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街这边以往倒也没出什么大事,因为东城高这边有景默看着,生事麻烦也多是直接冲他来的。
靠东城近的这段路还好,十二高边的那地段的摊店每个月要缴钱给寸头那伙人——这帮混子离真正意义上的地痞相去不远,也就是到没到二十的区别。
有的垮了就有再来开的,这条街的人流量摆在那儿,闲是从不得闲。
寸头觉得今天真的倒霉。
他挑的景默该不在东城高附近的周末,就是想借这个空当把地盘再推一点,哪里知道邱桦人是个傻大个儿的块头,脑子倒是精得很,麻溜儿地就打电话叫爸爸了。
叫都叫了,他也不能拦着,不然怎么说?他怕他们景哥?没那个胆量等两边老大来?
说到“景默”这个人,当初他听说东城高的头儿名字,还腹诽东城这期是不是不行,这么个文质名字当老大,真干起架能强到哪儿去?
后来就知道人家行,太行了。
从第一次对上,看到人单手拎着自己一个一米九跟班领子,扔麻布袋似的往一边甩过去,他就知道上届前辈留的把东城高当肥羊圈的传统八成要断了。
他到现在都想不通,一个还没成年的未分化alpha是哪来这种力气——这要分化了还得了?
这是封伟一边走神在琢磨的,还在想什么扩张地盘,景默对这帮人的看法就简单很多。
骚扰他的学校,勒索他的人,敲诈他吃的店。
人中之狗,狗中坏狗,害群之狗!猫不喜欢狗是有原因的!这种狗东西他不能忍——
但今天没有架打。
“我有个问题,为什么是这个地儿?”寸头忍不住问。
他意识里半年前两边的地界就从这里分,再之后,无论十二高的人用了什么手段,踢馆似带一伙直接上门找麻烦的有,龌龊的偷鸡摸狗的也有,愣是就没往那边推一步。
“……”景默沉默了一秒,下巴往旁边侧了侧,道,“那是个烤鱼店。”
“……什么?”寸头觉得自己没听清。
景默明显表情有些不耐烦,屈尊重复了一句,“我说那是个烤鱼店。”
???
寸头的寸头绞了半天,愣了。
对面人道:“现在该我问了。”
寸头不知道怎么今儿到现在还没动手,但是他一抽起的头,硬着头皮也要接下去。
眼见着对面人没说话往侧边看了一眼,眸色更黑了。
那一瞬间让寸头想起剧痛回忆的眼让他拳不自觉攒了下,又立刻绷着站直了。只是一个未成年分化alpha,凭什么让他下意识发寒……
他不知道对面头领余光扫到了正贴着玻璃往外望的,齐刷刷两个小圆脸。
景默“啧”一声,绷着青筋的手腕动作停住。
“我听说你们人在幼崽面前打架……”
眼抬了下。
“叫人渣?”
寸头板寸后的头皮一紧。
五分钟前他看到先前被景默小弟那块头遮着的,两双小屁孩大眼睛瞅过来的时候,就觉得手上握着半茬玻璃瓶拉人。
这当面干起来的后果,可不在他们“业务”范围。要是闹大惊动人来,他们指不定得吃几天公家饭。
瓶子磕都磕了,他能接回去咋地。
“改个时间,位置你挑。”
景默说完扫了一眼左侧,脸色极差。
“……行,就这么定吧。”
寸头急于挽回颜面立即应声,应完,看到景默两次往一边扫,下意识也往那边瞄了眼。
才转头,就见景默威胁性极强地往前迫近了一步,那姿态就像是某种预备捕食的大型野生动物。
“欸……”寸头张口。
“看什么看。”
杜绝幼崽看到坏东西的景默插着口袋,眼黑黢黢的。
这话顺得,寸头差点想接句“看你咋地”,好险忍住了。
“……我刚惹你了吗?”
景默:“你烦我眼睛了。”
本来说改天约地方,今天不会真动手,他怎么觉着这是要现在干一架?
