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搞定了。”逼仄的居室内, 已经筋疲力竭的几人终于能把手边文书悉数推开,瘫在椅子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商华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换了好几个姿势都不舒服,最后干脆直接趴在了桌子上:“北国银行的事情怎么这么多啊……平时看着人来人往的又是至冬那边来的人, 咱们都还觉得已经对这家银行足够提防, 结果还是出了这么多的漏子。”
“话说归说, 该给的报酬还是要给的哦。”
“是是。”商华冲我有气无力的摆摆手, “感谢阿卡姆老板的馈赠, 我说小黛你将来做个万能情报贩子也不错, 反正那些大人物都很乐意花这个钱, 你不单独站在某一边我们工作也方便。”
——情报来源当然是从愚人众那边加班拿到的。
和科利亚一起帮忙愚人众追债那是家人之间的情谊, 至于这期间整理出来的情报和各类琐碎信息究竟要如何处理, 那就是我的事情了。
好在无论是夜兰还是凝光都很乐意出大价钱买下这些情报,夜兰更是顺水推舟帮忙促成了不少属于阿卡姆的灰色委托, 阿卡姆的招牌也算是在璃月站稳了第一步。
我不意外现在的结果, 毕竟从夜兰小姐她们的角度来说,我的立场如果足够中立, 某种意义上反而是一件乐见其成的好事情。
——中立, 代表着我手中拥有的一切都可以用合适的报酬来换取。
说来可笑, 不存在忠诚和立场、一切只向利益看齐的阿卡姆老板本该是个相当容易引人怀疑的对象, 可对于我的绝大多数客户来说,不用担心我偏向哪一方、哪一国,这样从我手里买走的情报反而更能够让他们安心。
说不定在不久之后的将来,北国银行会反过来和我购买璃月的情报也说不定。
但是现在,我需要考虑的不是这个。
“这个建议可以纳入考虑范围。”我笑笑, 商华见我反应不太对, 表情也跟着变得严肃了一点:“怎么, 有什么事情吗?”
“这一次的报酬……我想要换成几位帮我一个小忙不知道可不可以?当然了,如果觉得有问题的话也可以先和夜兰小姐商量一下,她若是不同意我也可以另外想其他办法。”
商华他们彼此看了看,却是对我摇摇头:“没关系,你直接说就是了,夜兰大人给了你很大的权限,只要不是你想把群玉阁砸了这个级别的麻烦估计问题都不大。”
那可真是太好了。
我放心不下科利亚。
我更不放心现在的这个“科利亚”。
到现在为止,我已经可以确定他不是我的哥哥。
而决定我要继续进行下一步的,同样是这一个科利亚的过度配合。
他太听话了,听话的程度远远超过我的预期。
当然,是最坏的那一种。
——他到底是谁?
若是弱者或只是单纯需要依靠我才能活下去的假货也就算了,他偏偏有着比真正的尼古拉·雪奈茨维奇更加利落的身手和深不可测的战斗天赋,迄今为止的几次任务无论难度如何他都没有一次动用过邪眼,永远只需要单纯的白刃战就能轻松解决所有问题——这固然是实力的象征之一,可我和他相处的时间越久,就愈发觉得不安。
这种实力即使是在愚人众内部也极为少见,他可以拥有远高于尼古拉的身份和荣誉,为还要替代科利亚?
而且,他知道很多事情。
知道我的名字,知道科利亚对我亲近的称呼,知道我们之间任务细节的约定情况也知道卡佳的存在……
我清楚尼古拉·雪奈茨维奇,他对愚人众的忠诚无比纯粹,寻常的严刑不会让他吐露这种柔软的细节,只有同为愚人众高层的同僚、他无法拒绝的上级才能让袒露到这个地步。
他为什么要来找我?
他为什么要取代科利亚?
……如果只是对我有所求,我没什么不能做的。
可为什么还要牵连我的家人?
