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里出现过……白清宁长眉紧蹙,思绪一时间凝固住了。
他一定是见过这柄剑的,奈何他曾经去过的地方太多,修真界、魔界、又回到修真界,见过太多的人也经历过太多的事,他实在想不起来了。
哪天问问执羽,那少年虽然单纯,但胜在记忆力特别好,芝麻大点儿的小事他都能记得住,也不知道哪来的好脑子。
“咣叽”,他还没感慨完执羽脑子好,就已经一脑袋撞上了贺南初的后背。
贺南初回身扶了他一把:“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到了。”
那你不说一声……魔尊大人捂着前额,幽怨地抬眸瞪了他一眼。
目光擦过贺南初的肩膀,只见后山入口人山人海,众弟子蓝白各式的腰带在灯火下熠熠生辉,手中灵剑流光溢彩,显然是一众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
四周人太多,贺南初打扮得又很低调,一时间没人往他们这处小角落看。
贺掌门目光转了一圈,凑过来跟白清宁讲话,以免他听不清:“怎么样?有没有被气氛感染到?”
白清宁下意识躲了下:“……没有。我耳力很好,你不用靠得那么近。”
贺南初目光下瞟,果然见耳垂浮了一层薄薄的红意。
他笑了下,没说什么,重新站回了原处。
戌时已到,只见后山结界变换出一道诡异的光亮,下一刻,便如同满天繁星一般星星点点地四散开来,后山清幽的环境一点一点在次第亮起的灯火下浮现出来。
白清宁刚想迈步,就被人握住了手腕。
他下意识一挣,贺南初却更紧地攥住,那双狭长的眼睛里露出一抹笑意,冲他清清淡淡一瞥。
“人这么多,你摔了怎么办?”
我三岁么我能摔……
贺南初仿佛看出了他想说什么,偏了偏头,被发冠束住的长发拂过他的侧脸,弄得他一怔。
贺南初问:“不能么?身娇体弱的小狐狸?”
白清宁:“……”
行吧,自己的人设自己扛。
进了后山之后,人就彻底散开了,说是后山,但实在范围太大,层峦叠嶂,一望望不到头,所以在布置的时候,玉泽长老他们已经做好了边界范围的结界,以免有小弟子跑出去。
白清宁很顺从地跟着贺南初往里走,四周一片寂静,那帮小弟子的喧闹声音已经走了很远。
刚下过雨的缘故,草地上还沾着雨水,走了不一会儿白清宁就觉得鞋面上微微发潮,默默瞟了一眼。
他的动作很细微,但贺南初却捕捉到了:“怎么了?”
“没怎么,你打算走到什么时候?”白清宁四下里望了一下,“这附近感觉什么都没有,你……”
剩下的话堵在了喉咙口。
因为贺南初半蹲在了他面前。
白清宁:“……??”
贺南初头也没回:“上来,我背你。”
短短五个字如同五雷轰顶,白清宁一时间没收住表情,眼睛都瞪圆了:“不、不用!?”
贺南初扫了一眼他的鞋面:“你不是鞋面发潮?别着凉了,回去要生病。”
白清宁哭笑不得:“哪里就那么矫情了,我可以走的。”
贺南初没动,大有一副他不上来就不走的架势。
仿佛是被人碰到了一根弦,白清宁轻声走上去,指尖戳了戳贺南初的肩膀,就这么垂着眼看他。
“师尊,你还真是生怕做不了一个好师尊啊?这么体贴,之前在哪里高就啊?我收回之前的想法,你徒弟不要你跑了真的是他不懂珍惜。”
贺南初愣了下,随即笑开:“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小狐狸知道感恩了?”
“蛮让我吃惊的——你之前怎么就把你那小徒弟得罪了?”
贺南初终于站起了身。
浅浅月光下,贺南初的神情难辨,只能依稀看见他轻轻勾起的唇角,那不是个很快乐的笑容。
“谁知道呢,他的心思我可猜不到。”
晚风拂过白清宁的发梢,让他心跳空了一拍。
“你……”
“贺掌门,白师弟。”
一声略显熟悉的嗓音穿破寂静夜空,贺南初和白清宁齐齐转头看去,宋渝遥遥冲他们摆了摆手,她身边还有一个腰缠银白腰带的高挑男子,远远拱了下手,看上去颇为稳重。
相比之下,宋渝倒成了比较活泼的那个:“弟子拜见贺掌门,白师弟晚上好呀。”
白清宁笑了下:“师姐。”
贺南初颔首,眸色一转:“这位是——”
“弟子沈彦,漆墨长老门下弟子,拜见贺掌门。”
白清宁眼睛在他们二人之间快速打量了一个来回,心里大概有了计较:“师姐怎么逛到这边来了?”
