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谢珩逛青楼,是种什么稀奇的体验?
那是今天以前的江欢,纵有玲珑七窍的心,都想象不到的事。
可现在,她不光想到了,还看到了。
清冷如仙的少年光是往倚翠楼门口一站,就分去绝大多数的注目。花娘们再是搔首弄姿,衣衫不整,都白搭。
然而她们也懒得再招揽客人了。
一群群环肥燕瘦的美人,如蝴蝶见到蜜糖般往他那里扑过去。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少年板着面孔,紧抿双唇,不像找快活的,活像是讨债来了。
但那有什么要紧的。
这么漂亮的人,若是能被他看上了,或可风流一回,若真能如此,她们就算倒贴都成。
“公子~”一个火辣热情的美人故意装作扭到了脚,往谢珩怀里跌。
谢珩侧身避开,冷声道:“滚开。”
美人扑空,跌在地上,却并不气馁,也不生气。她直接坐在地上,娇笑着伸手,去拽他的下裳。
谢珩伸手嫌恶地拽回自己的衣裳。
可越来越多柔如无骨的手向他袭来,少年双拳不敌四手,最终被团团围住,避无可避。
江欢站在人群外,勾唇冷笑。她慢条斯理地欣赏着少年的狼狈窘迫。
原来将高高在上的仙人,拽入污泥,竟是这样的。感觉不错,但也不过如此。
女孩冷冷一哼,懒得再多看一眼,缓缓转身离去。
这都是他自找的。
谢珩被围着,视线却越过人群,落在女孩渐渐离去的背影上,眼看着她即将消失在视线中。
清冷的眸中旋即一凝。他终于急了。
谢珩轻挥衣袖,无形的力量挣开身边的女子。离他最近的女子甚至是捂着胸口被打飞出去的。
少年一言不发,抬步往江欢离去的方向追去。
这一次,再没有人敢阻拦。
江欢如入无人之境般,迳自走向暗道,避开了所有令人脸红耳热的场面。
这倚翠楼算是她在宫外的据点之一,她虽然是首次来此视察,但楼里的营业账目每一季都会送到她的案上。
江欢这次来,除了有意逗弄谢珩,主要是为了办几件要事。
女孩一路往倚翠楼顶楼走。
这时,一个三十出头,风姿绰约的女子,迎面而来。她正是这倚翠楼的主人,人称琼娘,“郡主,枫与姑娘已将东西拿到了,正在您的房中。”
江欢点头道:“这个倒是不着急,我让你准备的人呢?”
琼娘不知想到了什么,摇着扇子悠悠笑道:“她已经恭候多时了……”
谢珩再次追来,看到的便是,江欢与青楼老鸨相视一笑的表情。
上一次,见她这么笑,还是七年前。当天晚上,那名叫叶嫣然的女官就被她挑断手脚筋弄死在房中了。
不知道这次又是谁要倒霉了。
谢珩一靠近,江欢就看到了。少年衣衫整齐,腰间佩环都一丝不苟的完好无损。
看来没让那些女子得逞。
真是废物。
女孩颇有几分遗憾,随即挑眉笑道:“你动手了?原来谦谦君子的谢珩,也会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动手?呵。”
谢珩抬眼看她,不羞不恼,十分冷淡,“你满意了?”
江欢挑眉,如实相告:“差点意思。”
切。
这怎么够。
“郡主,这是何人?”琼娘眼波勾缠,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眼前神仙似的小公子。
江欢笑了,扬声道:“琼娘,你好生眼拙。这一位可是陈郡谢氏小公子,谢珩呢!”
那位少年英才,卓尔不群的谢氏宗子。
琼娘震惊。
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出现在倚翠楼?
江欢后知后觉地想,她与谢珩也算老相识,到了她的地盘,自然是要好好招待谢珩的。
女孩素手一挥,便一旁躬身侍立的龟公,小步上前。
江欢指了指身边如珠如玉的少年道:“给这位公子上桌酒菜,再来几个腰细腿长的姑娘,本郡主作东,就挂在我账上……”
“是。”
谢珩脑中晴天霹雳,她是这倚翠楼的常客?
居然还有本账……
少年目光如炬,脸色十分难看,硬邦邦地道:“大可不必”。
这是,恼了?
江欢无辜脸:……逛窑子不点姑娘,还能做什么,总不会跟她一样也是来办正事的吧?
但她有要事在身,懒得管他高不高兴。
他想跟就跟着吧。
江欢很快就将他抛置脑后,只跟琼娘道:“走吧,去看看我们的客人。”
“是。”
谢珩紧跟其后,以她们一前一后到了顶层房间。
房中站着一位身穿黑色斗篷的女子。
在江欢推门的瞬间,转过身来。
深深的兜帽下是一张娟秀妍丽的面孔。
只看一眼,江欢就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像,太像了……”
琼娘上前,抬手褪去女子身上的斗篷。
露出底下的扮相来。
女子乌发蝉鬓,雪肤花貌,梳着十几年前都城流行的妇人发髻,身上穿着世家宗妇才会穿的锦绣华缎。
明眸流盼,朱唇皓齿。
单是样子已与江亮的亡妻文婉有七八分相似。
江欢道:“走几步我瞧瞧。”
女子得令,缓步前行了几步,她琼娘专门训练过半年,这两步走得仪态翩跹,将剩下的两三分也像了个彻底。
故人近在眼前,别说江欢,就连琼娘也一时怔住,她娇媚的眉眼瞬间通红,满是悲痛,喃喃自语道:“夫人……”
不同于江欢与文婉素无交情,只是想要拆开江、文两家的联盟。
琼娘与江亮是有血海深仇的。
因为她自小服侍文婉的婢女。
当年,江亮暗自为了得到文家的助益,骗取了她家姑娘的真心。婚后不久,文婉就发现了江亮豢养外室之事。
当时文婉已有孕在身,她虽然伤心欲绝,却在江亮的苦苦哀求下,决定再给他和腹中孩儿一次机会。
谁知江亮狼心狗肺,贼子野心。一边哄骗她家姑娘,一边将那贼妇人改头换面安置在她们眼皮子底下。
那白氏表面上以弟媳的身份对她姑娘嘘寒问暖,奉汤试药,实则暗自在文婉的膳食中下药。
文婉几乎是拼了半条命生下的孩子,产后奄奄一息没多久就去世了。
偶然的一日,琼娘发觉文婉未用完的燕窝中被人下了剧毒,她正要回文家求助,却连太陵江氏的门也没能跨出,便被江氏喂了哑药,以奉主不端的罪名发卖到关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