我可以容忍我的兄长死在愚人众的艰难任务之中,我可以接受卡塔琳娜在层岩巨渊再也无法回来的结局。
这毕竟是他们期待的故事,希望的结局。
——但我无法忍耐他们在奉上自己的忠诚与生命后,非但没有成为自己理想的基石,反而先一步被自己身边的肮脏黑暗沉默吞噬,尸骨无存。
我从桌上的诸多整理材料里抽出来一张纸,那上面写着一家拖欠了北国银行巨额欠款的信息,因为欠钱后不久就早早就躲到了荒山野岭,所以即使是北国银行也着实花了一番功夫才把他翻出来,直至前些日子才刚刚处理完毕,被北国银行追回了最后一笔欠债。
“现在这家都已经没有人了吧?你去那种地方做什么。”商华疑惑道,“若是缺钱这里还有不少没追回来钱的呢。”
我摇头。
这一次,我不要钱。
“我要的就是没有人。”
我晃晃手里薄薄的一张纸,递到烛火旁边看着纸页被火舌舔舐瞬间燃烧殆尽,只余下一捧再也无法复原的灰黑余烬。
“——接下来,这个地方会彻底不存在。”
***
脚步迅捷轻盈的债务处理人在踏入这栋房子的时候,就察觉到细微的违和感。
他这段时间所有夜间执行的额外任务都是由与他配合的那位搭档小姐负责的,这里面当然也有着试探的想法:一个人的出手习惯很难掩藏,但是对于达达利亚来说,这反而是最不需要担心的一项。
因为公鸡的关系,他少年时已经见识过愚人众征兵团的训练,重新回忆一下债务处理人的攻击方式也不是什么特别麻烦的事情,至于其他的嘛,他本来就是从底层做起一步一步爬到如今的位置,很多工作更是早就做惯的,自然也不会在这方面露出破绽——而在配合一起执行了几次任务以后,那位总是在有意无意问一些特殊问题的搭档小姐好像已经说服了自己,不再坚持试探他的身份。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下子反而换成达达利亚开始不爽起来了。
债务处理人也好其他人也好,愚人众武装部队的攻击方式也就是那么几种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观察的;比起久别重逢的哥哥平平无奇千篇一律的战斗技巧,应该是自己这个前不久还认真完成过无数次配合作战的执行官更容易让人印象深刻吧?
无论怎么想,元素力之间的完美配合都要比在一边看着单调无聊的单纯白刃战更有意思才对。
他稍微露了一点小小的破绽——不多,当真也就是一点点,只是在工作上一向心思缜密的搭档小姐看起来半点也没发现这是不久之前和她搭档过的某位执行官习惯的攻击手法,达达利亚总不能摘下面具让她看看清楚站在她面前的人到底是谁……
——那几天的北国银行,所有人都是本能地避着公子大人绕圈走的。
但是不管如何,他的搭档似乎终于认识到了“科利亚的实力的确已经提升了许多”,虽然就判断结果来说还是很让人不高兴,但好歹多少算是有了点变化,比如说今天晚上的任务难度就已经直线上升,到了真正的科利亚完全做不了的程度。
达达利亚轻车熟路换上了债务处理人的装扮——先前让人拿来的一套全新的衣服,总不好一直穿着人家哥哥的,那多不礼貌。
提前来到任务地点的“债务处理人”,观察着眼前被枯草和缠藤环绕的古宅旧院,第一次对与自己搭档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尼古拉·雪奈茨维奇”提升了实力不假,但是也不至于一下子拔高到了这个地步吧?她对她哥哥的判定就这么轻浮随便的吗?
“小黛。”
他一脸严肃的转过头,煞有其事地提醒道:“你在这里等着,先别忙着进去。”
他得到了一个非常温柔的微笑。
“……好呀。”
——他这样子看起来真像个合格的哥哥呀,是不是?
老实说,我其实不是很想走到这一步的。
因为很麻烦,非常麻烦。
而且总容易让我想起来一些早就应该遗忘的过去。
比如说,多托雷之所以会把我称作最完美的作品,其中最关键的一点就是:
我与死域的关系已经彻底变了。
龙王也好,魈也好,其他清楚死域的好心人们也好……他们其实弄错了很重要的一件事:无留陀对我已经算不上污染,毕竟空枪杀不了人,单独的子弹也杀不了人,但是如果换成枪支与弹药的组合就不一样了——
在雨林的死域,和在我身上的死域,那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我等着这满地枯枝草叶将神秘的猎物送入了腹腔之中,漆黑枯干的死藤向上舒展,在我身后缔结成牢不可破的门,那些用枯败的花苞包裹诡谲红光的枯藤缠绕上我的手腕,祂们在这片土地上开始蔓延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成为了我的手,我的眼。
如此温驯,如此乖巧。
躯壳之下的内容物早已被死的污染彻底浸透,山鬼的血脉牵引住这些已经失去生机的傀儡空壳让我们彼此发生最后的共鸣,内里为死而生的骨肉被无留陀包容接纳,让这些枯藤自愿作为我的意志成为这片死域的延伸。
……上一次我催生死域,是为了什么来着?
