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最终这场求婚结束得有点仓促。
先贤说了,有浪漫主义的精神是很好的,但是要会选择恰当的时机, 不然容易惨遭滑铁卢。
欧阳轩求婚的这个时机不能说选得不好, 毕竟免免刚高考完,在这一天求婚还是很有纪念意义的。
只是, 刚刚结束高考的准大学生,也没有太多时间在外逗留, 日程安排还是比较紧张的。
今年谢卫国跟刘晓燕送了免免一块机械表,很简单的款式,黑色皮表带的,配着连衣裙戴在手上颇为洋气。
免免戴上欧阳轩送给她的求婚戒指的那一刻, 余光也不可避免地落在了表盘上。
此刻距离高考结束,已经三个多小时过去了,免免心下一惊,估计家里人看她到现在都没回家,该着急翻天了。
“呃,戒指我收下了。”免免站起了身,“其他的事情,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我得回家了, 我家里人肯定找我呢。”
浪漫氛围被打破得有几分突兀, 不过免免好歹已经戴上了戒指了,欧阳轩也不是什么浑身长满浪漫细胞的矫情人士,在他看来这已经很足够了。
“那你, 是答应了是吧?”欧阳轩最后又忐忑地确认了一次。
被直接问这种问题, 免免有些害羞, 踟蹰了一下,还是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欧阳轩喜形于色。
结不结婚不是他们两个年轻人能自行决定的事情——不过那又如何,凡事只要自己下定了决心,去做就好了。爸爸妈妈那边,总是可以慢慢沟通说服的。
两个人都是务实的人,冰释了前嫌,又确认了彼此的心意,这便足够了,接下来的事情,就是他们二人要去共同面对和解决的了。
免免和欧阳轩在电影院门口分道扬镳,免免往六单元走,欧阳轩则说他暂时不回家,要去新民坊的铺子那边处理一些事情,这么长时间铺子都交由他发小何小满和另外几个雇来的伙计照管,他回来以后则一心想着免免的事情,很多事还没处理完。
如今感情上向前跨了一大步,他也该去料理跟收尾这些工作上的杂事了。
“你现在真的有老板的样子了呢。”免免笑道,心中不免有几分唏嘘和隐隐的心疼。
对于少年人来说,蜕变和成长都是需要代价的,而欧阳轩选择了对她隐藏那些前置的“代价”,最终直接把最后的鲜花和果实捧到她的面前来。
这个男人能够做到如此,那么接下来,有什么是她不能和他并肩去面对的呢?
她也早已不是曾经那个毫无主见的娇弱小女孩了。
欧阳轩走之前,在免免的脑门上亲了一口。
就是轻轻碰一下,没有任何欲望的味道,欧阳轩亲完却像是占了什么大便宜似的,眉眼间的笑意收都收不住,隔个百八十里似乎都能感受到他的傻乐。
刚才免免戴上戒指的时候,欧阳轩都没这么傻乐,到这会儿,看着户外的蓝天白云,和面前仿佛脑门上已经写了“欧阳轩的未婚妻”七个字的免免,他才后知后觉。
只觉得今天的太阳都格外得好,他在深圳的海边,怎么就从未见过如此温暖又热烈的太阳呢?
“……别闹。”免免对于两人关系的改变还处在十分害羞不好意思的阶段,女孩子嘛,总归是这样的。
她小声道:“光天化日的……别叫人看见了。”
欧阳轩大喇喇道:“看见了就看见了,我们都会未婚夫妻了,亲热一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免免打了他一下,终归没舍得下重手,猫儿挠似地:“人家真夫妻都不会光天化日的在外面亲热……你倒是有理,真是……”
欧阳轩笑得见牙不见眼。
免免瞅着欧阳轩那傻样,再次由衷地好奇起来:这深圳到底是什么水土?能把个那么酷的小霸王改造成这样。怎么厂是建成了,结果人变傻了呢?
免免只道欧阳轩傻气,却没有意识到,如果这会儿周围有人,看他们俩这黏黏糊糊的样,只会啧啧称奇。都用不着欧阳轩亲那一下,两人之间都滋滋地往外冒着甜蜜的空气。
可惜当局者迷了。
“啊啊,怎么又过去这么久了!不行,我真得走了!”
免免低头一看表才发现,从她说要走到现在,居然又过去了一刻钟了,她怎么觉得也就弹指间的事情?这时间,未免也溜达得太快了吧!
