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娇支支吾吾许久,他的视线不自觉地移开,良久才编出一个含糊的借口,“许是天寒的缘故。”
沈琛简直要发笑,这算是什么理由,天寒便喜欢吃酸的?
他看着沈娇遮掩的模样,提醒道:“我并未问你缘由。”
沈娇却是急了,“但、但太子殿下的意思,不就是说我怀孕了吗!怎么可能!”
沈琛未说出来的话,却是由沈娇兀自答意了。
沈娇后知后觉,才知道自己焦急之中说出了何种话语,他的脸色略显苍白。
而沈琛的目光,却紧紧地凝视着沈娇那段被衣物显出的纤细腰身。
那腰仿佛极易被折断,而腰上小腹,好似有些微微鼓起。
沈琛又问道:“最近你易困?”
沈娇的眼神飘忽不定,他移开视线,小声说道:“并、并无。”
这说的是假话。
沈娇在太昭寺里读经、抄佛本,看几行字就打起哈欠,困得要命,往往经书还没抄完,人就已经趴在案本上睡着了。
往往只等旁人来叫。
最先的时候,秦兆会叫他,再往后,秦兆知道那个梦境,知道沈娇不想再见到自己之后,也不再与他相会,只在远远看着。
所以只会是虞承宣处理完军务,他熟知沈娇日常在的地点,找了位置,便是过来将人打横抱起。
一日总是白昼过去,沈娇在佛前睡了整天,醒来时已经被人抱回来厢房。
许是镇北侯心思粗野,没想到他嗜睡这点,沈娇忽然想,若是虞承宣想到了,怕是早些时日就要去找太医来给他看看了。
沈琛打断了沈娇的回忆。
沈琛说道:“别撒谎了,娇娇。”
“我的人,在太昭寺也是看着的。”
沈琛说着,忽然眼神冷下来,他捏着茶杯的手也收紧了,“出了那等事,我也是清理过太子府中人手日后断不会再让顾家差人混进来。娇娇,不必再担心你自身安危。我会护你周全。”
“……”
沈娇沉默半晌,说道:“嗯。”
沈琛的笑容收敛了,他盯着沈娇,看了许久,问道:“所以,娇娇,你还是不愿意说吗?”
“怎、怎么可能……”
沈娇说道:“本就是无中生有的事,有什么好说的。”
沈琛沉默许久,说道:“那也好。”
沈娇松了一口气。
继而过了许久,沈琛看他倚靠着纱窗,似乎是困倦了。
也是,这人身子骨本就差劲,若是真怀孕了,容易困倦也是应当的。
车轱辘转着,吹起纱帘,凛冽寒风吹进来,沈娇正睡着,隐隐察觉似的轻哼了一声,随即,他的身上便被盖上了暖和的毯子。
沈琛俯身过来,揽住他的肩膀,叫他靠在自己身上,免得车程遥远,叫他又因车马颠簸而被吵醒。
沈娇睡着时倒也乖巧,他闭着眼眸,细密的眼睫垂着,眉眼显得柔和温驯。
过了半晌,马车驶到了京城外一处僻静的院落。
沈琛方要叫醒沈娇,忽而不知怎的,停了动作,仔细看沈娇许久,才轻轻拨开了他的侧发,颇为小心地在他的额前落下一吻。
沈娇没有察觉,直到马车驶入园林院落,才被叫醒。
沈娇方醒转,见沈琛离自己极近,也没甚么反应,直到被人的手掌抚过眼睫,才彻底清醒。
沈娇抱怨道:“太子殿下,不是说与我讲事,怎么带我到这?”
沈琛说道:“我稍后送你个礼物,你收了,我再与你说。”
沈娇只好作罢,他转过头,撩开帘子的一角,探出头去看。
此处园林乃是京中贵族子弟常来聚会之地,位于京城郊区,院中引入溪流,亭台楼阁层层叠叠,风景秀丽,连侍奉的婢女侍卫都是精心挑选出来,懂得诗文且容貌出众的。
顾如霖坐于高阁上,他听着眼前人絮叨着说道:“顾公子,眼下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那人是顾夫人的侄子顾鹄,现下也是顾家主事人之一。
“眼下那个北疆的蛮子,说不出由来地针对顾家……你说让我与陛下的禁卫军大将交好,可那禁卫军的人马才多少——”
顾如霖说道:“莫急。”
虽说如此,可是一位凭借军功封地称王的侯爷,谁能不担忧?
顾家在近月来因为镇北侯吃亏太多,原先布置的私兵,也不知道怎么的被发现,而后被镇北侯借由北疆局势复杂、急需新兵的借口,抽调走、打散了混进新军里,被发派去北疆了。
再者,便是秦兆的事。
先前太昭寺谋害沈娇那事,本说皇帝是揭过了,但是秦兆却兀自查下去,不仅是将顾家多年来收买官员党羽勾结的事查出来,又提奏折,查明顾家插手西地赈灾银两的事。
原先布置在京城各处用于谋划那事的人手,已经因为这些事落马大多。
最近顾家连番不顺,对于一个历经三朝的家族来说,明面上损失众多,但家底殷实,只是这般一来,顾家图谋了许久的大业,怕是要落空了。
眼下顾如霖嘴上说莫急,但是心中却难掩烦闷。
顾鹄站在楼阁上,忽然像是看到了什么,他啧了一声,说道:“公子,你说,这事,会不会是那沈娇作祟?他莫不是……看出了顾家的图谋?”
顾如霖冷笑一声,说道:“就他?那个傻子?”
他顺着顾鹄的视线看去,见到一袭轿子停下,皇太子前来,伸手将轿中人抱下来,那人容貌姣好,单是站在那里,就胜过风月无数。
自然是沈娇。
顾如霖说道:“他没那个脑子。能够活到现在,倒也是得了镇北侯的庇护……还有、秦兆。”
顾鹄不知道他这时候提到秦兆是作何,但是也不由得插嘴道:“秦兆这人,受了顾家如此多的恩惠,现下也去帮着外人,那私兵的事本就是他插手过,怕不是他出卖的顾家。”
秦兆在明面上是寒门出身,实际上,却是由顾家挑选,以培养心腹以及暗卫的标准供养的,与秦兆一起培养的还有几十个幼童,但秦兆无疑是最出色的一个。
顾如霖瞥了他一眼,说道:“秦兆心里,谁是外人还说不准呢?”
于是顾鹄想到了,秦兆拒绝与顾如霖结亲那事。
顾如霖远眺过去,说道:“不过,镇北侯的事,未必与沈娇无关。他不喜顾家,又与镇北侯亲近,怕是吹了不少枕头风。”
“就怕、镇北侯知道顾家的图谋。”
顾如霖淡淡说道:“原本计划的行动,需要提前。”
“在近日,小心些召集兵马。”顾如霖说道,“此事莫与秦兆提及,今日的他,已非你我可以信任之人。”
顾如霖仍然看着马车的方向,忽而说道:“太子殿下前些日子,重金置买了只幼鸟。”
顾鹄听着,有些不明所以,“嗯?”
“说是极为好看,毛色艳丽,仿若传说中的凤凰。”
顾鹄应了一声,他的目光紧紧地粘在沈娇身上,笑道:“倒是耗费众多才能讨教来,这般精贵的小鸟。”
下方,沈娇被太子殿下牵着手引去,他似乎是感受到注视着自己的灼热目光,下意识朝这处看来。
“太子要为那杂种举办生宴。”
顾如霖不知道想出些什么,他带着恶意的笑凝视着沈娇,“便安排在那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