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娘口不能言,被人伢子转手了好几趟都没能卖出去。
最后因为年轻力壮,且几分姿色,竟被卖入最下等的妓院。
辗转多年,不得脱身。
前世直到江氏被江欢灭门,她都没能再回都城。
这一世,自然是江欢,特意派手下将琼娘从关外捞了回来,安置在倚翠楼里。
也是江欢,不惜重金,医好了琼娘的嗓子。
如今,报仇的时机已经到了。
江欢淡淡一笑,看着激动得热泪盈眶的琼娘道:“很好。之后的事情,就不用我教你了吧!”
说着,她从袖中掏出一块玄铁令牌,交到琼娘手上。
琼娘接下令牌,盈盈下摆,含泪对着江欢磕了三个头,“多谢郡主成全。”
然后,头也不回地拉着那名女子推门而出。
室内于是只剩下江欢与谢珩二人。
一个站在梳妆台前,一个站在丈外的桌案前。
江欢打开枫与早就为她准备好的生辰礼物。
她两世的佩剑,流光。
真是久违了……
流光剑是上古时传下来的名器,传说是清溪神女的命剑。
剑身由天外陨铁作制,削铁无声,寒光阵阵。剑柄处嵌着三块幽蓝色琉璃宝石,挥舞间发出溢彩流光,故此得名流光剑。
前世江欢从塞外的一个古墓里得到了这把宝剑。今生她等不到哪一天,便让手下枫与提前去将它取来。
女孩星眸含霜,爱惜地握住流光的剑柄,缓缓在空中挽出几个漂亮的剑花。
这把剑……
除了江欢,没人比谢珩更熟悉了,毕竟他曾死于流光之下。
谢珩记性一向很好。
连流光的剑锋,如何迅速划破他喉咙,割断他的血脉的感觉都记得清清楚楚。
谢珩呼吸一促。
江欢将流光剑握在掌心,淡笑着走进谢珩,透亮的流光剑身缓缓横到少年颈下,“奇怪。你怎么不问问我要做什么?”
薄如蝉翼的剑,却有着十分厚重的质感,彭地一声落在谢珩肩头。
女孩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她是真的想将他杀之而后快。
但她不能,他知道。
谢珩一直都是一个清醒克制的人,虽然他唯一的推断依据是足够了解江欢,以及江欢的利益考量。
杀了他,会与谢氏为敌。痛失宗子的谢氏会元气大伤,四大世家的分庭抗礼会由此失去平衡……
种种缘由,却没有一桩是因为她心之所念。
就江欢的本心来讲,她自然是做梦都想杀了他。
谢珩苦笑:“重要吗?”
江欢冷哼一声:“自然不重要。因为不管我要做什么,你都拦不住我。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流光果然从他颈下移开。
却被少年一把拽住,锋利的剑身很快划破少年的指尖,浓艳的血,一滴滴,滴落在地……
江欢十分震撼:“你疯了?”
谢珩眸色沉沉:“我问你,若是登上皇位的是太子萧纯,你也要杀了他抢夺江山吗?”
这个问题江欢还真没有想过。
两世轮回,不论求公道也好,夺天下也好,刺激江欢怒而回都城的初衷都是姑母与阿兄的惨死,这一世,她有足够的时间与实力护他们周全。
那么之后呢?
她还想当皇帝吗?
前世江欢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杀掉狗皇帝,杀掉萧纪和他的一众兄弟子侄们。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一路踩着累累枯骨走到帝位上去。
她也要杀了萧纯吗?
怎么可能。
江欢即刻否认。
那她未竟的雄图霸业要怎么办?
江欢不是天真无知的小女孩,她的身体里住着高举屠刀的恶魔,时间重来,但那些伤痛,仇恨,阴暗如可怕深渊的情绪,一直存在于她脑海中。
那是多少春风化雨都抹平不去的疤痕。
睡觉不习惯有人守夜,是怕自己夜里做噩梦会失手杀掉宫女,在枕下放匕首,迫不及待想要拿回流光剑……
皆是因为,她还是那个满手鲜血的女帝。
残暴多疑,心狠手辣。
不管她怎么伪装成正常的小女孩,谢珩从未认错过,她还是她。
少年用近乎执拗的眼神看着她,直白坦荡的目光,好似照妖镜般,令人无处隐遁。
女孩脸上的淡然表情扭曲了一瞬,她森森一笑。
真的是,不管怎么装都瞒不过他。
江欢这样道:“太子仁德,是位守成的好君主。”却对谢珩的问题避而不答。
女孩凌厉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挣扎。
这就是重生的弊端。
一切都可以重来,只有重生者无法回到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时候,想忘不敢忘,想死不能死。
女孩狠狠抽回流光剑。
湛黑的眼,冷冷注视少年素白掌心淌出殷然赤血,在雪白的地毯,炸开妖艳的红花。
江欢道:“恕不远送。”
谢珩叹息,转身离去,只听到身后之人,淡淡的声音:“谢珩,这一世我允许你来杀我,你守护的这个天下,龌龊不堪,实在令人厌倦。”
只是这一次,她不想重生了。
……
少年一言不发,袖中被鲜血润湿的手掌,缓缓握紧,仿佛不知疼痛。
【作者题外话】:反派女主太强大,导致她对这个世界厌倦了。
男主舍不得杀她的。
大家不妨猜猜看,男主是第几世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