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彦自以为体贴地说出那番话。
事实上, 他的嘴里吐出男人的名字都觉得恶心,伴随着话语的吐露是大脑加工后的想象的画面,余姣果真和其他男人在一起, 那样的画面深深地刺激着他。
生前的他,想象中的和余姣在一起的场景, 和此刻的他想象中的场景, 是天壤之别。
生前的周青彦渴望得到余姣的喜欢, 渴望和她共同建立稳定的有□□,他们结束一天的工作后,可以窝在沙发看电视电影, 偶尔和朋友们聚会, 生活平淡幸福。
可是此刻——
工作?
朋友?
娱乐?
全都是占据余姣的注意力的坏东西!
周青彦恨不得用黑雾把整间房子筑成粘稠的无法逃脱的巢穴,巢穴中只有他和余姣, 没有其他人的干扰,余姣的视线只落在他的身上......可是、可是不行,她本来就担心,会吓到她的,他想要的是活泼的积极的余姣,而不是整日战战兢兢的余姣。
阴暗的如同粘稠的沼泽污泥慢慢地涌入他的脑海, 又如潮水般褪去, 他自以为隐蔽的想法,却在不知不觉间露出可怖的面目。
余姣惊恐地瞪大眼。
不知该如何应对此刻将她压在沙发的......恶鬼?
周青彦在某一刻迸发出的浓烈的嫉妒, 如同地狱烈火在他的眼里烧灼,猩红的血液仿佛在下刻就会滴落到余姣的面部,她胸腔的心脏狂烈地跳动, 四肢僵硬到不受大脑的控制, 余姣的脑海里回想最近几日发生的事情——
周青彦在她面前的表现, 大多数时间是温柔的,余姣偶尔的小性子他全部包容,渐渐地,让余姣产生他不会伤害自己的错觉。
可是她一直忽略了一件事情。
周青彦对她到底抱有怎样的情感?
余姣不会自信到以为他深爱自己,两人在他生前从来没有过交际,而且经历过程禾出轨的事件,余姣此刻正是对男人的承诺保持怀疑的时候,更别提眼前的这位根本不是人,而是只鬼......
鬼。
凶恶、阴狠、恐怖。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余姣愣愣地望进他猩红的眼底。
那双锢在腰间的大手仿佛要把她的腰掐断,不知道他想到什么,唇部猛地靠近她,阴森寒冷的气息激起浑身战栗,他很快又若无其事地抬起头,眼里那股令她恐惧的疯狂褪去。
余姣意识到——周青彦是会发疯的。
毫无征兆。
无法预测。
阴晴不定。
她忽然后悔在周青彦出现的最开始,没有想尽办法离开他的掌控,更没有在他提出要帮她整治第三者的时候拒绝,甚至生出隐秘的被保护的喜悦......她更后悔没有在货架倒塌的时候离开超市,以最快的速度离开青城市,离开周青彦......
她的胆小、犹豫,使她不得不面临眼前这只随时有可能发疯的恶鬼,尤其是,他目前似乎是把自己当成他的所有物,虽然嘴里说着让人心生向往的话,保姆、暖床......甚至还要担负起为她挑选伴侣的工作——
可他眼底呈现的根本不是那回事!
他在嫉妒。
深深地嫉妒。
余姣不想死。
谁知道眼前这只不可控的厉鬼在将来做出什么事情?
余姣想事情的样子令周青彦沉迷,他的视线一刻都不愿意离开她,自然也将她眼中的恐惧收入眼底,阴戾的气息在瞬间暴涨,指腹捏住她的下巴,逼近她的眼睛:“......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会在突然间,露出惧怕的表情,甚至......”
他的鼻尖在她的脖颈嗅闻,眼底神色更沉:“你在害怕我,想要离开我,余姣姣......”
余姣确实怕,怕他接近厉鬼的样子,眼睛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蔓延的血丝割裂他的眼珠,畏惧的同时,她生出对自己的责怪,难道只能畏畏缩缩地被他恐吓?
她必须得做点什么。
起码要试探周青彦的疯点在哪里。
余姣这样想着。
她的大脑要求她昏倒,可余姣咬着牙,直视周青彦阴戾的目光,她的下巴还被他钳在手中,指腹阴冷的气息透过面部的毛孔渗入她的血液、骨髓,她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用颤巍巍的语气说:“没有,周青彦,我没有想过离开你......害怕确实是有点害怕,你现在的样子好恐怖,可以不要这样子吗?”
周青彦愣住。
余姣紧张地捏住指腹。
她开始回想此前指挥周青彦帮她处理工作时候的态度......似乎很谦卑吧?没有耍小脾气吧?
