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纪宴重回后宫,却发现,一切都变了。
虽然君撷亲出皇城,盛礼相迎,凤玉相送,恩宠万千。
但他身边多一人,淑妃。
是的。
短短数日,她竟重新爬上妃位,成为纪宴之后,另一朵不败的花。
但,纪宴已经不在乎了。
夜幕四合。
纪宴借着身体不适,早早离开晚宴,只身来到繁华不在的凤仪宫。
轻车熟路地走到上官岚的寝殿。
红杉早已习惯纪宴过来,轻声问句好后,说:“娘娘舟车劳顿,怎么这时候赶来?”
小丫头曾经的骄傲,伴随着上官岚的失势,化为柔软,包裹着她们主仆二人。
纪宴之前常来,所以说话也随意。
“我担心皇后身子,有没有好点?”
红杉苦笑,“娘娘是心病,哪有药医。”
“我进去瞧瞧。”
“贵妃也在里面。”红杉提醒。
纪宴点头,推门进去,就听见上官岚在缓缓诉说以往。
“我知道他当初接近我,图的是上官家的权,但我还是无法自拔的喜欢上他。”
“榛榛,你知道吗,他笑起来很好看,比天上的云霞都漂亮,但他不爱笑。”
“我之前一直以为,他只要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地位,就会开心,是我错了。”
“他要的根本不是皇位,而是报仇,他逼我父亲谋反,夜杀先帝,篡改诏书,诛杀兄弟。”
“他已经不再是我记忆里那个干净清爽的少年,而是君临天下的帝王。”
“所以,上官家必会成为他眼中的第一根刺,他早晚要拔,这是我造成的,上官家的宿命。”
她从圈禁凤仪宫起,身子就开始不好,所以话说的断断续续,声音也微弱。
梁榛榛抱着她,带着哭腔道:“你别说了,喝药好不好?”
“宴宴。”
上官岚注意到纪宴,虚弱地招手道:“快来,我有话对你说。”
纪宴快步过去,握住她手,“你说,我都听着。”
上官岚轻轻一笑,凄美到骨子里,“我知道皇上是真的喜欢你,所以,我求你,千万好好爱他,陪他一辈子。”
“…你不恨他吗?”
“恨,”上官岚说,“但在爱面前,我还是希望他能过得更好。”
纪宴很难理解她的感情,抿抿唇没说话。
“宴宴,答应我。”上官岚静静地有力地看着她。
“…好。”纪宴点头。
上官岚扯唇露出一抹笑,“你可能会觉得我傻,家都没了,还念着他,其实,朝堂之上,哪有无辜,大家不过都是,胜者王,败者寇罢了。”
“阿撷是个好帝王,能给百姓安康,却未必是个好儿子,好丈夫,因为他根本不懂这些感情。”
“在他眼里,任何事情都带着利益,才会让他觉得安心。”
“我身为皇后,吃斋念佛,不敢善妒,只为求他岁岁平安,我不希望你走我的路,所以,做你自己就好。”
次日,长春宫。
君撷昨晚在淑妃宫里留宿,所以今天下朝就来哄纪宴。
“朕让尚衣局给你制一套狐裘大氅,你试试?”
纪宴扫一眼那衣服,便让桑公公带人下去,然后婉言让他去看看皇后。
君撷笑意不变,嘴上却推脱道:“朕晚上去,现在先去看看小厨房的汤怎么样,你正月事,要好好补补。”
“皇……”
纪宴想说皇后已经快油尽灯枯,但他不给丝毫机会,脚步飞快地离开。
小厨房。
君撷看着慢炖的汤发呆。
不刻,桑公公躬身进来禀报,“皇上,皇后……她殡天了,红杉姑娘,也跟着去了。”
君撷恍惚一瞬,阖眼道:“以皇后之礼安葬。”
皇后下葬当天,前线开战,君撷到底是没来送最后一程。
甚至,纪宴再见他,也是七天后,在落梅居。
淑妃污蔑她下毒害她肚里龙种。
君撷匆匆过来,不由纪宴辩解一句,直接下令,送她去宫外祈福。
临行前一晚。
君撷过来,第一句就是,“阿宴,朕并非不信你,她肚里怀的也不是朕的孩子。”
纪宴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低头看书,完全无视他。
“阿宴。”
君撷凑过来,抱住她腰,“别生气好不好?朕不是另有谋划嘛。”
“哦?”
纪宴翻一页书,淡淡问:“皇上想让我上前线?”
“阿宴果然聪明。”
君撷说:“明天,皇叔和异姓王会带兵出发,你对前线地况了如指掌,可以提供很大帮助。”
“你放心,朕不会让你受委屈,待你们大胜而归,朕封你为后,遣散后宫!”
纪宴合上书,侧眸看他,“皇上说话算话?”
“当然,朕一言九鼎。”
出宫祈福的小轿里坐着谁,纪宴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已恢复容貌,驾马在城门口等着君奕和南战。
没多久,两人便带着大批人马过来。
瞧见她一袭红色劲装地坐在马上,南战眉头微皱,策马到她身边,“你怎么过来了?前线很危险,知道吗?”
“关你什么事?”
纪宴说完,一夹马肚到君奕身边,低声问:“金言笑给你把脉了?”
君奕没穿骑装,也没穿铠甲,与平时无二的装扮,看起来倒像个打马路过的贵公子。
闻言,点头,“嗯。”
“那你……”
话到嘴边,纪宴转口道:“感觉怎么样?”
君奕淡淡一笑,“治病能有什么感觉?”
纪宴张张嘴,到底没说什么。
昨晚金言笑来找她,虽没直说,但也侧面告知,君奕身体怕是…不太好。
“前线凶险,娘娘不该来的。”君奕目视前方,温声开口。
纪宴反问,“皇叔身体尚未痊愈,为何要来呢?”
他没有很快回答,而是打马跑一段,才勒住缰绳。
偏头对纪宴说:“我知你想要天下太平,但有些事,你改变不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纪宴目光坚毅。
“试过又如何呢?会有改变吗?”君奕一针见血。
气氛僵持片刻,纪宴毫不留情道:“皇叔明知下毒之人是谁,不照样为他卖命?谁都有不为外界所改变的坚持。”
君奕稍怔,而后哑然失笑。
纪宴看着他脸上的淡然,忽的想起他那日箫声,前半段,可不就是他真实写照?
先帝怕他夺取皇位,设计谋害,却意外杀死他母妃。
后来,北辰大军压境,又派他前去镇压。
君撷怕他功高盖主,先下手为强。
如今,南战不可用,又把病弱的他推出来。
真不知,他再活一世,为何不试着改变?
“怎么?”
君奕注意到她盯着自己发呆,轻轻笑问:“是有什么想问吗?”
纪宴本意是摇头,略过这个话题。
但脑子一抽,问出来,“你没想过报仇吗?”