啊,对了。
为了寻找可以逃离多托雷掌控的方法。
我第一次分离了自己的血肉,我以为那枚被元素力包裹着的种子可以成为新生的象征,可事实上我只是更换了自己的身体,然后目睹自己不久之前还在使用的躯壳成为了死域的温床。
……老实说,哪怕现在让我回忆我也要说那个画面挺容易让人理智崩溃的,效果大概和拿着灰色的神之眼玩堆堆乐不相上下。
好处是多托雷的研究终于可以告一段落,毕竟第一次失控的死域直接毁掉了他相当重要的研究所,而那一次的“博士”非常乐意成为我“实验成功的奖励”,并作为死域吞噬一切的殉葬品留下——于是那一次包括他的记忆在内,研究所所有的记录报告除了我以外都已经归于毁灭的深渊,不曾留下半点痕迹。
坏处是多托雷从那以后多了个很烂的习惯,他把那些从我身边收集到的种子挨个仔细用培养皿养起来,猜测我的下一次重生究竟会选择哪一颗种子作为新生的载体……只是很可惜,不可能达成“种下一个种子收获一个斯黛拉”的恶劣愿望,毕竟我的切片手艺远没有他那么熟练,充其量只是数量够多,不可能随便哪个都能发芽。
除了最初因为操作生疏经常不慎失手以外,我现在倒是不至于因为开放死域就把自己玩死——当然,风险还是有的,主要是扔在外面的种子实在不多,我可不想下一次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多托雷的那张脸。
但如果死域开放只是这个范围、这个程度,那么问题不大。
就是不知道此刻身处内部的那位不知名的债务处理人先生……他再强再聪明,脖子的骨头难道还能硬得过多托雷么?
而且我也没有打算让这位先生这么早就说不出话,好在我们的债务处理人先生对于自己的实力相当自信,即使已经判断出身处死域,但是反应却是出乎意料的淡定。
“是你做的吧?”
他听见我的脚步,听见刀锋落地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听见枯干的藤枝舒展扭动时的噪音,那只手原本已经放在了面具上想要摘下来,却又在看见我的那一刻放下了手。
“您看起来并不害怕。”对与配合的客人,我想来不吝啬好脾气。
他没有说话,只是在看我手上的东西。
“你原来擅长用这个么?”
“啊,您说这个吗?”我动了动手上拎着的陌刀,说来有趣,我第一次试图使用死域的特殊植物拟态武器时下意识选择了这种武器,大概是因为那个时候也还在想着用点什么特殊的东西来铭刻属于前世的痕迹吧……
至于其他的原因,纯粹就是因为这东西砍人比较快。
五百年的时间足够长,长得足够我能学会任何东西;
而我试错的机会同样够多,多得我可以清晰认识到自己每一个细微的错误,吃透每一次的教训。
本来舞动这种长柄武器对我现在的身体负担不小,毕竟身体素质我的确一直没怎么在意过……但是如果是在死域范围内的话就没关系啦。
这里的一切都是我身体与意志的延伸,包括这柄死藤的长刀。
“请不用担心我挥不动这个。”眼前的客人绝大部分的注意力已经被藤刀吸引,我只能提醒他去关注角落里的生之烛——死域的污染速度和个人的实力差距无关,从肌肤,血肉,骨骼……再到意志与灵魂,也许就只是片刻的功夫就能让一切都彻底结束,但是我有太多的东西要问,不能让他这么快的就沉默下去。
“当然,在正式开始询问之前,我还是想问您一句:我的兄长究竟在哪里?”
你杀了他吗?
你让他再也不能说话了吗?