宋渝果然微微红了脸颊。
沈彦开口道:“宋师妹听说,此次玉泽长老不仅放了许多新奇可爱的小灵物在后山,还有一些稀有药材,想着拿回去备在药房,万一哪个弟子有不舒服的地方,也好及时救治。”
白清宁拢着袖子,心道这种话也就骗骗迷糊的当局者,再稀奇的药材也不会往这种犄角旮旯里面放,宋渝估计也是想找个正式点儿的借口,跟沈彦多一些单独相处的机会罢了。
倒是贺南初来了兴致:“当真么?”
“当真的,”宋渝点头如小鸡啄米,恨不得赶紧把注意力从她身上转移走,“我听师尊说,治疗寒症、热毒的草药都有,比较稀有名贵的也有,只是少些,看谁有运气了。”
“多谢,那我们去看看。”贺南初本是负手而立,闻言立刻往后一捉攥到了白清宁的袖口,连带着一扯——
他徒弟看八卦看到一半,被贺南初险些扯了个跟头。
白清宁:“???”
宋渝也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啊!掌门是要找些药材给白师弟吗?”
“正是。既然玉泽送了这个人情,我就借花献佛了。”贺南初手里拉着白清宁,“你们继续找吧,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这话反倒把宋渝给说不好意思了:“没没没有!掌门!我我我我……”
贺南初摆了摆手:“不用解释,你们随意。”
宋渝小脸憋得通红,看都不敢看一旁的沈彦一眼:“我带你们去吧!”
白清宁:“……”
他看了眼满脸羞红的宋师姐,一脸呆愣的沈师兄,终于把目光投回了坦坦荡荡的贺南初身上。
他反手拽了下贺南初的衣袖:“师尊,我猜,我应该还没有师母。”
贺南初道:“怎么忽然说这个?不过的确,我从未有道侣。”
“那就对了。”白清宁递给宋渝一个同情的眼神,“你真没有眼力价。”
贺南初反将一军:“你很懂?”
“我……”白清宁下意识抿了抿唇,意识到对方又在逗自己,一股火腾地上来了,“起码比你懂。”
宋渝说,有一味比较珍贵的灵珠草是她亲自放的,虽然不是什么生死人肉白骨的奇药,但强身健体还是可以做到的,用来给白清宁最合适不过。
实在看不过眼的白清宁小步赶上她,轻声道:“师姐,一会儿你可以和沈师兄溜走的。”
宋渝脸更红了:“不、不必了!”
白清宁拢着袖子一脸怅然。
九幽魔界里就绝对不会有这种情况,在这个修仙为正道的世界里,能作为魔修大概率都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是以情情爱爱都不算个什么,权当他们生活中一点鲜活色彩罢了。
莫说魔界中人相互求爱的大胆奔放,不少魔修甚至会公然放话,要把修真界某某某个仙君抓回来,尽鱼水之欢的同时也变相的羞辱修真界那帮“人模狗样的伪君子”。
所以……他还挺久没见到这么害羞的人了。
贺南初敲了一下他的肩膀:“想什么呢?”
白清宁回过神:“没,觉得宋渝师姐这样,还挺纯情的。”
贺南初似乎是笑了下:“纯情?你不是很懂么?怎么不给她支支招?”
白清宁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了一眼贺南初,然后拢着袖子,一言不发地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
那行为大概能翻译为——别挨着我,你多少有点儿问题。
贺南初把他拉回来:“开玩笑的,怎么这么不识逗,你以前可不这样。”
这话说的很轻,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所以在沈彦和宋渝两个人颀长的背影下,贺南初和白清宁神奇地同时沉默了。
半晌,白清宁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以前?你认识我?”
贺南初迅速回神,顺手搭上来摸他的头发:“不认识,下意识说出来了而已,可能我之前只带过一个小徒弟,带熟了,偶尔总会弄混吧,勿怪勿怪,是我说错了。”
白清宁不着痕迹躲了:“想不到师尊知道的也不少。”
这次贺南初真情实感疑惑了:“什么不少?”
“山下话本子里,总有这样类似的故事,他们叫什么来着——”白清宁单手敲了敲太阳穴,“哦,替身话本,师尊这是把我当您那小徒弟的替身了?”
贺南初:“……”
他忍俊不禁:“你一天天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只是说错一句话而已,我那小徒弟可比你乖得多。”
是,我管你那小徒弟是什么情况,反正我是不认识你。
但……白清宁终于还是被他摸了一把头发,掩去了眸中一丝凉意。
但,他绝对是不信贺南初仅仅只是“言错”。
如果贺南初真的认识自己,那对于他来说可是太危险了。
就在贺南初手堪堪放下的那一刻,前方宋渝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师妹——!!!”
只见月明当空,朗朗乾坤,宋渝身形一歪,脚下仿佛凭空生出了一块巨大的漩涡,登时拉着她向下坠落,沈彦匆忙去扶,就在触碰到她肩膀的下一瞬,两个人骤然在原地凭空消失!
白清宁眸色一冷。
强大的灵力场扑面而来,黑暗与眩晕如潮水一般悉数涌上,他下意识伸手掏扇子,却被人一把揽进了怀里。
他动作一顿。
贺南初的吐息喷洒在他耳畔:“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