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绕过学知殿，途经荷花池，在迎松殿内见到了等候已久的韩炎修士。
一个四十岁的男子笔挺地站在迎松殿内，一袭白衣长袍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白色灵气。
他丰神俊朗，目光如炬，举手投足间潇洒、自然、儒雅。
“韩修士，这就是您想见的学子王凡。”
青林书院的掌权者在修士的面前如同乖巧伶俐的学子，一举一动变得谨小慎微起来。
韩炎修士听到，上前一步打量起王凡。
当他看到眼前的学子俊秀端庄，温文儒雅，不禁夸赞道。
“面相极好，可塑之才。”
“韩修士，请问一下，王凡不需要参加修门考核吗？”诸葛平询问道。他表面上看似波澜不惊，内心却已焦虑不安。当年他破例参加了五次考核，都没有跨入修门。后来他留在书院教书，靠着熬资历把自己熬成了青林书院的院长。
百年内，青林书院仅有十个学子免于修门考核。
这个莫大的荣誉，如今却出现在一个平民子弟上。
他百思不得其解，怎么想都觉得不合理。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不信。
“诸葛院长，王凡的考卷已经证明了他的天赋。”韩炎修士说明道，他对王凡的不骄不躁感到十分满意。
诸葛平尴尬地站在原地，他不敢往后退，也不敢往前走。
他作为青林书院的掌权者，在书院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
可在修士的眼里，他只是一个长命百岁，有点学识的老人家而已。
“两位慢聊，在下告退了。”诸葛平毕恭毕敬地说道。
迎松殿内已经没有他说话的空间，离开才能保住院长的脸面。
诸葛平的离开使王凡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下来，因为再也没有一双恶眼盯着自己。
王凡坐下之后，从修士的手里接过一杯热茶。
他轻轻地抿了一口，一股暖流流遍全身。
“少年，我听闻你是旁听生？此事可真？”韩炎修士直截了当地问道。
王凡听到对方盘问自己，手中的茶杯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
茶波上，一片茶叶孤零零地漂在水面上。
这杯茶，韩炎修士倒得十分巧妙。
那一片漂泊的孤叶，映射了王凡的现状。
王凡思索片刻，见无法回避韩炎修士的盘问，直接把茶水一饮而尽。
“是的，此事是真的。”王凡直言道，他说完立即起身，准备随时离开迎松殿。
韩炎修士见状，面露喜色。眼前的少年心思缜密，就连最坏的结果都考虑在内。
“少年，你的背景我已经调查过了，包括你的老家慕仙村。你没有胆怯，勇气可嘉。在青林书院，你这样的学子已经很少见了。”韩炎修士夸赞道，王凡他是越看越喜欢。
慕仙村到青林书院有一千里的距离，一个来回至少要八天。
韩炎修士是怎么做到的？王凡不解。
“韩修士，您见到了我的父母？”王凡谨慎地提问道。他很难想象，自己的父母见到修士上门，会采取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修士呢？是兴奋？还是担忧？
韩炎修士见了他的父母，都说了什么？
“是的，你的父母很担心你，让我多照顾你。当我看到你的时候，之前所有的担心和顾虑都烟消云散了。你很会伪装自己的情绪，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是考虑后表现出来的。”韩炎修士毫不掩饰地揭穿王凡的心思，在他的眼里王凡是透明的。
“他们现在还好吗？”王凡坐立不安，追问道。他已经离家三年了，家里现在什么状况，父亲的风湿腿，母亲的哮喘都治好了吗？士绅们有没有停止侵占王家的耕地？
“他们过得很好，只是年纪大了，每日每夜都在想你。他们希望你结业后下山考取功名，放弃跨入修门。少年，你是怎么想的？”韩炎修士发问道。
他作为外人，无论站在哪一边都不合适。
王凡震惊了，家人竟然让自己放弃修门。
跨入修门，可是千万学子的毕生追求。
王凡没有立即答复韩炎修士，而是在大殿内来回走动。
“轰隆隆……轰隆隆。”天空响起雷暴声。
一场雷雨袭来，大风疯狂地翻动桌案上的书籍。
王凡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呼吸短而急促，脸色惨白得像一张纸。
“少年，你不用急着答复我。我这次离开修门，除了监督书院总考，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我需要你的帮助，缺你不可。”韩炎修士说道。 前程与亲情的抉择，对于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而言太难了。他岔开话题，说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学子王凡洗耳恭听。”
韩炎修士从长袖里掏出一本泛黄的书籍放在了桌案上，封面写着《学名册》。
王凡小心翼翼地翻开一看，上面写满了人名和地名。
他细细一数，三千个人名，上百个地名。
“在近十年间，有三千个天资聪颖的学子被青林书院劝退。他们本该是青林书院的学子，或家徒四壁，或士绅欺压，或书院腐败，导致他们从此无缘学门，甚至是修门。少年，你愿意协助我吗？一同整治青林书院的腐败和不正之风。”韩炎修士慷慨陈词道。
韩炎修士的一席话让王凡默然，不自觉地合上了《学名册》。
他想唤醒隶首，又害怕被修士发现。
他的秘密，还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少年，你不用急着答复我。我会在书院定居一年，直到修门考核结束。你想好了再来找我，我等你。”韩炎修士说道，他没有等王凡答复，径直走进了暴雨中。
暴雨中，韩炎修士被一股淡白色的灵气护罩包裹，没有一滴雨水能浸入。
此时茶杯的水还有余温，王凡看着修士的背影一饮而尽。
……
当王凡撑着油纸伞前往白龙塔，直接上了塔楼的十八层，他没有叫醒醉酒中的曲唤星。
三年来，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地位。
在清波湖边的长廊内，路过的学子们见到他，无不停下脚步行注目礼。
这一刻，王凡的身边似乎没有一个恶人。
“笨小子，你怎么来了？”曲唤星不知何时站在王凡的身后，不解地问道。
“曲爷爷，我。”王凡欲言又止，想说的话放在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现在不是身份卑微的旁听生，却不知道该怎么和老头子相处。
“笨小子，人生大起大落的事情多的去了。当你经历了足够多的挫折，内心就会越来越强大，也就不在意一城一地的得失。”曲唤星推心置腹地说道，他半醉半醒中，单手靠着王凡的肩膀饮酒，醉诵道：“人生三千载，饮酒如饮水。”
曲唤星诵读古人的读诗篇之后，随即躺在地板上呼呼大睡起来。
王凡见状，只得暂时放下心事，扶起老头子回到居室睡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