“……你猜猜看。”
他把自己的面具调整了一下,确保它在等一下的战斗中不会失误滑落下去,再度开口时被刻意用药物调整过的沙哑声线透出前所未有的兴奋愉快,我看着他微微弓下身子,长刀横在手中,那是和科利亚截然不同的起手姿势,他不再掩饰自己并非尼古拉·雪奈茨维奇的事实,浑身上下写满了热血澎湃的跃跃欲试:“说不定你赢了,我就能告诉你了。”
“……”
啊,是么。
***
——达达利亚没有听见回答的声音。
在漆黑的死亡巢穴里,凋零的红光星星点点遍布在影子之中,死藤不安且焦躁,祂们窸窣蠕动的声音总是容易让他回忆起深渊经历的过往,污浊,漆黑,死亡,濒死的威胁——
当藤蔓缠绕过他的喉颈逼迫他几近窒息、当刀锋掠过身侧险之又险的擦过要害部位却只是简单造成虚伪的擦伤,并不是因为她不具备利落割下猎物头颅的实力,而是因为死域之主只是在漫不经心地等待。
等待这片领域之内最后的生者缓慢凋零的过程;
等待唯一的猎物迎接注定到来的死亡结局。
——为何没有杀气?
不仅仅只是因为她不觉得这是杀人,杀气是什么?那是属于人类厮杀过程中的劣等产物。
太简单了,太粗鲁了,先一步预告死亡的提醒在这里当真有必要吗?
这里不需要。
祂们都不需要。
——在这片污浊的黑暗之下,“死亡”本就是理所应当之物。
……啊,这可不太妙。
达达利亚手边的武器已经碎掉,若是再不动用神之眼怕是自己要先被凋零的污染侵蚀的动弹不能了。
——可他不想就这样简单拿出自己的神之眼然后让人一眼认出来自己的身份。
那多无聊、多无趣。
他忽然无比迫切地想要看看这双眼睛因为自己的身份瞬间写满惊愕的样子。
他想要看这个人真正慌张的样子——无关她的兄长,无关任何无关紧要的旁人,他想要看,纯粹只是想知道,她发现面具下的人是自己的那一刻,到底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会害怕吗?
会把刀砍下来吗?
会和以前那样,战战兢兢地和执行官道歉努力想办法把这一切搪塞过去,然后试图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吗?
年轻的执行官压下全身仅仅只是因为这个想象几近沸腾的血液,反手拿出最后备用的长刀,毫不犹豫地再度冲了上去——!
他这一次甚至连基础的闪躲都已经放弃,更甚至在下一个藤刀挥舞的空隙直接迎上了无光的刀锋,果不其然那把死藤的长刀并无意现在就割开他的喉咙或是挖出他的心脏,枯藤在瞬间从长刀化作她指尖飞舞的藤蔓,又在下一个眨眼的瞬间反手击上了他的额头!
债务处理人的面具在敲击下应声碎裂,与碎片一同飞舞散开的是执行官暖橘色的发丝和面具之下写满了奇异兴奋的眼,那双眼里的兴奋实在太过纯粹,纯粹的让我在最初的惊愣过后,只能生出无法言喻的强烈愤怒!
……就只是因为这个原因。
——就只是因为这种原因!!!
勉强拉回我理智的,是达达利亚嘶哑的咳嗽声。
死藤飞速绕上他的喉咙缠住他的手脚,刚刚还在热血沸腾的执行官现在犹如已经力竭的可怜猎物,他甚至很坦然的放松自己的肢体,避免在挣扎的过程中造成不必要的二度伤害。
和上一次只是提醒的情况不同,这一次我是可以杀了他的。
我盯着动弹不得的达达利亚,有那么几秒钟的功夫,我在认真思考这一想法的可行性。
……为什么不呢?