“……”寸头拳头攒了一半,“得,兄弟们今天散了。”
算,景默这人要是疯起来,他还是不怎想平白触上霉头的。
寸头朝后招了下,在他后面的一伙人就稀稀拉拉跟着散了,之前憋着的嘈杂声慢慢成一大片。
景默冷眼看着闹哄哄的一群十二高的人走远,转身往店面那边走。
后面俩alpha自觉闭嘴,眼巴巴地紧跟着。
之后的也都陆陆续续在后面跟去了店面的方向。
俩半点儿大的小孩儿之前偷偷往景默的方向看了一会儿,就又往下缩在了临窗的座椅下面——
正准备再悄摸摸往外伸小脑袋康康,就双双被拎着领子悬空。
景默臭着脸盯了俩豆丁会儿,就转手扔给了一左一右两个alpha抱着。
何烁立刻单手举高投降:“我知道了景哥,下次不敢了。”
邱桦被抢了话,讪讪挠挠后脑,怀里的铃铃是他妹妹,此时还好奇地仰头看看,小白手伸伸,不稀罕傻大哥抱,还想体验一下默哥哥抱。
却见本来以为要训他们一顿的人只“嗯”了一声,没什么反应。
之后摆手让他们帮着打扫下店里。
一群学生开始热热闹闹地扫地拿拖把,店小,真做卫生也没多大一会儿,还吵吵嚷嚷地给对拢了半天被撞歪的桌子。
景默插着口袋往厨前走。
半截玻璃挡板后站着个套围裙的中年女人,之前瑟缩着头都不敢抬,刚刚才敢往外看情况。
这两天她男人发烧起不来,她看见十二高那群混混三五不时就到那边街上转悠,吃喝从不给钱,那边的店子每个月还要缴钱他们,不然就会被半夜下黑手打砸店面。
她一人开到晚些时总是怵得慌,咬牙才关早一点,没想到还会撞上今天这事儿。
中年女人一看到景默,先把沾油的手往围裙上擦了擦,面上是歉意又有感激。
“唉,小哥儿!今天真是多谢你了……”
中年女人本想该给眼前的年轻人尝尝先下的鱼,低头看到一排糊得整整齐齐的黑炭。
她“啊”了声,赶紧说:“小哥儿我重新……”
邱桦看着他们老大回来时,嘴里叼着一根炭,手上拿着一根,愣了半晌问:“景哥,不苦吗?”
景默咬了一口,含混中似乎“嗯”了一声,只对还在店里的学生招了下手——意思今天事了了,还想聚的去玩,想回的散。
“哦——”
东城的这群学生今天本来只是在外面小聚,说说笑笑簇着景默顺着街边走。
几个无聊的大男生在那逗小孩儿,铛铛被逗得鼻涕泡都出来了,铃铃被何烁抱着旁边看,小女孩儿“咯咯咯”笑得开心。
队没一会儿就散垮得没了个正形。
顶头的景默见旁边换成了之前队尾低头看笔记的小男生,不知道说什么,十分僵硬地关心道:“学英语啊。”
白净男生从本子上的一串字母中抬头,认真答道:“学,循环函数嵌套。”
景默没听清,只道:“嗯,不错。”
男生得了肯定,认真继续看笔记本。
邱桦回了会儿头,转过来道:“景哥,他们说之前准备去ktv问问你去不去?”
k什么t什么v……?那个又吵又小的小黑盒子?
景默打了个哈欠,懒摇头:“你们玩吧,我回去睡了。”
何烁了解,他知道景默一向干完费事的一轮就不第二轮,回头跟往这边看的一群说了。
到了路口,邱桦和何烁还揣着两个豆丁跟着景默一道。
铃铃是邱桦妹妹,铛铛不是何烁家里的,是院子里和铃铃住对门的小孩儿,这一路没人想俩豆丁再出十二高那样的事端,准备直接都带回去。
景默边走,边又打个哈欠。
他腿长,就这么懒散散地走,后面俩alpha都得快步走才能跟上,又各提了个小球,跟抱着双喜丸子似的。
铛铛看着景默两个虎牙,就想指着那边说“猫猫哈欠”,叫铃铃一起看,张张嘴想到什么,又没说。
临走了,景默嫌弃地伸手揉下两个团子头顶。
“玩够了,回去做作业。”
何烁和邱桦抱着两个头发被揉得乱七八糟但看着很开心的团子和他们景哥告了别。
在景默经常过的路上,就会自然而然地安心下来。只是他们有时想着有点奇怪,景默这样的人,住的也是这片儿城区,为什么在东城高见到之前没知道过他消息。
景默从楼梯上去,摸了摸口袋,然后熟门熟路地单手端起楼道里一根苗没长的花盆,从底下拿出钥匙,开锁。
推门前,景默忽然回头看了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对面那八百年没人住的空屋有点陌生迹象。
少年原地想了一秒,没管,进了门。他今天有点累,只想休息。
一进屋,景默就整个放松下来了。
房间四面都拉着半透光的窗帘,景默打了个哈欠,一对三角尖从发间露了出来,尾椎那儿也从裤腰里伸出来一根绒绒长尾,不耐烦地在地面上左右拍了拍。
他插着口袋站在原地,习惯性地先嗅了嗅房间里的气味,耳朵随着懒散散甩两下的尾巴动了动。
打开喷头的时候,耳朵尾巴自动消失的少年并不抵触。
以前被按着洗相当不乐意的原因是会弄湿茸毛,现在的状态倒是适应了。
“咚咚。”
闭着眼的少年绒绒的耳尖忽然露出来,向外侧摆了下。
敲门的声音。
很礼貌的间断两声,敲完即止。
景默的所有小弟都知道这个时间是他们老大的休息时间,不会没事触他霉头。
所以他只思考了一秒,就闭上眼无视了刚刚听到的动静。
不管,景哥累了不营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