榜首,是狗子的名字!是狗子的名字!他家狗子考中头名了!
林三柱眼里闪着激动的泪花,而他的边上,是来自周兴在内的羡慕眼光。
......
今日的林三柱说是“飘”回家的都不为过,反正回到南锣鼓巷时,他的心思还在榜首那儿呢。
看到自家老爷笑成花的脸,候在大门口的老张头和平安,立马就知道公子这是考中了。
不过在看到老爷朝他俩伸出的一根手指时,两人一时没明白这是啥意思。
周兴忍不住笑,“你家公子可是头名会元。”
头名?!
哎哟,老张头一拍大腿,激动道,“老爷,咱们少爷实在太厉害了,居然考中了头名!”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平安躬身道喜,脸上笑容灿烂。
老张头嘴里也是恭喜声不断。
对他们当下人的来说,主子的喜事就是他们的喜事,主家好了他们肯定也能跟着好,自然十分开心了。
“好好好。”林三柱连说三个好字,然后大手一挥,“这个月月钱双倍!”
“谢老爷!”老张头和平安两人异口同声。
心中激动的林三柱哪能在家待得住,等周兴告辞离开后,他就迫不及待的出门去了,这会儿的林三柱,很想看看自己还在国子监的会元儿子。
是以。背着书箱正从太学门出来的林远秋,就看到他爹站在集贤门,来回打转的身影。
殿试在放榜之后的半个月举行,再开考前的这段时间,中榜贡士一般都会自行复习备试,家不在京城的自然待在宿舍里,而像林远秋这些京城有宅子的,自然都回家里备考了。
林远秋知道他爹过来干嘛,这是实在心里高兴,想过来和他说说话呢。
“爹,您来多久了,怎么没让人告知我一声?”
林三柱哪里会让人通传啊,可以说,到了国子监后他就后悔了,再想到自己来过多次,肯定有好多人知道他是谁的爹,是以就连太学门,林三柱都没敢靠近,生怕旁人看到他后,会去笑话远秋,说他爹沉不住气云云。
所以,这会儿林三柱正准备离开呢。
此时突然看到自家儿子出来,倒是有些意外,“咦,远秋你咋出来啦?”
林远秋笑道,“爹,儿子回家准备半个月后的殿试。”
“对哦,殿试。”林三柱一拍脑袋,忍不住笑道,“爹竟然把还要参加殿试的事给忘了。”
今天他实在太高兴了。
回到南锣鼓巷后,林三柱就拿了银钱给张嫂,让她快些买些菜回来,特别是鱼,一定要多买几条养着,接下来这段时间儿子可都在家吃饭呢。
一听买鱼养着,林远秋就忍不住想笑,他爹还以为这是在买鱼不方便的小高山村呢,从这边走去西市,至多两盏茶功夫就能到了。
林远秋没有说什么,他爹难得这么高兴,就让他安排好了。
如今家里就他们父子俩,是以林远秋也没单独开了院子另住。两人都住在三进院落的东厢房里,这边厢房共有四间,除东头第二间的厅堂,其他是两间卧房和一间书房,卧房林三柱和儿子一人一间,剩下的一间书房正好给林远秋用。
林三柱拿着抹布把书房里的桌椅板凳都擦了一遍,然后又去檐廊抱了一盆春兰摆到了书桌上,这下,书房的样子就出来了。
殿试只考策问,至于策题内容,肯定离不开时务。那么备考方向自然都是围绕时务这些的。林远秋已对备考的半个月时间做了规划,准备做好这最后的一搏。
林远秋觉得张嫂的做饭手艺几乎可以跟大伯娘媲美,特别是烧鱼,做得也非常好吃。
一盘红烧鱼块和一碗鱼头炖豆腐,味道鲜美的让林远秋连吃了两大碗饭。
今日是个大喜的日子,自然少不了庆贺一番,林三柱拿了杏花米酒出来,自斟自酌的吃下了两碗。林远秋以为他醉了,结果人家依旧条理清晰,走起路来半点都没见打晃。
只不过,等林远秋上了床正准备吹灯睡觉时,却见他爹抱着枕头和被褥推门进来了。
林远秋纳闷,难道他爹突然就一个人怕黑了?
林三柱才懒得去管儿子诧异的目光,把枕头和被褥往床上一放后,就三两下爬上了床,“狗子,爹心里有句话很想跟你说说。”
“啥话?”林远秋边问边往床里挪,好空出睡觉的位置来。
咳咳,许是觉得自己要说的话有些不地道,林三柱忍不住先清了清嗓子,而后下定决心般地压低声音道,“其实这回子旭落榜爹还挺高兴的。”
“为何?”这话听的林远秋有些不明白了,“子旭是儿子的妹夫,是爹您的女婿,怎么他没考上,爹您反而还高兴呢?”
林三柱一副儿子你真傻的眼神,“你想啊,再过不了多久春燕就要成亲嫁人了,到时有你这个当进士的哥哥,周家肯定对春燕另眼相待,可若是子旭这次也考中了进士,那么他们家对春燕的重视程度肯定要打个对折,爹自然希望子旭也能考中进士,可最好是再过三年,那时春燕在周家也差不多立稳脚跟了。”
林三柱的一番话,听的林远秋好久才回过了神。
换做旁的岳父,同样的情况下,自然巴不得女婿能早点考中进士,这样不但他脸上有光,女儿也能跟着风光,哪还会心细的想到这一层上呢。
对于周子旭的为人,林远秋自然是放心的,可就像他爹说的,周家可有不少亲戚,若子旭这次也中了进士,那么自觉地位同等,甚至觉得周家家境更胜一筹的他们,对春燕的重视程度肯定不如只她哥哥一人是进士来得高。
想到这里,林远秋心下忍不住感叹,他爹是真得心疼他们兄妹三个啊。
......
第二日便是老师休沐的日子,吃过早饭,林远秋就拿着自己新作的策文去了秦府。
秦遇老早就在书房里等着了,这会儿看到林远秋过来,脸上灿烂的笑容,随着好心情不知不觉带了出来。秦遇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教出一个会元来。
不过他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上次休沐时,秦遇就把两个弟子写的会试考题的解答仔细看了一遍,当时林远秋对几道算术的解答让秦遇直呼“妙哉!”
所以,他这个弟子之所以能得中会元,与他自己付出的刻苦以及聪明的头脑,是有着直接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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