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滔滔，江面上笼罩着一片蒙蒙的雾，仿佛过往的船只都沉浸在无尽的虚妄中。
此时一艘满载三百多人的客船不惧迷雾，穿行于青色的波浪里。
“莫学长，你有信心跨入修门吗？”王凡站在莫田茂的身边，开口询问道。
莫田茂换上了尘封二十七年的书生衣袍，恢复了少年时期的意气风发，他目光如炬，挺直腰板，直言道：“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当以身证道。”
王凡振奋，细问道：“二十七年来，可曾弃学过？”
“不曾弃学，《千字学》、《百经》、《经史》等名家著作倒背如流。”莫田茂淡淡一笑道。他直视前方，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你确定不是死记硬背？”王凡质问道。
莫田茂双眉微微一颤，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回道：“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己！我的知识是有限的，而天地间的知识无穷无尽的，只有不断的探索，才能突破自我。所以，我永远是无知的。”
王凡明了，他没有再问下去，而是望向甲板上的三百个小孩。
这些小孩自出生起，被父母遗弃，被恶棍欺负，被士绅剥削，尝尽了人间疾苦。
可他们跟随莫田茂后，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再赤脚，不再挨饿，不再没书读。
无论他们有没有跨入修门，也不枉来到人间一趟。
此时，日升三竿，迷雾逐渐淡了。
江上有了第二只船。
……
“哐当！”
睡在船舱的王凡被摇醒，上到甲板一看，只见一艘官船横在前方，堵塞了航道。
王凡不解，询问身边的船家：“船老大，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船老大见了官船，吓得冷汗直流，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直到官兵快要上船，才支支吾吾地说道：“客官，我们没有交船税。”
王凡默然。
原来莫田茂雇了一艘黑船。
三十个官兵跳上客船后排成一列，等待百长大人上船。
雷百长晚来一步，衣着未入流的官服，手持一本泛黄的账簿。
“王麻子，你真不识趣，敢不交船税。”雷百长面露凶色，吓唬完后才好好说话：“你上个月没有交税，再加上这次走船，船税总计五千两。”
船老大王麻子见状，一路小跑过去，赶紧说道：“雷大人，现在才二月初八，不是一季交一次吗？”他说话间，偷偷地朝对方的长袖里塞了一千两银票。
这招他屡试不爽，从未失败过。
雷百长冷哼了一声，一把推开王麻子，指责道：“王麻子，现在府衙缺银。我劝你老实点，不要自找麻烦。”
王麻子不敢硬碰硬，他见雷百长不按老规矩办事，哭丧着脸说道：“雷大人，现在的生意也不好做，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还有一堆杂工等着我去养活。”王麻子说完，也不等对方同意，直接跪倒在地上，当着手下的面给雷百长磕了三个响头。
雷百长不为所动，因为府衙有收税指标。他们一旦达不成，丢掉职位是小，被流放才要命。
“王麻子，我劝你聪明点。我身后的士兵可不是吃素的，个个都铁面无情。”雷百长下了最后的通牒，直接伸手要钱。
王麻子吓得眼泪都要流了出来，赶紧说道：“雷大人，你这不是要了我的老命吗？”
“你走私人口，天知、地知、你知，我也知。”雷百长阴笑了一声，像是看一只待宰的羔羊。他拦截王麻子的船前，早已打探好消息，就等鱼入渔网。
王凡把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知道了其中的缘由，径直走到两人的跟前，询问道：“请问雷百长，我雇佣的船家有什么问题吗？”
王凡在询问间，莫田茂紧跟其后，站在一边默不作声。
“你多嘴什么？来人，给我拿下这群人贩子。”雷百长不悦道。他一挥手，三十个士兵一拥而上。
“住手，你知道他是谁吗？”王麻子高喊道。
三十个士兵一脸茫然，都站着一动不动，全都望向百长大人。
莫田茂见状，想要摸剑的手放了下去。
“好笑，不就是人贩子吗？”雷百长轻蔑一笑，然后说道：“王麻子，你说说，他们到底是谁？”
王凡的心微微一颤。
船家是怎么知道他的身份？难道是自己说漏了嘴？
“这小哥可是林云府学官阁的学官，他此次出行，是为林云府挑选天资聪颖的学子。你们知道吗？”王麻子傲气地说道。他在说话间，乐得眉飞色舞。
王凡默然。
这船老大真会瞎编，也不怕被人戳穿。
莫田茂见状，差点失声笑了出来，不过他还是忍住了。
“大人，请您出示官牌。”雷百长先是行礼，然后才伸手讨要官牌。
眼前的人如果真是学官阁的官员，那么他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王凡没有官牌，自然是拿不出来。
莫田茂见状，手又不自觉地摸向了后背的铁剑。
“假冒官员可是杀头的大罪。”雷百长补充道。
王凡思绪一动，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牌，然后双手奉上，并解释道：“由于外出匆忙，忘了官牌，不过学牌还在。这块学牌，可以证明我的身份码？”王凡说完，把青林书院的学牌双手递了上去。
雷百长听到对方是青林书院的人，脸色一变，然后说道：“大人， 请受下官一拜。”
他在说完之后，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比王麻子磕的还重。
学牌是用顶级的和田玉制作而成，在阳光的照射下珠圆玉润。
作假的成本极高。
这一次，雷百长碰到了硬茬。
他没有了刚才的嚣张跋扈，收了一千两银票，带着士兵们灰溜溜地离开了。
“看来，在这个世道上生存下去，身份比钱管用。”王麻子感慨道。他江跑船跑了几十年，人情世故拿捏得十分稳，可是他的话却没有一个毛头小子管用。
“大人，这趟我们不就收钱了。”王麻子对着王凡嬉笑道。
没有了官差敲竹杠，他们省了很多钱。
这就是身份的重要性。
青林书院的学子一结业，便拥有了九品官衔。
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得到平头百姓的恭敬。
要是得了官职，那么一家人也会跟着享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