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秋心如擂鼓, 被他的眼神看得浑身不得劲，避开云珩的视线，双唇张合着想说话, 然而她自己也不知道要怎么选。
她对几位皇子不熟悉，从萧青凝那听说过几位的荒唐纪事, 一个比一个怪诞。正常姑娘家知道了他们的本性, 会愿意嫁给他们才怪了。
相比较而言，就一个云珩表面上正常点，加之相貌英俊, 地位独尊，明眼人都会选他。
虞秋怀疑云珩看似给了选择, 本质上是在逼迫自己主动开口与他成亲呢。
装得这么体贴，其实全是坏心眼。虞秋不信自己随心选了别人，云珩真的能答应。
她探究地去看云珩的双眼，云珩已心生不耐。就他们云氏那几个不成器的东西, 也配在虞秋心中与他相提并论, 让她犹豫成这样吗？
“不选的话，我这就派人去杀了萧家四口。”
虞秋注意到云珩没有用“朕”这个自称，让恐吓的话少了许多威势。
这样逼着她做选择, 云珩是不是太喜欢她了？
虞秋第一次明晃晃感受到这种带着逼迫的爱意，心头怪怪的, 不敢看他的双眼, 视线便停在他鼻尖，由此想起前几日的梦。
梦里的云珩好像一只凶悍的大狗, 再怎么乖戾, 也得老实地被她点着鼻尖教训。
“我选了, 你就答应？”虞秋细声细气问, “你是金口玉言，绝不反悔吗？”
云珩回以沉默，这能怎么答？他感觉自己反过来被虞秋威胁了。
就虞秋那奇奇怪怪不会转弯的脑筋，选中云琼或者云璃不无可能。他敢承诺绝不反悔，就等着上演夺弟媳的戏码吧。
再荒谬一点，虞秋还能选中云琅。那就更精彩了。
他没动静，引得虞秋悄悄去看他的表情。虞秋因为把他问住而信心大涨，又说：“你说要我嫁给你能信任的人，可是我听说你与那几位关系不好的，让我在这里面选，你是不是在骗我？”
云珩对她的脑筋彻底无言了，该机灵的时候不转动，不该机灵的时候，句句刺他心尖。
他就多余去问虞秋。
算了，不做人了。
成亲后多的是时间培养感情，没必要耗费在这里。现在这样，纯粹浪费时间。
云珩微弯下的腰挺直，在朝着虞秋抓去时，看见了她眼底似有若无的雀跃，顿时，心头漫上难言的滋味。
这样能让她心情好些……
行吧。
他探出的手悄然收回，负在身后，继续缄默不言。
虞秋拼命不让自己眉眼露出笑来，声音里藏着小小的得意，催道：“你说呀，陛下，你不说清楚，我怎么选呢？”
云珩：“没错，我是在骗你，我早就想对他们几个动手了，只差一个借口。你选了谁，我就以你向他透漏了帝王机密为由，在你们成亲前就把他杀了。”
涉及到生杀予夺的大事，虞秋脑子就开始打结，听了这话不敢轻易出声。
人只有一条性命，死了就再也见不着了，余下的亲人得多伤痛啊。
“……我没想选别人……”
虞秋认命了，如果靠近别人会使别人遭难，那她就哪儿都不去了。给云珩做妃子，就做吧，但愿他能念及自己竭力满足了他那个不能与外人道的怪癖，对自己好一点。
“陛下也在可选的范围内吗？在的话……”虞秋心下忸怩，比对浮影说这种话更难开口。
浮影是救命恩人，眼前这个除了是救命恩人，地位还特别高，并且很喜欢她。对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应许婚事，虞秋很抹不开脸。
“……我想选你……”
“朕金口玉言，决不反悔。”云珩的声音接着虞秋落下的话音响起。虞秋眉眼皱起，问：“我选之前你怎么不这样承诺……”
云珩置若罔闻，淡淡继续道，“允了。待你姨母回京，朕就下旨昭告天下。”
他说这一句，尚端着清贵的架子，说完就放下身段朝虞秋伸出了手。
虞秋坐在桌边，迟疑着现在就将手递给他会不会于礼不合，他的手已经探到虞秋腰间。
巨大的身影贴过来，黑压压的，虞秋被笼罩住，心慌得厉害，挺着脊梁想躲，可是腰和大腿被两条结实的手臂箍住了，身子一轻，人就被抱了起来，甚至被掂了一下。
上半身没有支撑，摇晃了几下，她吓得双目闭起，眉头紧紧蹙着，嘴唇抿成一条线。
“瘦巴巴的，没有一点肉，难怪打人不疼。”抱着她的人说道。
虞秋怕跌倒了，被迫弓起腰依偎在宽厚的肩膀上。
她很不自在，一只手搭在云珩肩上，用另一只手掌在两人之中隔了一下，掌心感受到了衣裳底下紧实的胸肌与男人身上的滚滚热流。
