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萧听到辛浅秋低低的呢喃,回神看向她,解释道:“女子名声不仅关乎她自己,还关乎整个家族,有时候命运也不是她自己能够选择的。”
“可是她的父亲在她死后勇敢地站了出来,揭发了这件事,那说明在她家中,是开明的。至少她应该能感觉得到父亲对她的爱护,为何还要想不开?我不明白,采花贼都不曾要她的性命,她却毅然自戕。人活一世,却为了一个贼人而死,岂不是辜负了生命的美好?”
此番言论令顾南萧心口剧震,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些明明像是悖论,却又让人觉得这才是真正的道理,比那些女德教条好上千倍万倍。
“你说的没错,这世上,没有什么苦难能让人轻易舍弃生命。采花贼的事情,我定会调查清楚,还她安息。”
辛浅秋重重点了点头,眼角微微泛红,忽地伸手握上顾南萧的手,用了些许力气。
“夫君,你一定要好好问问她府中之人,丫鬟小厮,都不要放过,说不定就能找到采花贼的蛛丝马迹,还有,你好好问问近身伺候那位小姐的丫鬟,看看那家小姐的衣着,香粉,首饰,甚至是衣服上的花色都问清楚。”
顾南萧只觉手被一阵温软包裹着,细化的触感令人有些流连,只是那掌心微微的潮湿和颤抖,泄露了辛浅秋此刻的不安与激迫。
顾南萧放弃了本能躲避的动作,沉声道:“她府中所有人我都会细细排查,只是你所问之事,可有理由?”
辛浅秋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有是否准确,但是她做不到在得知这件事的真相后,依旧无动于衷。
“夫君,你们男子喜爱一个人,可有理由?”
顾南萧被这话问的一愣,像是心思被戳穿了一般,本能逃避得移开视线,耳尖也有些泛红。
“我怎知这种问题。”
辛浅秋瞧他一脸排斥的模样,有些莫名其妙,又想到可能是自己的比喻不恰当,便又补充道:“那就换我来说,我喜欢一个人的话,从第一面的印象开始,定然有个点能戳中我的心东西,比如对方的长相,眼睛鼻子正好是我喜欢的,又或者是对方的衣着,配饰……”
顾南萧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脑中却是很快想起初见辛浅秋时的场景。
那时他病得起不了身,是半靠在床上的,病体缠绵无论哪一点怕都不招人喜欢。
他顿时有些不是滋味,却也不知为何,便顺着辛浅秋的话道:“我懂你的意思,你觉得定是那小姐身上有采花贼喜爱的地方?”
辛浅秋点点头,“咸宁县不小,我与秋月明香她们逛街时,瞧着街上女子也不少。环肥燕瘦,各有千秋,采花贼选人下手就算是临时起意,也定会选个合自己口味的,能让自己兴奋的,否则也不会冲动作案。”
顾南萧低低咳嗽了两声,对辛浅秋过于直白的描述有些不知所措。
“好了,我知道了,我会特别注意这些细节的,天色晚了,你回房去吧。”
辛浅秋哦了一声,正准备收拾食盒却被顾南萧拦住,“这些就交给下人吧。”
辛浅秋还在想事情,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就往外走,快走到自己房间了才想起来似乎没给顾南萧按摩。
她忙掉头回去,轻车熟路地钻进了书房的内室,一推门就看到顾南萧正在脱衣服准备睡觉。
墨发披散,眉宇融在皎洁的光色之中,回头的瞬间,仿若囊括了世间所有的风华。
风流才子,应大抵皆是如此。
“夫君,你真好看……”辛浅秋不禁赞叹,悄悄咽口水的声音在寂静的气氛里竟异常清晰。
顾南萧瞬间涨红了脸,仓皇地将外衫披上,恼羞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辛浅秋默默地钻进书房内室,顺手关上门,撸了撸袖子就朝着顾南萧走去,“我来帮你按摩。”
顾南萧忽然生出一种自己要被人强采了的错觉,那张俊脸已经红的快要滴出血来。
然而,案子并没有辛浅秋想的那么容易完结,鸣冤鼓响了的第三天,又出现了一个被害女子。
所幸这次,女子家中的护院及时出现,采花贼被吓跑了,同样的女子也被吓得不清,这家人原想瞒下此事,可不知马涛从哪里得来了消息,竟带着衙役直接上了门。
明香将刚打听到的消息告诉辛浅秋,边讲边气得叉起小蛮腰:“这个马大人怎么可以这样,出了这种事情,那位姜小姐肯定不想让外人知道,如今好了,整个咸宁县几乎无人不知了,姜小姐以后可怎么嫁人啊!”
秋月同样一脸怒意,“早就看出来那个姓马的不是好东西了!”
