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琛伸手握住沈娇的手腕,说道:“跟着,别乱走。”
沈娇轻轻“嗯”了声,他跟在沈琛的后面,走在石阶上,有些好奇地四周望,见到不少穿梭着的侍女,各个都是相貌极好,也有带着女伴前来的,这场宴会似乎并不那么简单。
穿过层层楼阁,越过众多亭台楼榭,他和沈琛来到了庭园间最高处的一处亭子。
沈琛在亭中坐下,很快就有婢女端上茶和点心。
沈娇又吃起茶点。
沈琛看着他,微微挑眉,笑道:“娇娇这个性子,居然在太昭寺呆得住,没被住持赶出来?
沈娇有些生气,说道:“那就是这样,我呆得好好的!”
那双凌厉的凤目盯着沈娇,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看进眼中。
稍过片刻,沈琛才抬头望向远处。
沈娇也是望去,见到远处有人搭起台子,将一个被红布罩着的笼子抬到台上,看起来声势浩大。
沈琛在此时说道:“顾家图谋甚大。”
沈娇听得不甚明白,他站起来,问道:“怎么啦?”
沈琛瞥他一眼,倒是站起来,负手走到栏杆边,凭栏远眺,说道:“我此行去西地,路遇逃难民众,得知先前发下去的赈灾银两并未到。”
他的语气逐渐狠戾起来,叫人不寒而栗。
沈娇连吃食都忘却了,问道:“是有人私吞了,中饱私囊?”这他以前听秦兆说过,不过那人并未细细与他说其中玄妙,说是沈娇如此蠢笨,到底也听不懂。
沈琛说道:“顾家所做。但被人呈奏折,没入他们囊中。”
沈娇屏住了呼吸,不敢再质疑。
沈琛偏过头,看他说道:“你说没人想你回来,但我想。”
沈娇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不会回去的,谁来说都不回去!”
沈琛久久地看着他,叹了口气,说道:“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脾气这么倔?”
“那若是,我求你呢?”沈琛说道,“回来我的身边,沈娇。”
沈娇后退一步,他听到太子殿下又是说道:“就算看在你我先前情谊的面上,回来。”
沈琛见他有了反应,以为他要答应,但是沈娇却是坚定地摇头,说道:“不、我不回去!”
上一世,便是他到了皇太子府中,又淋着雨被赶出去。
沈琛此时是何种反应,沈娇并不懂。他只知道,皇兄不喜欢自己再回去的,现在的话,是让他知道顾家图谋不轨,然后……让他回去做挡箭牌吗?
沈琛不说话,但是要是他知道沈娇猜测,必然会觉得无语。
若说沈娇身边几人心眼合起来总有一旦,秦兆占五斗,沈琛占去五斗,虞承宣也分四斗,沈娇便要倒扣四斗。
明明没什么心眼,却还要与人玩心机,说出心中话,都是会让沈琛大笑的。
不过,沈娇却是直截了当地拒绝,也没有说出原因来。
沈琛见他还是不答应,便轻飘飘地将话题揭过了。
此时,台上红布盖着的笼子被揭开,它状似鸟笼,里面的景致被装饰得极为精美,有假山也有人造的泉流,汇聚成一个小小的园林在笼中。
在枝头,停着一只毛色艳丽的小鸟,它在笼中跃动着,发出“啾啾”的鸟叫声。
沈娇的目光一下子便被吸引过去,他歪头盯着台下,久久也没有出声。
沈琛知道,他这是欢喜极了,又想到沈娇这模样,和那小鸟倒是相似,他不由得哂笑,叫来侍卫说把这礼送去太昭寺。
直到鸟笼的红布盖上,沈娇才回过神,他回头看着沈琛,说道:“太子殿下,你本就知道我喜欢什么。”
沈琛说道:“自然。”
他伸手,摸了摸沈娇的脑袋,笑道:“还有谁比我更了解你?”
沈娇的发丝蹭过他的手心,带起一阵柔软的触感。
沈娇嗔怪道:“那我礼也收了。你也该告诉我,顾贵妃和顾家那事了。”
沈琛正要说,突然台下响起一阵喧嚣,原是经过一阵珠宝玉石拍卖后,又上了一件物什。
只是这物,却是叫沈娇脸都气红了。
沈娇闻声回头,他握着栏杆,倚在那处,瞪大了眼眸,瞧着底下的侍女捧着一块红布,其上呈着一个香囊。
这香囊眼熟得很。
那台上的人介绍道:“各位来此,便是知晓这物的由来了。”
“这是前九皇子、那沈娇的贴身之物。”那人说道,“是由一太昭寺的和尚捡到的。”
台上之人扫了一眼外界那群公子哥们,说道:“他交由我,想要拍个好价钱。赏他些银两,好叫他还俗之后能买上酒喝。”
在场的都是京中豪贵,听了这番言辞,不由得阵阵发笑,有人朝着红台高呼,“这和尚——这东西若是交由我,他一辈子的酒钱我都供了。”
沈娇生得如此出众,在京城中谁人不知,便是瞧一眼画像都叫人动心,从前沈娇还有九皇子的身份护着,现下却无。这群公子哥们在私底下的宴会上商量好久,谈笑论谁能将这漂亮的金丝雀捉回家赏玩,眼下沈娇有人庇护着,谁也不敢先出手,但是现下这香囊,却是引得他们争先恐后地丢下赏银要拍走。
沈娇看着,更是恼火,他咬着下唇,骂道:“哪是捡的,分明是偷的!”
那香囊看着绣得有些拙劣,却是沈娇喜欢的,常放在身侧,一日在佛堂睡醒后找不到了,还是伤心了好久。
沈琛见他这样,对着侍卫说道:“叫人把这香囊收了。”
一般而言,太子殿下出手了,也没有谁不长眼地要来抢。
然而,过了片刻,那侍卫过来,告诉沈琛,对方不肯。
沈琛微微挑眉,说道:“谁?”
侍卫回答地磕磕巴巴,说道:“是、是秦大人……”
“秦大人说,如是不得到这香囊,便彻夜难眠。”
沈娇听了,嘲笑说道:“他以前嫌我俗气。”
“随了他去。”沈娇想了片刻,说道,“在意的人是他,不是我。皇兄,你该告诉我,究竟是何事了?”
沈琛看他笑着,神情却是严肃起来。
过了久久,沈琛说道:“我查出来,你是顾贵妃与人私通所出。”
“而父皇……”沈琛移开视线,说道,“虽说那日他表现如此,但是陛下,或许早就知道,你并非他的子嗣了。”
沈娇方才笑着的面孔一瞬间黯淡下来,他不笑了,反而因为惊惧和不可置信而颤抖起来。
“什么……”
沈娇的声音听起来快哭,“也就是说……那日的滴血验亲,是作秀么?”
帝王心最是难测。
或许不止那日,从前二十余年的宠爱有加,大抵也是如此——
也是,若是对他真的有感情,上一世,父皇怎么会轻而易举地相信那顾家伪造的证据,又对着监牢里的他不闻不问。
现一世,又怎么会对他险些丧命途中的刺杀轻轻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