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暗卫一脸懵。他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奇葩的要求，而且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些功课全是陈夫子给她布置的。
而且他家公子可是有原则的人，怎么可能帮她作弊。
江欢冷笑一声，威胁地说：“他要是抄不完，害本郡主被陈风垣那个老匹夫当堂批评，别怪我下手不知轻重，一不小心弄伤了他的宝贝师父。”
暗卫：“……”弋阳郡主也太嚣张了吧，哪有学生写不完作业，却对先生喊打喊杀的。
黑衣人带着作业走了。
江欢回到房间，云姑正好端了一碗酒酿藕粉丸子过来，“郡主，已经三更天了，该歇息了。”
“好的，云姑。”江欢吃饱喝足，放下手中的空碗，重新漱口后，心安理得地闭上双眼。
谁让谢珩多此一举，给她送这劳什子作业，让他自己头疼去。
另一头，暗卫抱着满怀的书卷，来到谢珩的寝阁。
“何事？”谢珩正要入睡，听到门外的阿九说盯着江欢的暗卫来报，便赶紧起身穿好衣裳出门。
庭中，暗卫将江欢之前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转述给谢珩。一旁的阿九都惊呆了，这弋阳郡主还真是厚脸皮。然而更让他吃惊的还在后头。
他家十分有原则的公子沉默片刻，摊开手，只淡淡三个字：“拿来吧。”
“公子！”阿九不敢置信，“您不会真的要给弋阳郡主做功课吧？”
谢珩不语，静静地扫了阿九一眼。
阿九哑口无言。
很明显，他是认真的。
次日清晨，江欢被葭月从温暖的被窝中刨出来。她睡眼朦胧地坐在梳妆台前，任由露月在她脑袋上鼓捣。江欢对这些小姑娘的发髻，妆容，衣裳没什么特别要求，一直以来都是露月和葭月自己商量着来定的。
尤其是发型，露月手巧，又喜欢根据都城里时兴的发髻设计一些特别的东西，江欢也随她弄。只要不是太沉，压得她喘不上气来就行。
“小郡主，该出发了。”露月刚将最后一支蔷薇珠花嵌在江欢乌黑的发髻上，葭月就掀帘盈盈走来，双手捧着一条蜜合色薄纱披帛，刚好衬她身上的银霓红纹花金丝罗裳。
江欢仰头哈切连连，太困了，她好不容易出宫，没想到还是逃不过上早课的宿命。
造孽呀。
见云姑迎面走来，江欢连忙收回她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很自然地换上大家闺秀的端庄模样。
云姑很满意，她仔细打量了一番江欢的装束，抬手理了理她的衣襟，又将书包递给她道：“小郡主，谢公子已在庭中等候多时了。”
哦。应该是来给她送做好的功课来啦，“走吧，”江欢一边招呼葭月与露月，一边迈出寝阁。
“小郡主，慢些走，外头下了些雨，小心摔着。”云姑不放心地在后面喊。
江欢头也不回地道：“知道了云姑，我会小心的。”
庭中，少年撑伞站立。天气见凉，他素白衫子外套了件冰蓝色的罩衣，越发撑得气质冷肃，面色澄净。
江欢一步步走入院中，一眼便看见了他。少年若有所觉，低垂的眼睫轻颤，朝她看过来。
细雨如丝，浅白色的天光穿透雨天袅袅的薄雾，轻轻洒落于其清瘦的肩头。晨风徐徐，吹起满阶纷飞如雪的落花。
“郡主。”谢珩主动向前两步，行礼道。行动时流云一样的广袖不知不觉拂落残花，空余暗香盈袖。
江欢三世都知道谢珩的美貌。
南朝民风大胆刻露。
自古有掷果盈车，看杀卫玠的美谈。
近年来男风盛行，都城中那些流连风月的世家子们，喜好美女，但更喜好风流俊俏的美少年。前世曾有男子不知死活地向谢珩大胆示爱，当街向谢太尉的车架吟诵前朝大夫写的艳诗——
“翩翩周生，如日在东。香肤柔泽，素质参红。尔刑既淑，尔服亦鲜。轻车随风，飞雾流烟。转侧猗靡，顾盻便妍……”
江欢得知这个消息，在朝上当谈资笑话了他一回。
然而，谢珩的美貌，无法抵消江欢对他的厌恶。她缓步走到谢珩面前，语气硬邦邦地问他：“好端端的，我姑母为何突然让我上谢氏去听课，是不是又是你搞的鬼？”
谢珩默了默，回答说：“没有。”
然而，江欢只是冷冷地勾了勾唇。显然，不管他说什么，江欢都是不信的，她已经在心里对他这个人下了断定，说再多，也是无用。
阿九却气坏了，抱怨道：“郡主，你说话要凭良心，我家公子昨夜为了帮您赶功课一夜没睡，您不说谢他，一开口竟然是怀疑公子捣鬼……”
“阿九！”谢珩冷声阻止阿九说下去，目露警告。
阿九气哼哼地将手中抄写完毕的经卷举到江欢面前，他就从未见过想郡主这样心眼坏的姑娘。
阿九不平。他家公子这样一个朗月清风一般的人物，偏偏从小就喜欢黏着这个刁蛮任性的弋阳郡主。
连他都看得出来，公子对郡主的在意，偏偏郡主看不见，或者说她是根本就不在意，不是冷漠忽视，就是冷嘲热讽。
……
江欢嗤笑一声。她感激他什么？
是感激他数十年如一日与她作对，给她找麻烦，还是感激他一门心思想要消灭她这个祸端，江欢只觉得荒谬。
他们斗了这么多年，互相捅刀子，投毒，下药，使绊子。谁欠谁多一点，早就已经说不清楚了。他们的关系难道不该是老死不相往来，水火不容的吗？
重生后，江欢一直做得很好，利用他，又防备他，仇视他，想办法杀掉他。谢珩也做得很好，对她严防死守，派人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他们原本就应该是这种关系。
怎么现在反倒看起来好像是江欢对不起他了。
江欢皱眉，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也不喜欢谢珩。
女孩一脸不耐烦，撑着伞，快步从谢珩身边走过。少年几不可察的偷偷抬手，柔软的丝缎随着女孩错身而过的动作，缓缓从他掌心滑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