两人终于依依不舍地分开了,一个往六单元走,一个往小区外走。
欧阳轩步子往前走,脑袋却频频往后看,免免走了十来二十米,也忍不住回头,两个人的目光又再次拉扯在了一起。
免免:“……”
果然,她那位对爱情十分有研究的初中同学一点都没有说错。
爱情就是会让人变得根本不像自己了……
*
谢家一家子,今天哪儿也没去,一直在家又期待又忐忑地等着免免回来。
谢卫国在堂屋看电视,手上一直握着遥控器,一会儿调一个台,一会儿又调一个台。
刘晓燕跟谢旋就听电视里从天气预报到电视剧又到歌舞节目,最后又回到了天气预报,最后刘晓燕终于忍无可忍,抢过谢卫国手上的遥控器。
“你这一个小时摇了八个台了快,听得我这个五心烦躁的呀!我就纳闷你这个看法,到底看进去了个什么?你要不看就把电视关了,要么就卯着一个台放,好赖别让我们听得那么难受。”
谢卫国当然知道刘晓燕跟他一样静不下心来,这么两个心里都着急忐忑的人,碰一块可不得吵吵。
“我也没办法啊,我这不,心思都在免免身上嘛!又想转移转移注意力,可这电视里也没什么好看的,根本转移不了,这不,更烦躁了。”谢卫国往沙发上一摊,胖胖的手捂在眼睛上。
谢旋在自己屋看书,原本在看专业书,实在是一个字看不下去,已经换成了金庸的武侠小说,依然看不进,在第一页上停了足足二十分钟了。
听见堂屋里爸妈拌嘴,他干脆也扔了书出来了。
“爸,妈,我们着急也没用啊。而且现在就这么着急,后边还有估分等分等录取呢……那不得愁哭了啊。”谢旋苦笑道。
刘晓燕挥挥手:“行了,你闭嘴,道理你妈都懂。”
——道理都懂,就是不管是心情上,还是行动上,都做不到就是了。
刘晓燕这会儿正急着呢,他们谢家两个男人,敢在刘晓燕心情不好或者烦躁的时候跟她杠的半个都没有。
谢旋迫于母亲大人的威压,乖乖闭上了嘴,三个人各自沉默着,只剩电视里的天气预报主播温柔地播报:明天将有大到暴雨,请市民朋友们出门时记得带伞,某某地跟某某地容易积水,大家要注意避让云云。
“嘀”的一声,刘晓燕关掉了这个谢家唯一的声源。
空气顷刻便安静了下来,谢旋两只手插在口袋里左右张望,瞟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这个点,免免也差不多该到家了吧,怎么还没回来呢?”
“可不是么!”刘晓燕立即说,“我刚才就寻思着免免该回来了,结果左等也不回来,右等也不回来,我这不,心里越来越着急呀,这是考完试学校又安排了什么事么?要不然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哪?”
谢旋说:“不应该啊,学生们分散在各个考场,学校也不太可能这个时候忽然安排什么事,大家考完肯定各回各家啊。”
“那免免怎么还没回来?”刘晓燕已经着急得开始原地转圈踱步,“她是考完了心情太好,跟小伙伴儿出去逛去玩儿去了?还是说……考完了心情太不好,想一个人静静……?总不会考得太差,有什么想不开……呸呸呸!”
“打住,妈,打住!”
谢旋见妈妈越猜越离谱,连忙出声组织她的胡思乱想。
他宽慰刘晓燕道:“妈,您放心,虽然免免高三这段时间是忙于学习,跟我们交流得不像以前那么多,但她情绪状态还是挺稳定的,免免性格这么好,心态也很好,不可能会做出什么离谱的事来的,你别瞎想。”
“那你说,我闺女这考完试半天不回家……到底是干什么去了呢?”刘晓燕理智上觉得儿子说得对,情绪上又压抑不住焦虑不安,拧着眉头道。
“可能只是碰上了朋友,聊聊天什么的。毕竟一件大事告一段落了,见着了小伙伴有点感慨有点激动也正常嘛,免免都这么大人了,您别大惊小怪的,啊,坐下来我泡杯茶给您喝。”
刘晓燕长长叹了一口气,现下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干着急也没用,只能听儿子的,老老实实在桌边坐下。
谢旋泡了一壶茶,给谢卫国跟刘晓燕各自倒了一盏,堂屋里再次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刘晓燕喝了两口茶,然而明显还是静不下心来,第三口茶刚碰到嘴唇,她就“啪”地把茶杯放下了。
“不行,我得去找免免去!不然我在这坐得,真叫如坐针毡啊!”
她说着,不顾丈夫跟儿子的阻拦,穿着拖鞋就大步往外头走,谢卫国跟谢旋连喊是喊没喊住,没法子,这一大一小只好也奉陪了,准备跟着刘晓燕出去。
没想到,大门刚一打开,就跟外头正在爬楼的免免望了个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