她盯着周青彦的面部表情,生怕他识破自己的谎言,毕竟她无数次想过要逃离他。
周青彦望进余姣眼中的自己,双眸血红,黑气缠身,心底涌出愧疚和自责,姣姣胆子小,他太自信以为能够控制好躯体的变化,没想到还是暴露。
“抱歉......姣姣,我会控制的。”
很好。
就是这样。
他也没有想象中那样不通情理。
余姣双手平放胸前,继续请求:“那、那你可以离我远一些吗......”
周青彦的脸色突然沉下,她换了个说法:“你太沉,压得我胸口疼、浑身都疼,你你坐起来行吗?”
周青彦歉疚地说:“我马上。”
很好说话呀。余姣不会傻傻地以为他永远保持这样的态度,毕竟就在几分钟前,他还露出一副想要将她杀死的表情——其实也不是想要杀死她,只是太恐怖了。
余姣接连发出许多的请求,她想起她在周青彦生前对他做出的评价,是位有些大男子主义的男人,可是周青彦表现出来的举止完全不符合她的定义。
她说想要吃苹果,周青彦会把它们洗好摆放在她的面前,她摇头不要吃,周青彦又会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把苹果的外皮削掉切成整齐的方块。
那在记忆里露出的嫌弃厌恶的模样,变得温柔。
她说出的任何无理取闹的请求,周青彦都会一一照做,只有一次,她说想要吃周青彦做的蛋炒饭、现在就要吃,这次总会挑战到他的底线了吧?
可是周青彦没有,他露出无奈的仿佛看闹脾气的小孩子那样的眼神,摸着她的头发询问:“真的要现在这个时间吃吗?再有半个小时就要到你的睡觉时间了。”
余姣点头:“就要现在。”
周青彦那时候的表情给她一种错觉,仿佛他知道她在故意难为他,但是能有什么办法呢?还是照做。
这几乎给余姣传达某种信息——周青彦不在乎她在他的面前做出怎样无理取闹的行为,就算她把天给翻了,他也只会在旁边拍掌夸赞,那他在乎的到底是什么?
困惑很快得到解答。
周青彦很少踏足她的房间,晚上不需要睡觉,他做了什么余姣不知道,但估计他就算进来卧室也不会随便乱翻东西,余姣睡眠浅,风吹草动都会影响她。
卧室里存放着和程禾的大量的照片,还有两人生日的时候互送的礼物,余姣很珍惜地把它们放在床头的柜子里,结果今晚上打开柜子的时候被周青彦看到里面放着的相册。
相册的封面是她和程禾亲吻的照片。
周青彦沉着脸:“扔掉。”
余姣哦了声,反正都分手,留着没意义,就把相册放到周青彦的手中,但是接下来两人因为一条价值昂贵的首饰产生了分歧。
其实余姣只是心疼首饰的价钱,因此在周青彦提出要扔掉的时候,露出犹豫的神情,周青彦的表情在瞬间变得可怖,那条精致的项链顷刻间就被黑气融化成细碎的粉末,洒在余姣的脚边。
余姣目瞪口呆,周青彦的语气冒着寒气:“......就这个破东西有什么值得留恋的,是舍不得项链还是送项链的那个人?”
周青彦表现得就像是被心爱的人背叛后的样子,愤怒、不甘,眼底夹杂的怒火浓得仿佛能喷出来,余姣完全失去思考的能力,满脑子都是——
他果然是在嫉妒......他有什么好嫉妒的?
周青彦仍然在喋喋不休地诉说怨言:“分手就该一刀两断,程禾那样的男人不值得你留恋,所有的东西、他留在这里的东西全都应该扔掉!”
他开始翻找余姣的橱柜。
但凡是被余姣归纳为男友的东西,统统被他扔在地上,仿佛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脏东西,他连看都不看,瞪着血红的眼睛,将那些或是甜蜜回忆,或是价值不菲的礼物,统统化为齑粉。
余姣混沌的大脑渐渐理出一条思绪。
他如今这副疯狂的仿佛捉奸的样子,到底是把她当成什么呢?
若说他生前对她丁点想法都没有,简直是不可能的,否则怎么会做到死后精准地来到她的家里,不仅赖着不走,还任劳任怨地给她洗衣做饭。
并且没有丝毫立场地嫉妒。
余姣越来越怀疑自己的记忆出现问题。
明明回忆里的周青彦待她如同洪水猛兽,偶尔还会露出极其厌恶的表情......
她正在想着事情,冷不丁地被周青彦推在床上,他嘴里又开始说些不着边际的、谁听了都不信的话:“姣姣、姣姣,不要再想程禾......他可以做的事情你也可以做的......”
语气甚至透着卑微:“我不要求名分,也不要求你给我承诺,我只想让你快乐......姣姣,我亲你的时候你也是有感觉的,我都感受到了......你想要我做什么,把我当成什么都可以......别再想别的男人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