男女差异很大，虞秋第一次摸到男人的身躯，面红耳赤地将手掌缩成拳，藏起了柔软的手掌心。
“太医说你身子很弱，再不精细养着，会死的。”云珩在她鬓边说着，有什么碰到了虞秋的耳尖，让她感觉痒痒的。云珩兀自下了命令，“明日起可以穿丧衣，不必戒荤腥。你爹不会介意的。”
老太医是说了要精细养着，没说她会死。虞秋是听见了的。云珩又在说谎骗她。
还有，他两只手都在抱着自己，是用哪里碰到了自己耳尖？
虞秋的耳朵开始发烫。
云珩抱着她在屋中走动，放在她腰间的手挪到了她背上，在她僵直的脊背轻拍着，声音难得温柔和满足，“等你姨母到了京城，我就送你回去，再与你姨母姨丈商量婚期。你是四品朝臣的嫡女、萧太尉的外孙女，足够做皇后了。”
“脸上的伤疤过几个月就会消失的，不碍事。你只管按时用药，什么都不用担心……”
虞秋忽地扭头看云珩，她原本被抱着伏在云珩肩上，一扭头，耳廓从他下颌骨擦过，嘴唇差点贴上云珩的脖颈。
云珩察觉到她的动作，同样侧过脸来看她，低下头时，目光直对上虞秋的双眼。
虞秋脸颊酡红，飞快低下眼，看见了仅有几寸之隔的锐利喉结。她心尖发热，身子微蜷，重新将脸压回云珩肩上，埋头不再动弹。
不用眼睛看，她依然能感觉到云珩在看她，耳尖上痒痒的，云珩又用下巴蹭她了吗？为什么总是蹭她？为什么要抱着她走动？这样好像太亲密了……
但是抱着她的胸膛很可靠，背上拍着的手让人安心，吃过汤药的虞秋渐渐开始犯困。
她在睡与不睡之间犹豫，怕睡着了云珩对她做什么，虽然这份担心没什么用，即使她醒着，只要云珩想，什么都可以做。
其次就是云珩说的那两件事，她也想问个清楚。
不是做妃子吗，怎么云珩说要她做皇后？还说会放她回姨母那儿待嫁，这会儿不怕他喜欢受虐的嗜好被暴露出去了吗？
……就算是喜欢她，也不至于这样吧……
虞秋难为情，搭在云珩肩上的手不自觉地抠了起来。
云珩从她后脑上移开眼，转向另一侧，看见了在他肩头绣纹上抠动着的细长手指。虞秋紧张不安时总是这样做。
默默看了会儿，他的手再次上移，挪到虞秋后脑上。
“已说定的事，你敢食言就是欺君。”
虞秋的长发散落着，细软浓密，云珩修长的手指在里面穿插着，威示地稍微用力按了一下。
“唔……”得到虞秋一声虚弱的短小回复。
云珩对虞秋这个反应还算满意，再看她乖乖靠在自己怀中，心头又软又热，手上动作转为轻轻揉动，缓声哄道：“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就把你放下来。”
虞秋胡思乱想着，什么都想弄清楚，但在逐渐围绕过来的困意下生了惰意，眼皮子下垂，渐渐没了动作。
云珩果真如他所言，在虞秋陷入睡眠后，将她抱回了里间，放在榻上。
他蹲下去给虞秋脱了鞋子，发现她未着罗袜。应该是他来的突然，虞秋那会儿已经要睡了，没来得及裹上袜子。
将虞秋的外衫脱去，给人盖好被褥。
云珩在床边坐了会儿，无声地移到了床尾，抓住了虞秋的脚。有点凉。他的手掌很大，是温热的，两手各握住一只，揉搓着白玉一样的脚心脚背，慢慢给暖热了。
再回到床头，看了片刻，双臂撑在虞秋两侧俯下/身子。离得越近，女孩子身上的味道越浓郁，云珩呼吸音加重，两道缠在一起的气息让他血流加速。
他注视着那片饱满的樱唇，在即将含住时，虞秋的眼睫动了下，朦胧地看向了他。
云珩上半身虚压在她身上，被人捉了个正着，照旧面无波澜，沉静道：“左右是要成亲的，提前亲一下，不过分的。”
虞秋眼睫一落，再费劲抬起，半睡半醒中挣出了一只手，迷迷糊糊点上云珩的鼻尖。
“……伺候人……小丫鬟……”
说后面三个字时，她的手在云珩鼻尖点了两下，然后手腕一垂，指腹划过云珩的唇落在了寝被上，人也闭上了眼，重回梦乡。
云珩维持原动作，默默抬起手摸了摸被虞秋指尖触过的唇面，胸膛缓缓起伏。
过了不久，他放下手，看向虞秋。虞秋呼吸平稳，睡得安宁。
“阿秋？”云珩喊道，又等了等，再没等到人睁眼。他略微欠身，将虞秋的手塞回了被窝里，模棱重复着虞秋的话，“小丫鬟……”
云珩坐直了，看着虞秋熟睡的红润面容，声音冷下来，“小丫鬟。”
天亮后，他一定要让虞秋知道，谁才是小丫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