死藤绕上我的指尖,只要我想,我并非不能。
——可我的确不能。
我并没有那么多肆意妄为的筹码。
在璃月的土地上杀死至冬的执行官,姑且不说这个麻烦带来的影响是否我能处理的,我同样不确定在展现出这种程度的危险后,这片土地上原本已经对我伸出手的那些人是否还愿意继续接受。
达达利亚耐心等待着,被死藤缠绕的感觉可远没有草元素的藤蔓那样愉快,而且这一次问题的严重程度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解释的。
但是很莫名其妙的一点,他有着自己不会被杀的绝对信心——最坏的结局是自己可能会重伤,但是肯定不会被杀。
他思考着几种可能,直到看到头顶死域的枯藤消减退散,一同消失的还有他之前走过的古宅庄园的一切,肺腔里污浊压抑的气息被璃月夜晚清新微凉的空气重新填满,达达利亚歪着脑袋看着她站在不远处催生地脉新枝,利用地脉和裂开的土地来遮掩所有的痕迹,当最后一点影子被压入地下后,他看着空无一物的荒芜地面,忽然慢半拍地注意到了一个很可怕的问题:
如果他不是执行官、或者说没有直接让她看到自己是谁……那么今天晚上的结局他大概就只有尸骨无存这一结局,挖都挖不出来的那一种。
“……”
哇哦。
一向艺高人胆大的公子大人忽然就有点莫名的气短。
最后消失的是他身上的死藤,达达利亚活动了一下手脚慢吞吞地坐起来,没了死域黑暗的遮掩,身上的狼狈程度比想象中夸张多了。
我在他旁边坐下来的时候他已经脱掉了债务处理人的外套和破损的面具,浑身上下不是被死藤污染的痕迹就是我之前造成的伤口,他清了清嗓子,把自己满是细小伤口的胳膊递到我的面前来,可怜兮兮的哼唧了一句:“疼。”
我帮他治疗的手指抖了抖,很快就恢复如常。
之前他还在伪装自己是科利亚的时候,也说过类似的话。
也许是终于想起来这场马上变成惨剧的闹剧开始原因,达达利亚有点心虚的挠了挠脸颊,小小声的解释起来:“你哥哥他没事情,这两天我让他放假休息了。”
“是么。”我点点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感谢执行官大人的宽宏。”
达达利亚原本稳稳举着的胳膊忽然哆嗦了一下。
“没有在生气对吧,小黛。”
“属下不敢,执行官大人,只是您下次如果有这种玩闹的心情,还请提前知会一声或者请您不要折腾我的兄长,他和我的承受能力不一样,如果您有需求,属下可以随时恭候。”
“……等等。”
就这一句话,达达利亚背后汗毛都跟着竖起来了。先前打斗时生出的微汗此刻全都变成了惊悚的冷汗,他反射性坐直身子,语速都跟着快了不少:“你真的没有在生气对吧?”
“属下不敢。”
“……”
哦草。
达达利亚彻底不敢动了。
他浑身僵硬的任由草元素飞快走过全身驱散徘徊缠绕的污染,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治好身上所有的伤口,他现在也不敢问为什么这一次的治疗速度比在绝云间的时候利索那么多。
眼尾瞥见对方治疗结束后就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的一双手,只觉得那双手哪怕再绽放一次藤蔓或者和他打一次都比老老实实放在那里来得好的多得多。
……哪怕她现在想要趁机杀人灭口也行啊!!!好歹给点反应!!!
“您还有什么新的命令吗,执行官大人。”
“那个,小黛……”他故意停顿片刻等她反驳或是冷着脸说不许他这么叫,但是什么声音也没有。
……要死。
达达利亚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声音听着愈发虚弱了:“能不能别这么叫?叫达达利亚也行啊?”
“……除此之外,您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我实在是没什么力气继续和总是喜欢突发奇想的执行官玩什么关系亲密的同盟游戏了,他爱去和多托雷说就去和多托雷说,爱继续折腾卡佳他们就随他去,大不了大家一起死也没什么不行的——
“如果您没有的话,属下就先告退了。”
达达利亚浑身僵硬,脸色发白。
这!不!是!超!级!生!气!吗——!!!
***
……当然了,也许一切都还没到不可挽回的那一步。
他抱着微弱的期待,想着也许过一阵子气消了能好点?
过了几天,始终有点坐立不安的达达利亚寻了个理由去了趟岩上茶室,漂亮的小老板看到他来了也没有太激动,一切都和之前差不多,达达利亚先生叫得很温和,点名想要的鱼汤也很好喝,他被客客气气迎进来恭恭敬敬送出去,照理来说每个环节都没问题,但达达利亚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太妙啊。
……这个样子显然就是还在生气啊。
执行官双手交叠撑着下巴,挡住自己无比阴沉的脸色,在北国银行的办公室思考人生。
很明显他有无数打架的经验,但是绝对没有哄女孩子的经验——何况之前托人送去的礼物对方只是客客气气收下了,上一次他去看的时候那几样东西连盒子都没拆,好端端的在书房架子上放着呢。
问其他愚人众,他们嘴里除了对执行官的滤镜和过量吹捧以外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或者直接去问尼古拉他妹妹喜欢什么……达达利亚想了一下那个画面,忍不住抖了一下。
感觉就算真的问出来也送过去了,现在这情况除了火上浇油以外没有任何作用。
达达利亚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拿起了一支笔,铺开了信纸。
……亲爱的冬妮娅。
哥哥现在就只能指望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