明香频频点头,有些担心道:“夫人,你说姜小姐会不会想不开啊?”
辛浅秋叹了口气,“没办法,这个时代下,对于女子而言名节大于一切,我也怕她想不开。但毕竟她是目击证人,如果能协助官府将采花贼的画像画下来,就好了。”
“现在说这些,你也太没同情心了吧?”秋月一脸无奈地解释道:“你不知道,姜小姐出生书香门第,自小拘着教条礼数,与我们都不一样,姜小姐定比他人更在乎这些,她是不可能出来作证的。”
辛浅秋看向秋月撇撇嘴,“同情心救不了人,也抓不了犯人。被人撕开伤疤的确很疼,但若是不把坏人抓到,就算往后采花贼不再祸害别人,姜小姐的心里也永远过不去这道坎。”
辛浅秋的话让明香和秋月都愣了一下。她们都是女子,比男子更能理解这种事情对女子的影响。
“我想去姜府见见这位姜小姐。”辛浅秋忽地站了起来,脸色极为认真的看着明香和秋月,“你们能帮我吗?”
秋月第一个不答应,“你去了定会乱说话的,别惹出什么乱子。”
明香想了想道:“夫人,你是想亲自去劝劝姜小姐吗?奴婢愿意帮忙,但是该怎么帮啊?”
辛浅秋想了想,“翻墙!”
“啊?”
……
姜府在咸宁县内不算大,是规规矩矩的三进三出院子,围墙不高,辛浅秋目测了一下应该也就两米左右。
借助东西翻进去不算难事,怕就怕刚跳下去就被护院的给抓了,那就丢大脸了!
辛浅秋摸着下巴仰头看着,心中颇为惆怅。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一个沉稳严肃的声音陡然传来,吓得秋月和明香皆是一哆嗦,二人齐齐躲在了辛浅秋的身后。
却见一席青色儒衫的顾南萧正扶着季然的手腕走下马车,深色的眼眸缓缓地扫过三人,无形的威压瞬间袭来。
辛浅秋没出息地下意识咽了下口水,尴尬却不失礼貌地扯了扯嘴角抬手打招呼道:“夫君,这么巧啊。”
“就你们三个?”顾南萧冷冷的语气,剑眉微微皱起,“何叔新招来的护卫,为何不带?”
辛浅秋瞬间垮下小脸,低着头小声解释:“带着个男护卫出门太过显眼了,不太方便行事。”
辛浅秋见顾南萧脸色依旧不好,硬着头皮上前拽住他的袖袍晃了晃,“夫君,别生气了嘛。”
这明晃晃的撒娇,辛浅秋自己做起来都觉得阵阵恶寒,不过想想自己要做的事情,就硬着头皮,又晃了一下,漂亮的眼睛,带着无辜的眼神看向顾南萧,像个讨好人的小狐狸。
顾南萧的耳朵已有些泛红,他不自在地将衣袖抽回,“此事我会再安排,尽量寻个女护卫。秋月、明香,带夫人回府吧。”
秋月刚准备上前,辛浅秋就一把怀住顾南萧的胳膊,“夫君是不是要去姜府,我也要一起去。”
“夫、人。”秋月第一次叫夫人,叫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辛浅秋却不理她,直勾勾地看着顾南萧,脸上就写着三个字——“我、要、去”。
顾南萧虽然跟辛浅秋相识不久,可对她的性子已了解了个大概,见她出现在姜府外墙边就已经知晓她想做什么了。
季然拱手道:“大人,先前卑职同马大人入府便出了事,属下再陪你入府恐怕不合适,不如您就带着夫人去吧,姜夫子就算心中不悦,也不会直接赶人。”
辛浅秋感激地看向季然,以前她只觉得季然黑黢黢的,有些呆板,今日却越看越觉得顺眼,当即冲着他扬起灿烂的笑脸。
顾南萧瞥了辛浅秋一眼,只觉得这笑莫名有点刺眼,他压下心头的情绪,淡淡道:“你先放开,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辛浅秋见顾南萧没有反对,立刻乖巧地松开手,整理了一下衣摆,端庄大方的冲着顾南萧俯身道:“谢过夫君。”
辛浅秋清脆的嗓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欢喜,让顾南萧胸口酸涩感觉消散了少许。
“我会找机会让你去见姜小姐的,但——”
“我保证不惹事!”辛浅秋立刻竖起手指发誓,却见顾南萧眉头微皱,立马服软道:“夫君你说。”
“如果有机会问到贼人的样貌,记下她说的每一个字,回衙门之后找画师临摹。”
辛浅秋认真地点点头,接过季然从车上拿下的见面礼,跟在顾南萧身侧往正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